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忙接过乐玟手上递来的信。展开,他熟悉的字体,跃然纸上,那纸笺似乎还带着他残留的余香。真儿,吾妻:见到这封信时,为夫我怕是在城外杀敌吧。不必为我担心,此役在我料算之中,我不会有事。我知道你心中的疑虑,所以我让你去了冷宫,想必,此时,你已经有了答案了吧。不错,我和你所想的是同一人。自斯图家倒了以后,我冷静深思,却发觉,这事情的走向似乎并不是那么真实。我的疑惑渐渐增加,就在我的疑惑上升到最高点时,他,也有所行动了。首先,便是曜杰的出现。对于曜杰,我从来都不惊讶。好在,我早有布局。此次的出征,不仅是做戏给曜杰看,也是做戏给他看。不过,戏终于散场的一天,这一天,不远了。至于宫内,你不必担心。有你嫂嫂在,一切都没有问题。如今,我和曜杰的兵力相当,只是,他却不知我的后备罢了。还有一些事情,信中不便交代,等我凯旋归来,一一讲给你听,到时,不要嫌我罗嗦就好。在宫里,一切小心。尤其是那个人,既然知道是谁了,就该更加小心。只要外面的大树一倒,她的气数也就尽了。只是不知要多久才可回来,唉,看来我又要‘为伊消得人憔悴’了,等我回来,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勿念!保重!夫:曜奕我微笑着合上信笺,丢进火盆中烧了。我笑,一半是因为,他所想的便是我所想的。我所担忧的他却全都考虑到了。他是明白我的。另一半则是因为,他却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这般油腔滑调,然而奇怪的是,我却对这并不排斥。“对了,君上临走时,还有什么吩咐吗?”“没了,只是,主子您的禁足令怎么还没消啊?”翠雁有些不满的说道。
我微微一笑,突然心血来潮的拨弄起身边的一盆植物,轻道,“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乐玟摇摇头,“主子,您说什么结束了?”“禁足令啊。”我笑道,指着那花,道,“这是什么花?好香。”翠雁笑道,“主子不记得了?那是芮贵人前几日送来的,说是府里送来的,想来主子或许会喜欢,便送了一盆过来,我当时还和主子您说的。”“是吗?当真不记得了。”我耸耸肩。换作平时,我也许还会注意到这些,可现在,分心的东西实在太多,我实在无法顾忌这些细微之处。“知道叫什么名字吗?”“听贵人说,这花在他们家乡,叫做‘销魂’。”我霎的止住想要伸出触摸花瓣的手,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甩甩头,自己何时也变得这般迷信起来?不过是个名字罢了。我偏头道,“什么时辰了?传晚膳吧。”今晚的夜风似乎特别的冷。没有下雪,没有结冰,可那风吹在人身上是刺骨的疼。我关上窗,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早已习惯,曜奕在身边的日子。他,似乎就是个天然的暖炉。温暖,舒适,睡得特别心安。我愣愣的睁大眼睛,怎么都睡不着。他不在,我竟不习惯了。从何时起,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将他溶进自己的生活里了呢?说不清,道不明。即使他在信中写的一切安好,不必担心云云。静心细想,毕竟是战场。有战场就有刀剑,刀剑无眼,难不成,刀剑知道他是君上,便不刺吗?心里还是有些替他牵挂。就这样,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会想。渐渐的,到了下半夜,许是生物钟的缘故。我也渐渐开始困了。困到连脚上传来的些许刺痛都没有理会,便沉沉睡去。
第七十章
一片漆黑,没有光,暗暗的。这里是哪里?是我的房间吗?似乎不是。我的房间即使是遮盖的严严实实,还是会有点点星光散落进来。一阵阵浓烈的腥气冲进我的鼻子,让我有点想吐。我又听见一些些的声音,不大,但是好像数量很多。突然,一个冰凉凉,滑腻腻的东西掉在了我的脚上。忽然,却又不见了。我有些奇怪,一摸,不想身边竟都是。此时,一丝微弱的亮光在黑暗的空间里显露出来。我顺手抓起一个,使劲的向光源靠近。等我看清手里的东西后,我恐惧的大叫起来。我手中抓的竟是条蛇!!我急忙扔掉,在光亮的协助下,我想看清我身处的地方。可是,等我看清以后,我竟看到了我此生中最大的恐惧。
蛇!到处都是蛇!我不知道我身在哪里,是在洞穴还是在哪里?只是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我完全没有立足的地方。我不禁头皮发麻,除了喊叫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恐惧的流下眼泪,心中告诉自己,这是梦,一切都是梦。只要醒来,噩梦便会消失了。我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直到有人将我摇醒。
