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册封后妃了!”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看进我的心里去一般。我都知道结果了,我是熹妃。他这么慎重地停顿下来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我册封你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问我?难道不是他早已想好了的吗?我想要什么?我只想要他。哪怕我当了太后又怎么样?没有他,那日子该有多苦涩。“我想当你养心殿里伺候你的一个宫女!你晚上就不用这么累的跑回来了,我们就可以一天到晚都见面,我白天就不用想你,不用担心你了!你会同意吗?”
“我不同意!你白天见了我,只会更担心我!我白天见了你,也只会更担心你!”他紧紧地抱着我,脸上露初一丝轻松的神情,只一会儿,又凝重起来。
“彤儿,我们暂时不能回圆明园了。那边需要扩建一下,可能要等些时日!”
他低低地在我头顶说。我不知道他突然说起圆明园做什么,只是隐约的记起他好像的确是在雍正三年才回的圆明园,这些事我以前没怎么关注啊!可是这与他册封后妃有什么关系吗?我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什么时候回去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每天想念着要回来的地方,景仁宫,能给我们温暖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我在大力整顿宫里的制度,可是皇宫永远都是一个是非之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这样一直盯着我看,说一会儿又顿一会儿,弄得我的心里虚虚的。什么意思?难道是他每天晚上回来被某些多嘴的太监和宫女知道了,给他惹麻烦了?
“那拉氏是先帝封的嫡福晋,这么多年也给我出了不少力,后宫的事务复杂,交给她管理我才放心,我选了她当皇后。你,我只想封你当一个简简单单的希妃。怪我吗?”
“我怪你干嘛?你请我当皇后我还不乐意呢!你的国库现在都还是空的,又没有钱给我随便花,万一每个月发不出月例来了,不是要我自己掏腰包!”
他淡淡笑了说:“你这么一说,你现在求我让你当皇后,我都不能答应了!免得国库都被你花光了!赚钱挺幸苦的!”
我做了个鬼脸不说话。等到你有钱的时候再说!
“彤希,我的彤儿,我的希妃!”他看着我边温柔地笑,边呢喃。
“‘彤希’的‘希’?”
“你以为呢?”
“不是应该是‘熹微’的‘熹’吗?不是‘日光微明’的意思吗?”
“你喜欢这个字么?那就这个字好了!”
原来这个字是这样来的?早知道我就说“惜妃“好了,让他每念起这个名字、听起这个名字就在心里想一遍要珍惜我、疼惜我、宠惜我。可是历史既然是这样的就这样的。反正他也不会这样叫我。
几天后,他正式册封后妃。册封梦月为贵妃,却没让任何人去朝贺。
又过了几天,在去皇后宁寿宫的路上,听见几个丫头在窃窃私语地议论,说皇上在府邸的时候专宠年贵妃。他那么严谨的规矩,现在竟有人敢在皇宫里议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看来,这传闻也是他自己叫人放出来的。
皇后、梦月和静雯姐都在一起逗福惠玩。虽然进宫以来我们都经常聚在一起,可大家现在各自的地位有别,一群的宫女太监在一旁看着,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照着办。我去了自然要先向皇后和贵妃行礼。前几天大家还好好的,行完礼照旧像从前一样不分尊卑。而今天,皇后和贵妃见我行礼显然都有些局促,特别是梦月。
我心里也不太好受。大家都听到那个传闻了吧!梦月孩子的事连静雯姐都不知道,可是我们几个都心知肚明受专宠的人是谁。我一去,大家都开始心不在焉,我也觉得在那里呆下去心里怪别扭的,于是早早就回宫了。
胤禛那天跟我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拉姐当皇后,是于公于私都应该的;她统摄后宫,谁敢摧之?若是历史,我可以猜测胤禛要么就是顾念多年的感情,要么就是向年羹尧示好才封梦月为贵妃的,可是现在的事实是以上的原因都不存在,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若她与我都是一般平等的,没有谁鹤立鸡群,那么不可以平平静静地了吗?而现在,梦月封了比我级别高的贵妃,还有那么多的流言,正如胤禛说的,皇宫是个是非地,那梦月不是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枪打的出头鸟了吗?梦月只是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胤禛这几年也并没有因为孩子的事记恨她了呀。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也都淡然地看待的吗?为什么现在突然让她承受这么多不是她的责任呢?
