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拿着几串烤熟的肉串跑过来递给叶可依,叶可依大方地将分几串给谢怡宁,崔远有些抱歉地看看谢怡宁:“我再去拿几串过来。”
“不用了,你们聊吧。”不管过多久,不管现世如何,有些感情有些伤总是不能说放下就可以坦荡,看见疼不如眼不见为净。从他们牵手的那一刻,她就一直远远避开,可是她总是不放过她,因为她恨她。
“你们刚聊什么了?”崔远小心地看叶可依,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在叶可依看来,崔远的演技实在太拙劣,有些恶作剧:“她让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什么?”崔远愣了愣,看着叶可依轻轻的笑。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女孩十五岁时遇见一个男孩,便一直喜欢着这个男孩子,男孩的成绩很好,女孩也很努力地学习,和男孩子一起上了重点中学进了重点班,当女孩发现男孩可能喜欢另一个女孩时,女孩急了,用她自以为聪明的方式去告诉那个男孩,男孩喜欢的那个女孩不值得被喜欢,可男孩好像不明白女孩的苦心,一意孤行,追着喜欢的女孩上了同一所大学,而那个女孩也一起进了那所大学。”
崔远在叶可依轻轻柔柔的讲述中微垂了头,不自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叶可依轻轻一笑,这样简单辛苦的单恋历程,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会觉得是秘密。
“依依,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在男孩的故事版本里,男孩一直都喜欢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不管在别人眼里那个女孩是怎么样的,男孩从来都没有变过。”崔远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喜欢与决心,目光远眺间,看到正向他望过来的谢怡宁,极快地躲开,人的本能保护自己所爱的,对爱着自己的也许会有愧疚,却总是不惜无情伤害。
耀眼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明明那人在身边,叶可依却觉得自己仿若一个局外人般看着一远一近的两人,一个爱,一个却不爱,而她,霸占着一方的爱,内心却遥望着另一方看不到的爱。只是你们都不懂,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那个被男孩喜欢的女孩,心里一直深深地埋藏着另一个远方的男孩,早在那个男孩走的时候,女孩就失去了再爱的本能。
毕业了,我们一起分手。可是崔远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一起回甬城吧,我们在甬城找份工作,然后打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如果生活一定要找个人一起拥有一个家,那么崔远也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最初的报复心态,四年在一起的时光要说没有一点感情也是骗人的。
然而现实的生活总在理想的彼岸,永远是想得到,却是等不到。自小的贫寒让他比谁都懂得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也许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真的不够爱吧,离开了真心疼爱她的人,永远不可能再等到的爱人,她的生活可以另一番模样。
在当初以为是偶然的机会认识的姜子春,在后来将所有事情串连,才明白这世界并非有那么多偶然,有些偶然不过是蓄谋已久的阴谋而已。
第一次叶可依代替公司去谈一个项目,明知那个客户意图不轨,可是为了丰厚的佣金,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只为了想早日摆脱几十年蜗居在摇摇欲坠的危房生活,摆脱亲戚的嘲笑,摆脱贫穷。在她通过自己或光明或卑劣的手段离目标越来越近时,姜子春找到了她,用最丰厚的一笔佣金诱使她去接近陈国华。她当然知道陈国华是谁,在这个城市,谁人不知,而那个人正是陈偲然的父亲。带着青春年少时的隐痛,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坏到真想把一个家庭搞得支离破碎,真的不是想破坏陈偲然的一切。她只是曾经很羡慕很羡慕那个女孩,羡慕到嫉妒。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覆水难收。
对不起。
☆、第134章席散
抬目远眺,席宴中依然人影绰绰,触杯交错,原本属于叶可依的齐铭也终于要结婚了,是别人的新郎了。还好,她至少还有崔远,一直给她温暖的崔远,目光不自然地望向另一处,一个女子落落大方地与一干人周旋,没有人留意到她微笑后仰头饮酒时的苦涩与落寞,对不起,我不能把崔远还给你,从来,我都是自私的,所以,你转身吧,放手吧,也许很疼,但必须。叶可依暗暗地对着那个饮酒的女子说。
陈偲然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夺过谢怡宁的酒杯,颇责备道:“你少喝点吧,自己身体自己还不知道。”
有些醉意的谢怡宁不满地对陈偲然张牙舞爪地去夺酒杯,重心一失衡,半个身体就倒在了陈偲然身上,她也不见外,索性双手挂在陈偲然的脖子上,像个爬爬熊一样缠着陈偲然,对着陈偲然的耳边轻笑着说:“阿然,我醉了,谁能带我回家,谁能跟我结婚,我要嫁给他。”
“阿然,我好辛苦,真的好辛苦,也让我遇上个那样的阿进吧,我也想有人爱我。”
“阿然,你帮帮我吧,我好难受。”
席散时,大家在酒店门口告别,李进越拉过陈偲然的手,车停在地下车库,要往常,他可能更愿意她在大厅等他取车回来,可是现在这段路,他也希望她能陪他一起走。
车厢里播放着老歌,那是当年他唱过的歌,此时他的五指与她的五指紧紧相缠。
“如果当年从一开始,说喜欢的那个人是我?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跳过中间的曲折,一帆风顺地在一起?”