我定睛一看,是碧迩。我扑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身上都是冷汗,还哭了,您大喊了好久,把我吓死了。到底梦见什么了。”我抖着声音,还是无法面对心中的恐惧,“蛇,全是蛇。密密麻麻的,在我的周围。全都是,我想逃都逃不掉。”碧迩抱住我,安慰着我,“只是一个噩梦,醒了就好了。一定是您太惦记君上,精神太紧张了。别瞎想,没事了,没事了。”我渐渐安静下来,我知道,我没事了。可是为何那个梦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可怕。噩梦,我不是没有过。可为何这次的感觉是如此让人难过,令人窒息?只是我没有想到,第二天晚上,我竟做了相同的噩梦。当我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时,我发现自己除了无比的恐惧之外,还有对曜奕深深的思念。许是那梦将我心中最脆弱的部分给激发出来了吧。还记得上次在野外遇蛇,是他保护了我,是他安慰了我。我从不知道梦魇的可怕,那是因为,我从未遇过。如今,碰上了,我不知该如何应对。都说,人在梦中是最脆弱的,现在,我信了。也许在梦中,我们无法掩饰,无法假装,所有的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所有的反应才是我们最最真实的吧,于是,那恐惧便也是最最真实的了。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睡了。由于前两天噩梦的侵扰,我的睡眠并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黑眼圈就连粉也遮盖不住。虽然此时的我头痛欲裂,很想上床休息,可是,我却不愿再冒遇见梦魇的风险了。我唤了碧迩,让她来陪我。我没有对她说太多关于梦魇的事情,只是说,今夜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切记不可让我睡着。她对我的话也有疑惑,但,还是应允了。
我坐在桌边开始将我以前留下的歌词翻出来看,一边看,一边轻轻哼唱起来。就当自己是清唱卡拉ok吧。再一瞥旁边的碧迩,早就去会了周公。也许,是我太为难她了吧。我笑了,不去理会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就要天亮了。我不禁有些高兴自己今天可以不必担心了。就在我高兴没有多久的时候,困意一阵阵袭来。我用右手狂掐自己的左手,希望借疼痛来使自己清醒。哪知,当你真正想睡时,怕是耳边响雷都不行了吧。于是,我终于抵不住睡眠的侵袭,沉沉睡去。本以为只要晚上不睡就安全了,哪里知道,只要我睡着就会遇见。于是不出意外的,我仍然遇到了那个梦魇。我在梦中恐惧的尖叫着,当碧迩再一次将我从睡梦中唤来时,我的心里却没有了前两次的庆幸,然而让我更加无法忍受的却是那刺骨的疼痛。一阵又一阵,一波又一波,向我的四肢百骸袭来。像是海浪般席卷了我的身体,让我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子,您怎么了?”我的额头上尽是冷汗,紧咬牙关,我才挤出几个字,“方龄之。”然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不是我不能说,而是身体的疼痛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死死咬住嘴唇,握紧拳头,可是这些都是徒劳。即使那嘴唇被我咬出了血,手心被指甲戳出了血,却仍然无法减轻我的疼痛。我的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一般。那生生的疼,让我不禁想将头撞开,好看看那使坏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我命令自己坚持着,坚持等着方龄之来。但,当又一阵巨大的疼痛向我袭来时,我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疼痛在梦中消失了,可是梦见的仍是我害怕的东西。等我醒来,窗前除了满是泪痕的碧迩,并无他人。我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但那痛却来得很快。我想说话,可却无力。只能用手,去碰碧迩。
碧迩醒了,见我也醒了,刚刚止住的泪就又下来了。“主子,彩妃娘娘根本不让我进太医院。我和小定子跪在她宫门口一夜,她才准了我的奏请。派来的却不是方太医。那太医只说,主子您没有大碍。几日便可康复,留了药方便走了。”是了,我竟忘了。小小的贵姝是没有资格去传唤太医的。有了病,只能奏请宫中执管事务的君后,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在宫里一切不是这彩妃说了算,还有哪个?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你就如此不能容我吗?为何你要如此心狠手辣?我见碧迩递过的药,摇摇头,表示不进。碧迩却也没有办法。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保护他们了吧。