不是她的责任!难道?胤禛是要用她来当我的挡箭牌吗?那我以后何如敢面对梦月?会不会其实还是与年羹尧有关?我现在多希望我的丈夫没那么清高,我希望他这么做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笼络那个西北边防的重臣,那样我才没有那么多的愧疚感。
“额娘,您在想什么呢?眉头都皱到一堆去了!”历儿见我进了大门,从屋内笑着迎出来。
“我在想我的儿子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了呢!你那个把自己当老黄牛使的阿玛把你这头小黄牛派到哪里辛苦犁田去了?怎么又瘦了?”我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脸,没快没肉了。才十二岁的孩子,胤禛要锻炼他也不用让他这么辛苦吧!
“额娘,我这不是到您这儿来补给营养了么!”他抿了笑,突然凑到我耳朵边来,轻声地说:“您说的老黄牛正在等您用午膳呢!”
什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吗?他竟然中午就回来了!我不置信地抬头看了看天。
进屋见他正板着脸盯着我。
“嗯!好香啊!”历儿见他听了我刚才说他是老黄牛还在生闷气,看着满桌的佳肴,故意夸张地装出迫不及待的样子。“额娘,我就知道你宫里肯定有最合我心意的美食!好馋啊!皇阿玛,额娘,你们不饿吗?我可等不及了!”
我看了一眼胤禛,他还是那样觑着眼望着我,不理他,偷偷笑了笑,跟历儿津津有味儿地吃起饭来,还不忘赞叹一番:“嗯!第一次发现我宫里的菜肴确实不错,历儿,你多吃点,多长点儿肉!”
“嗯,谢谢额娘!皇阿玛?阿玛?你不饿么?”
见历儿调皮地叫他,他努了努嘴,瞪了我一眼,拿起筷子在菜盘子里挑了挑,食之无味儿的慢慢嚼。
我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还在等我跟他说话,偏不遂他意的故意跟历儿开玩笑说:“历儿,你自己先吃!你阿玛吃素的,忘了么?”
“哦!”历儿偷偷抿着笑,见胤禛的脸色一阴,马上接道:“阿玛信佛!”低着头静悄悄地喝汤。一边想还在一边笑,不小心呛到了,不住地咳了起来。
我连忙给他捶捶背,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小黄牛也该吃素的!喝个汤都呛成这样!”
“陈彤希!”胤禛冷冷地叫道。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边替历儿抚背,边笑着说:“好啦!都安心吃饭!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个饭。你呀,别板着个脸了,把历儿吓得连汤都喷出来了!”
“好了,没事儿了,额娘!阿玛,吃饭吧!”历儿也出来打圆场。
见他还在想动不动的,我给他碗里夹了点菜,无奈地摇摇头,可比孩子难伺候多了!“好了,瘦成这样了!看着都叫人心疼!吃饭吧!”他才终于肯动筷子,表示我这里的饭菜还没那么难吃。
吃晚饭,历儿瞅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自觉地先回去了。
“你去哪儿了?”历儿一走,他就问道。
“去宁寿宫了!怎么了?我不是天天都去嘛!”
“没听到什么吗?”
他是指外面的谣言吧。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外面有说什么吗?”
“雍亲王专宠年福晋!”他轻描淡写地说,眼睛盯着我,“刚才一直就在想这事儿吧!”
早就知道他那双眼睛哪会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他今天有空回来吃午饭兴许就是为这事儿吧!若不是与我有关,他又何必这么着急着回来呢!我有些悻悻地问道:“为什么?”
“若不是你替她求情,她早就没命了;现在为你牺牲一下,是她应该做的!”
他说话时的语气冷得吓人,根本就不像我平时熟悉的那个人。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难道做了皇帝之后,他真的就变得这样冷血无情了吗?
