“彤儿姑娘,兰惠明儿个就进宫去了,你就应了她这个要求吧!”兰惠的额娘也笑着对我说。
“是啊是啊,姑娘就应了兰惠的要求吧!”另一个侧福晋跟着附和。
“彤儿,好久都没听到你弹琴了,你就不要推辞了,让姨娘也跟着享享耳福吧!”姨娘亲近地笑着说。
全票通过,我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一笑皆知己”啊!
慢慢地踱到琴架前,在脑袋里搜刮在现代听过的比较应景的曲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无奈地低着头偷瞄众人,看到水清时,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荷花池。对了,水清弹过的《绿水佳人》,先随便加点词唱了应付一下吧。
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弹唱开来:
清风细细,渌水迢迢,
一塘荷色,万般娇娆。
倩影摇摇,暗香袅袅,
有位佳人,人比花娇。
白云飘飘,红日昭昭,
映我心潮,潮思涛涛。
借清风传我绵绵意,
乘渌水载我浓浓情。
佳人低头娇不语。
穿花蝴蝶会我意,
翩翩轻舞,诉我衷肠。
点水蜻蜓知我情,
款款低飞,绘我真心。
佳人回首笑无音。
水濛濛,月脉脉,
佳人何时走进梦中来?
一曲弹完,扫视众人,人人都望着眼前的荷花池面色凝重,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样的沉思。
我站起身来,靠着亭柱,看着满池娇艳的荷花。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水清的《渌水佳人》弹唱成了一首情歌,估计是刚才想着雍正的爱情故事的缘故吧。
“好,真是太好听了,唱得太美了!”姨娘半晌回过神来,激动地说。
刚才众人听我弹完后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以为姨娘是怕我尴尬给我圆个场才这样说,可当我看见她眼里莹莹的水雾时,我相信她是在真的赞赏我,或许我的歌让她想起自己当年的故事了吧。
“真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兰惠回过神来后就淡淡的说了这句话,遂后望向那片荷花池。
两位侧福晋都淡淡的向我投来赞许的微笑,眼眶里亮晶晶的,看向荷花池失了神。
水清和玉香张着嘴巴傻愣愣地看着我。
后来大家说了些什么,我都忘了,但姨娘后来跟我说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中。“彤儿唱出怎么深情婉转的曲子,是不是有心上人啦?”
我想说那是我根据别人的故事改编来的,可是我说不出口。内心似乎也有个声音在反对我说出口,或许这竟是我心里的某种期待吧!
晚上躺在床上,这种纠结一直在内心深处困扰着我。我不想去想,害怕去想,可越是刻意压制,那个问题就越是清晰。就这样一直纠缠到天边泛白。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玉香和水清摇醒,说是要出发了。我赶紧起来用冷水把自己泼清醒了。
马车在神武门前停了下来,不能再前进了。我抢先从车上跳下来,看清楚原来我们前面已经人山人海了。各家要进宫的的女儿和送行的人都站在前面排着队。等着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了,就提着自己简单的包裹告别,上前去登记,然后就被小太监领进宫门内去了。
美女集中营。我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个词。抬眼望去,守宫门的那几个侍卫我是看不见的,除了几个太监不知道该如何分类外,美女如云,香气如薰。虽然里面每个小姐身边都跟了一两个丫头提着包裹,可是谁是丫头,说是主子,看装束和举手投足的气质就可以分得开来。
我站的位置只能看见美女的后脑勺,那些美女也个个都中规中矩的,不会给我来个回眸一笑什么的。我知道,这里站着的一个个哪怕有个别不能称美女,也绝对不会出现在现代里从后面看是美女,从前面看是魔鬼的现象。要是长得太抱歉直接就不用过来吓人了的。好奇心就更旺盛了。
我正想挤到前面去窥探一下美女们的庐山真面目,水清一把拉住了我的一角。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微微地摇头示意我不要再往前钻了。我又看看玉香,只见她也是一副想去凑热闹却又无奈的表情。这丫头今天都这么安分,肯定是昨天晚上姨娘再三给她吩咐过厉害了的。兰惠面色平和,安安静静,倒是她身边的两个丫头看着似乎有些怕我给她家小姐惹麻烦,又不敢开口说话,战战兢兢立在一旁。
这是宫门前,要是惹了麻烦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能脑袋就这样搬家了。再说,要是影响到兰惠就不好了。她按历史是该嫁给雍正生乾隆的,可不能被我搅和了。并不是我太自信自己改变历史的能力,该嫁的肯定还是要嫁的,但要是因为我让别人历经波折,吃不少相思苦也是不道德的。忍着吧,前面的看不到,就看后面的呗!皇上都还没看过呢,要都被我看光了也不好!
