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执法机关,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已经是黑社会敛财的雏形了。
运气好的人,在敛聚了大批财富后洗手上岸从事别的行业,成为这个时代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而运气不好的,则是折戟沉沙,泯灭于滚滚前进的历史车轮之下了。
“花哥,没说的,以后兄弟的命就卖给你了。”
“就是,咱们都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以后都听花哥的。”
“花哥,放心吧,我们就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在戴小花的一番讲演之后,桌边七八个年轻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纷纷把碗里的酒干掉,拍着胸脯标起了忠心。
要知道,在场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在家排行老二老三的,接不了父母的班,只能在家里待业,平时兜里比脸还要干净,最缺的就是钱。
这些年轻人其实并不是坏人,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比较单纯,一部港台枪战片就能让他们热血沸腾,戴小花的一顿酒,也同样能让他们感恩戴德。
……
“叶叔,怎么样?咱们收购站被砸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听到院子里的自行车铃声,封况从屋里跑了出去,没等叶东平把车子放好,就着急的询问了起来。
距离封况被打和收购站被砸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城东派出所的那位老公安倒是来过,不过带来的却是坏消息。
根据封况叶天提供的线索,派出所的人第二天就找到了戴小花,不过当事人矢口否认了打人的事情,并且找出了某位县领导证明,他当时就在领导的家里做客。
封况的一面之词和领导的证明孰轻孰重,自然就不用多说了,而且那位老公安还在话里话外指点了叶东平和封况几句,这个戴小花,可不是等闲之辈。
如果说的再准确一点,戴小花的大伯在这小县城里,可以算得上是位大人物。
戴小花的大伯叫戴荣成,以前是县里纺织厂的工人,由于根正苗红祖上几代贫农,加上其人胆大心细,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异军突起,居然坐上了县革委会主任的位置。
不过坐上这个位置也是有代价的,戴荣成的亲弟弟,就在一次武斗中丧生,扔下了两个孩子,就是戴小花兄弟俩。
和当时那年代的很多人不同,戴荣成虽然也对一些老干部进行了迫害,不过他的手段要更加高明一些,黑脸都让别人去唱了,自己则是唱白脸,搞得很多不明真相的老干部,还以为他是在保护自己。
这就导致当社会秩序恢复正常,那些老干部被重新启用后,戴荣成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沉寂下去,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县里的主要领导。
不仅如此,在八三年那次在对社会治安进行大整顿的时候,戴荣成还曾经大义灭亲,将他犯了抢劫罪的侄子亲手送上了法场。
很多人都知道,其实发生在八三年的严打,是有些矫枉过正了,很多轻罪被重判,一些稍微严重点的罪行,则是被判了死刑。
原本戴荣成是可以帮助侄子脱罪的,最起码能免除掉死罪,不过他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由此可见其心狠手辣的一面。
戴荣成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人都有个老观念,死了之后要有人给“摔盆”啊,所以倒是对戴小花非常的好。
戴小花也是个有奶就是娘的狼崽子,全然不顾父兄的死与这亲大伯都有关系,和戴荣成走的非常近,就差没直接过继到他名下去了。
戴荣成对这唯一的侄子还算是上心,怕他在社会上整天游手好闲惹出什么大事来,就想办法帮他将县里的一家废品收购站给承包了下来。
虽然这个时代特权的苗头还不是那么明显,但这种无形的阶级永远都是存在的,就像这次打人事件,在戴荣成作证后,再也没人去找戴小花的麻烦了。
第46章 小人物
一方面碍于戴小花的背景,另一方面那个唯一的目击证人,也就是城东那个拾破烂的那个人失踪了,这样一来,案子只能无限度的拖下去了。
“封子,这事儿,咱们怕是只能认了,我明天再去问下字画被盗的事情……”
在得知了戴小花的背景后,叶东平也只能劝着封况自认倒霉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封况家里兄弟再多,那也不够政府抓的啊。
不过挨打这事可以放在一边,但是那些字画被盗的事情,叶东平就不肯罢休了,因为那些字画并不全是他本人的啊。
撇开老道的那几十副名人手迹之外,就连文征明的《山水对弈图》也是封况收上来的,虽说是收购站的财产,但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呀。
字画的丢失,叶东平本身就担负了很大的责任,如果再不下力气追查的话,那日后叶东平是真没脸去见老道了。
“叶叔,我挨顿打没事,但这东西被偷了,公安总要给个说法吧?”
见到叶东平唉声叹气的样子,封况有些着急了,那幅文征明的《山水对弈图》价值好几千块钱呢,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
“唉,能有什么说法?我听说了,县里领导要求严查此事,不过现场被破坏了,公安没找到什么证据,只能这样拖着了。”
叶东平叹了口气,他今天去派出所得到的全是坏消息,虽然明知收购站的事情是戴小花他们做的,但是没有证据,他根本就拿那帮人没办法。
而且许所长的态度似乎也没前几天那么坚决了,只是说得到领导指示,一定会侦破这个案子。
但是叶东平知道,一般像这样涉及金额比较大的案子,都会移交给刑侦部门侦破的,现在竟然还是派出所在跟进,说明领导的“重视”,恐怕也有限得很。
“现在也没办法,封子,再等几天吧。”
叶东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无论是在什么年代,人情……往往总是要大于法制。
封况到底还年轻,当下站起身来,气愤地说道:“那要是就这样不了了之呢?不行,我要去派出所找他们去。”
“封子,你别冲动,哎,老王,你来了啊。”
叶东平一把没拉住封况,追出院子的时候,却发现院门处站了人,仔细一看,却是城西这边的一个拾荒者,连忙打了声招呼。
“老王哥,你这是?”