“胤禛!”我残酷的发现跟他说话的时候,我竟然也开始害怕了。
“彤儿!”他紧紧地抱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呼唤里包含了我以前从未察觉过的心痛,以及他自己从内冷到外,却还要试着给我温暖的无力感。“彤儿,若不是她,我们现在会是另一番样子。你不用为了她而自责!”
“胤禛,我从前是对她有一些误会,可是我们的误会不是都解开了吗?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们都把过去忘了,好吗?不要为难她了。你现在这样,我怎么面对她,面对其他的姐妹呢?”
“彤儿!可怜的不是只有她一个!”胤禛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言的伤痛。
我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
“没有!我的政事算瞒你吗?告诉你,你也未必愿意听!在外人的眼里,她现在可是风光无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理会她?她要怪也只能怪她不该有个年羹尧那样的哥哥!是她的哥哥害的她,关你什么事!”现在应该是他需要重用年羹尧的时候,他说的怪应该是怪年羹尧不应该执意要将梦月给过来吧!若不是年羹尧当初求康熙,梦月不会遭遇后来的一切,我们的生活也会更平静。
话虽如此,我心里还是不能安然地对面梦月啊,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不少的东西。她雍正三年就不幸早逝了,会不会跟宫里的谣言也有关系,不堪承受那么沉重的压力呢?外人只叹她的不幸,可我们四个知情人都明白,甚至几个孩子也都看得出来,她即将到来的厄运,有我一半的责任,我怎么可能泰然处之呢?
胤禛什么都愿意答应我,可是这件事是异常地坚定,没有任何回环的余地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他向来就是一言九鼎。我总觉得胤禛对梦月的恨,恨的有点儿不正常,难道他现在就已经在为打压年羹尧虚张声势了吗?西北局势未定,年羹尧的权力也还没有达到最顶峰,也还没有到他骄横跋扈、功高震主的时候吧。只是为了保全我,而他也没料到梦月会如此不堪重压?
我开始像看不明白康熙一样看不明白胤禛了。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从前的我,只需要呆在那个单纯简单的环境里,他回家后也是可以轻松单纯的;而现在这个环境,他自己也有些不暇顾及又放心不下才不得已而为之了吧!
虽然知道了梦月不怪我,我还是愿意呆在自己的景仁宫,一个人看书写字,静雯姐会偶尔过来陪我聊聊天。
可怜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胤禛说这话时的冷漠好令人心痛又心酸。这个皇宫里有不可怜的人吗?连我的孩子这么小都那么辛苦,在他的心里是否拒绝过自己的身份?昼儿和时儿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若真要找出一个人不可怜的人来冲淡笼罩着皇宫的肃穆和悲哀的话,那应该只有静雯姐了吧!她淡泊宁静,无欲无求,儿子时常陪伴在身边,日子很安详。李氏与宋氏,以及那些不知名的后宫里的人造就被人遗忘了,被遗忘的人是很难想象幸福的。皇后与梦月各自承担着重责。我比静雯姐拥有的更多,除了爱我的儿子,我还有爱我的丈夫,可我也因他而奢望的更多。他又有多少的身不由己!
没有最可怜的,只有更可怜的!年贵妃只是现在比我们都更可怜一点儿而已!
福惠
终于在雍正三年的夏天,我回到了久违的圆明园。这里更更阔气更漂亮了,却也更庄严肃穆了。回到我曾经居住的院子。还好,一切如旧!这里从前就是圆明园里最精致最完善的地方,现在,只是别的地方跟这里的差距缩小了而已。
在我熟悉地地方,过自康熙末年来我已熟悉的生活。外面的尘嚣,我已忘得差不多。
十一月的到来,给我的生活也带来了阴霾。
那天,梦月忧心忡忡地到我院子来,一见到我的人,便跪在地上,哽咽地说不出话来。那情形跟多年前她假怀孕时在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多么的相似。我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她,这一次又是为了年羹尧吧!
“彤儿姐姐!我求求你,你替我想办法让我去见羹尧哥最后一面好吗?除了你,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了,我求求你!”梦月跪在地上凄凄惨惨地跟我说。
胤禛要惩办年羹尧,这是他的政事,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