进宫的点名顺序是按八旗和汉军旗排队的。兰惠本就是旗人,虽说凌柱的官职不大,但顺序也还不算太后,再说,在我们没来之前就已经有许多人进去了,所以,没等多久,兰惠也拿着小包裹进去了。
我、水清和玉香几个人意犹未尽,站在马车旁瞄着眼睛一个个细细地打量着从身前走过的美女,等别人走稍远点了,几个人凑着脑袋轻轻的品评一番。后来想象那副情景的时候觉得自己当时肯定像足了登徒子。
“在这里做什么呢?”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冷冷地压下来。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罗真。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立在我身前,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我,看那神情像是有些生气,不知道谁惹着他了。
“在看美女呢!好巧啊,你来送你妹妹进宫去选秀吗?”反正他也不是生我的气,我笑嘻嘻地回答,还用眼神向他示意从身前款款而去的美女。
“看美女?”他的声音冷冷的,眼神里的探究又多了几分。
“是啊,看美女。全国最美的女子都集中在这宫门前呢!不过你来晚了点,有一大批已经进去了,你看不到了!”反正不管是两情相悦,还是强取豪夺,进宫参选的女子的基因差不多都是除了皇宫里的主人及其子女外最优良的了,最美的女子当然也该在这里。
“看够了还不回去!”这人是不是不会跟人打商量的啊?明明是我自己爱看多久就看多久的事,他语气硬邦邦的,简直就是命令嘛!
虽然我叫他看美女他不好意思看,也不能阻止我看吧!你怕看别人一眼别人就要你负责不成?这里的都是要进皇宫的女子,你想负责还轮不到你呢。哼!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跟着水清和玉香看美女。两位也直接无视他,两眼里只有美女。作孽啊!这两人要是男人,那不风流成性,祸害苍生啦!
“嗯?”罗真把我的身体扳过去对着他。他的眼神微眯,像含了冰一样的冷冷看着我,嘴唇紧闭,从鼻子里只哼出了一个长长的质问声。
我身子一颤,不由地有些软弱。想了一下,不对,我怎么能屈服呢!又站直了身子,却不敢与他对视,一边无心地看美女,一边淡淡地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看起来不像是来送人的。”
“我今儿个当差!”他冷冷地回。
“原来你是宫里的侍卫啊!那你快点进去吧,耽误了会有麻烦的,弄不好还要掉脑袋呢!”我的语气里不由地有些为他担忧。宫里的主子都是不好伺候、而且杀人不眨眼的,错了一丁点没准就真的要人命呢!
“没人敢要爷的脑袋!你快点给我回去!”他坚决地说。
“你先走,我再看以会儿就走!”我看后面也没有多少人了,再多看几个吧,以后可没机会看这么多美女了呢!
“你们两个叫你家主子进马车去!”他冷冷地吩咐随同而来的两个丫头去叫玉香和水清。
那两个丫头被他的声势吓到了,愣愣的看着我,战战兢兢的走到玉香和水清面前不敢出声儿。玉香和水清也被他的语气惊到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做。他的眼神里又增添了几分寒冷。玉香和水清乖乖地钻进马车里去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啊?我虽然不想再惹他生气,可我也不是这么轻易屈服的人啊,怎么能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呢,那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啊?哼!我就这样嘟着嘴,直愣愣地看着他。我才不怕你呢!