封子见到老王来了,也站住了脚,往老王身后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困惑,平时老王来的时候,可都是带着不少废品的啊,今儿怎么两手空空的就来了?
“封子兄弟,叶同志,我……我……”
老王站在门口,不安地搓着手,话到嘴边似乎有很难启口,那为难的神情连叶天这小孩子都看了出来。
“老王,来,进来坐一下,喝口水,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以前老王来卖废品的时候,叶东平和他聊过几次,知道这人是个厚道人,自己送他几瓶啤酒,他都将酒瓶子给送了回来,眼下这幅模样,那肯定是遇到难事了。
“哦,不……不,叶同志,我……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听到叶东平让他进去坐,老王连忙摆了摆手,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封子兄弟,叶同志,恐怕……恐怕往后,我……我不能再卖废品给你们了。”
“什么?老王,兄弟我对你可不薄啊,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封子一听老王的话,那立马就炸了,他前前后后在城西这帮拾破烂的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每天称兄道弟的,不就是为了他们拾到的那些废品吗?
而且老王在城西这帮拾破烂的人里面很有威信,如果他说不卖给自己,估计剩下的那些人也都不会来了,这样的损失对于刚刚开张的收购站而言,可是无法承受的。
“封子兄弟,实在……实在是对不起……”听到封况的话后,老王脸上露出了无奈和羞愧的神色。
“你这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吗?”
封况也是气糊涂了,几天来的憋屈在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一步冲到老王身边,伸手就要去抓他衣领。
“封子,你干什么?一边去。”
叶东平一把拦住了封子的手臂,说道:“老王,先进来,有什么难处你给我们说说,大家一起商量着解决不是更好吗?”
“叶……叶同志,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听到叶天的暖人心窝的话,老王的眼泪夺眶而出,干脆蹲在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昨天有一帮人冲到俺家里,把俺婆姨小孩都给打了,说是不准再把废品卖给你们,封子兄弟,叶同志,你……你们说我能怎么办啊?”
老王的年龄和叶东平差不多大,挺壮实的一个汉子,此刻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很显然,昨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把他给吓坏了。
“什么?有人威胁你不准卖废品给我们?”
听到老王带着哭腔的话后,叶东平和封况都愣住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老王抹了把眼泪,点着头说道:“是啊,那些人说了,废品要是还卖给你们的话,就要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说老实话,在八十年代的时候,拾破烂是很被人看不起的,连小孩子都能骂上几句,老王他们人虽然不少,但血性早就被磨光了,根本就不敢得罪这些本地的流氓地痞。
看到老王这样子,叶东平也没了主意,想了半天之后开口说道:“那……那你们不会报案吗?”
听到叶东平的话后,老王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报案?我们连个身份都没有,谁会相信我们的话啊。”
老王知道,他们这些拾荒者的流动性比较大,在每个城市都属于最底层的小人物,如果真被人给弄死的话,只要尸体不被发现,那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和关心的,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报案。
“封子兄弟,叶同志,真……真的是对不起了。”
老王站起身,向叶东平和封子深深地鞠了一躬,也不顾二人的喊声,抹着眼泪离开了收购站。
“这……这可怎么办呀?”
老王走后,叶东平和封子是彻底傻了眼,没有人上门送废品,这生意根本就没法做下去了啊。
第47章 回山
“这……这他妈的是釜底抽薪啊?”
饶是叶东平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用屁股都能想得到,老王全家被打得事情,绝对和戴小花那帮孙子脱不了干系。
“叶叔,和他们拼了吧,这是不给咱们活路了啊。”
叶东平能想到的事情,封况自然能想到,原本被强自压抑下去的火气,此刻全爆发了出来。
“封子,头上怎么回事?你先别激动,来,来,先坐下……”
听到封况的话后,叶东平向他看去,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封况头部所包的纱布,全都被血水给染红掉了。
头上本就毛细血管丰富,封况刚才这一激动,直接导致伤口处的血管破裂,血水顺着纱布流到脸上,那模样很是吓人。
“小天,快去,给你封子哥打盆水……”
扶着封况坐下后,叶东平开口说道:“封子,你也别急,我明天去找找统战部的同志,把事情再反应一下,我还不信了,这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
收购站是以封况的名义承包的,不过这资金却都是廖昊德出的,归国华侨的事物属于统战部的人管,叶东平相信,他们不会视而不理的。
“叶叔,照我说,咱们和他们拼了吧,这……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看着一盆清水变成了血水,封况那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原本想着退让一步白挨顿打就算了,谁知道对方却是步步紧逼,连个活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乡下人做事情,是不会这么赶尽杀绝的,戴小花的行为也激起了封况心中的野性,他现在就是想着回乡下召集人手,然后再来县城报仇雪恨。
“封子,不准胡说,拼什么拼啊?”
叶东平没好气的呵斥了封况一句,见他还是一脸不忿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封子,你还年轻,难道下半辈子想在大狱里过吗?我看那王姑娘就不错,难道你以为她会喜欢一个蹲监狱的?”
“叶叔,那……那怎么办啊?”
叶东平的话点中了封况的软肋,他还真是喜欢王盈,一想到万一自己被抓进监狱后,王盈看向自己那鄙夷的眼神,封况拼命的勇气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还是再等等吧,或许统战部那边的同志会重视呢。”
叶东平的话也没多少底气,对于现在的城市生活,他感觉到非常的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乡下住得太久了,以前的那些行事准则完全都不适用了。
中午叶东平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前往县里统战部去了,不过结果仍然让他有些失望,那里的人虽然客气,并且认真做了记录,但是并没有给他一个准确地答复,以叶东平的判断,这事儿十有八九还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