“记住,除非是君上回来,否则任何人让你们踏出逍霖殿都千万不可。若要问起,就以君上的禁足令为准。一切等君上回来自有定夺。还有,不要相信彩妃。告诉太医院,不必派太医来了。”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就又晕了过去。如此反复了几日,我知道自己梦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概到了第十日,小定子跑了进来,对着窗前早已虚弱不堪的我,半是高兴半是难过,道,“主子,君上打了胜仗了,君上赢了。君上就要回来。主子,您,您要撑住啊。”说完,那泪就下来了。碧迩和其他几个也都跪了下来,道,“主子,您会没事的。你会好的,君上回来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点点头,如今,我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勉强的牵牵嘴角。他,终是成功了。他,终于要平安回来了。好想再看看他,分别的这段日子虽不长,却觉得几个世纪一般的难熬。只是,我终究没有撑到等他回来,不久,我便陷入了长长的昏迷之中,很久不曾醒来。我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了重力,在太空中遨游一般。那样的惬意,那样的放松,是我很久都不曾拥有的。只是,这里是哪里呢?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梦魇之中,定睛一看,却不是。令我深深恐惧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身上的疼痛也不见了。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跑入我的脑中,我是死了吗?这个曾经一段时间在我脑子出现,并一直很希望实现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因为当时的我却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可以回去我的时代的。然而,此刻,我却不希望它实现了。侧耳细听,似乎有人声。那个声音却是好熟悉,熟悉到让我想起了那个有着淡香的令我心动的男子。错觉吧!人死后,不是应该没有了记忆吗?为何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却还像过电影一般的重演?
那个声音是我熟悉的,是令我安心的,是的。那是曜奕,是曜奕的声音。曜奕,你在哪里?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我在心里呼唤着,却发不出一个字。唯有倾听。“真儿,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我赢了,我说过你不必为我担心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你若不信,你看看我啊,你用手摸摸我啊,我毫发无伤啊。”是他带着激动的声音。
“真儿,你一定是在恼我,对不对?那天早上,我不该那么戏弄你的。可是,我忍不住啊。那样的你,让我移不开眼光,那样的你,让我不忍离开。那样的你,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娇羞。天知道,我当时多想就将你拥进怀里,不去上朝,只一辈子抱着你就好。你还在生气,对吗?气我的不辞而别。我好怕当时会舍不得你,我好怕自己就淡了不御驾亲征的念头。可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所以,醒来吧。哪怕你有再多的气,冲着我发,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不要这样一直静静的躺着。我不习惯这样的你。”是他略带哽咽的声音。“我知道这些日子你都好累,一定是你太累了,所以你才会睡这么久。可是,你都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不饿吗?不想吃东西的话,难道不渴吗?哪怕你就醒来一下也好,一下就好,让我知道你还没有离开我,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算我求你,可以吗?”是他几近哀求的声音。
“不要放弃好不好?千万不要放弃。我都还没有放弃你,你怎么可以自己放弃自己呢?支持下去,为了我,你为了你自己,你要撑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真的,只要渡过这次,我和你之间便不会再有磨难了。所以,在我们没有享受那美好的幸福之前,不要放弃你,也不要放弃我,好不好?”是他温柔的的声音。“布而木·宁真,你说过,这辈子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