“你!”他铁着脸说不出话来了。我心里升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成就感,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抱着塞进了马车。玉香和水清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要掉下来了般。我也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傻傻地站着。
他把我按着坐在凳子上,轻叹了一口气,眼神柔和了一些,看着我摇摇头,转身跳下了马车,吩咐车夫赶车。
马车启动了,我听见外面远远的叫四哥的声音。不由挑开帘子一看,真是罗祥,不过他身边还多来了几个同样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
罗真看见我探出来的脑袋,眼神一收,集中放出凛冽的寒光来,我自觉地把帘子放下。在马车内规规矩矩地坐下。
平遥
五天后,当我再次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那天罗真一手把我抱入马车的情景。
当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在我鼻端萦绕时,他沉沉地呼吸声从我耳后传来时,他的暖暖的体温在我的肌肤上蔓延时,我的心霎时就不敢妄自跳动了。不敢相信那一幕是真的,又怕那一幕真的不是真的。看着他由震怒稍转柔和的眼神,我内心升起一丝柔软。再见他看见的我撩开帘子立时变得更寒冷的眼神,我的心内又升起了一丝轻易撩拨他情绪的成就感。心内开出一朵娇小柔嫩的花。
马车飞快的奔驰,离京城越来越远,我内心的失落一点点的累积,心隐隐地抽痛。我要回苏州了,从此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会围着我转,依从我、纵容我。只有他,会无视我的存在,会清清冷冷地给我摆面孔,会不可理喻的对我霸道。只有他是最特别的。
轻轻地合上眼睛,头靠在车厢上缓缓地深呼吸,试着平息内心的悸动。告诉自己我们只不过几面之缘,互不相知,只是茫茫红尘中对方生命里的一次擦身而过。从此,彼此回归各自的生活。
我想我还是会在某个深夜里想起你,我知道,我不是你的风景。我也会去寻找我的风景。人生短短数十载,我一定要让自己活得逍遥精彩。
撩开布帘子,外面正是大好风光一片呢!青葱茂盛的树林外一整片绿油油的玉米地,花穗在风中飘摇,送来淡淡的香甜味儿。一条小河蜿蜒穿梭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河道两旁开满了淡紫红色的花,远看似两条丝带一样飘逸在大地上。我把头探出来,尽情地呼吸这清新香甜的空气。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逸云哥回头看见我,大声问道。哥哥闻声也朝我看过来。我微微地笑了笑,说:“没事,呼吸心情空气,感受大自然的美好!”放下帘子,回身坐好。
经过几天的相处,对张逸云有所了解了。他常年在外游山玩水,脑子里装着许多的奇闻轶事,随性洒脱不羁,笑谈间自有一番风流。我内心本就向往他那种无拘无束,遨游四海的生活,对他的好感增多了些。这几天下来,我们倒成了相谈甚欢的好朋友了,而我也终于改口亲切地叫他一声“逸云哥”了。
逸云哥在山东游玩时偶遇了上京的哥哥。陈家与张家是世交,恰逢今年五月二十一便是张老爷的五十大寿,哥哥自然要代陈家前去祝寿,而哥哥与逸云关系交好,于是二人同上。当时时日尚早,逸云哥不归家却跟哥哥进了京城。现在,我们正是去山西平遥给张老贺寿。
由于从京城到平遥只十二三日的路程,现在四月还有两天才过完,大家一路上并不急着赶路,游好山玩好水,在李镇过端阳,在杨镇看庙会,在乔镇斗诗文,走走停停,终于在寿宴开始的两天前赶到了平遥。
马车在平遥城城门外减慢了速度。我拉开帘子探出头去想要看看这座历史名城的古代风貌。马车缓缓地驶入庄严肃穆的城门,穿过高大巍峨的城墙,城内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男男女女流连在林林总总的摊位前,商贾穿梭在街道两旁林立的商铺之间,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马车在张家大院前停了下来。只见大门早已站了很多人,一位四十左右的华贵夫人见到我们喜不自禁,眼泪盈眶,她大概就是逸云哥的母亲。另一位五十左右高大精干,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逸云哥的父亲了。他见了我们,眼里溢出了一丝笑,但只一瞬又收了起来,转身往门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