陈偲然看了看后座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谢怡宁,想了想还是回答不出这样的问题,也许当年她会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也许会是情窦初开?其实有谁能知道到底是哪个也许呢?
谢怡宁趴在软软的车座上,这个角度没有人看到她的流泪,如果有一开始的选择,她宁愿不曾在那个蓝天白云的晴空下,遇见他,明明不是最亮眼,却在那一眼,被深深吸引,深深印记,天涯海角,海角天涯,你存在我存在,这世界最累最苦的一件事便是追逐,不停息的追逐。
他们的车明明开得已经很远了,他却不急着离开,站在酒店的楼层,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只是他没想到,不曾离开的还有徐冰。
“当年如果没有我,也许你们早在一起了。”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认定,不是拼命抓住就可以是自己的,当年如果不是她的一意孤行,那么过程和结局又是怎样一番模样?或许他们这些人都可以皆大欢喜。
“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如果不是他意志薄弱,如果不是年少轻狂,如果可以爱得再深一些,再坚定一些,又怎么会轻易分开呢?
“以后打算怎么办?”在这里讨论谁的错不免滑稽,苏瑞掐灭了烟蒂,转首问徐冰。这几年她一个人撑着公司,又带着孩子,真的很不容易,可是褪去曾经娇纵蛮横的小姐姿态,如今的坚强独立倒让徐冰更显魅力,难怪自己母亲连连夸徐冰是越来越有味道了。听说业内也有很多成功人士追求她,这么多年,她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原本还笑着的徐冰突然忧心起来,“他很快就出来了,也许会跟我争孩子。”这些年,对徐冰来说,孩子是她最重要的,其实她一个人也能把孩子带得很好,可是万一他真的来跟她抢孩子怎么办?
“这些年,你把孩子照顾得那么好,他虽然是孩子的父亲,可是从来没有尽过责任,再说刚出来,法院也不会随便把孩子判给他,你放心吧!”苏瑞信心十足地安慰着。
却一点也不能让徐冰宽心,愁容满面:“他什么时候又按过常理来出牌?”
这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明枪明刀,而是暗箭难防,你不知道敌人会出什么牌?
而在另一个角落,另一个人也正目送着另一辆车辆离开,夜色深垂,也将那辆黑色的轿车淹没在无边的黑夜里,这本是她为他选择的车辆,内饰的香水,纸巾盒甚至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如今坐在里面的却不是她,有时候,现世就是这么可笑,爱情这个游戏,谁陷得深谁就是输家。在崔远那里,谢怡宁输了,那赢的崔远呢?在叶可依那里,也许他也是输家。“祝你们永远都不要幸福。”这是她出院时对崔远说的话,是她所有的委屈,愤怒,仇恨,只是还有这些情绪也无非是因为还未曾放下。
车子启动,叶可依拉了安全带,抬眼间便见灯火间那个身影,想起刚才在席间即使谢怡宁多么谈笑风生,也掩饰不了不时瞟来的幽怨目光,终究是欠她的。叶可依看了看坐在驾驶座上车的崔远,突然说道:“崔远?”
“怎么了?”崔远偏头问道。
“我落东西了。”叶可依找着拙劣的理由。
“那我们回去拿。”车子掉转了个头,在酒店门口停稳,崔远解了安全带,问:“是什么东西?外面冷,我过去拿吧,你就不要下来了。”
“蓝色的手包。”
崔远点了点头,便想下去,叶可依突然有些不舍,心情复杂,这样将他推到谢怡宁身边,是想让他们做最后的告别还是真的想他们破镜重圆?这么多年,发生这么多事,连家人都遗弃了她,唯有他一直在她身边,如果他也走了,那她的生活该是多么孤单,叶可依拉住他的手腕,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崔远诧异地看她:“怎么了?”
叶可依平了平情绪,“没什么,你去吧。”
崔远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看叶可依,又宽慰道:“那我去了,很快回来,你等我。”后来谁也没有想到这句等我,竟然成了最后的告别,以前他等她,以后便是她等他,一辈子。
叶可依坐在车里看着崔远跑去的身影,去去就会回来吗?还是不会再回来?那么她是不是不应该坐在这里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也许是对他们三人最好的结局。只是她真的有些很恋恋不舍,叶可依突然打开车门下车,对还走得不远的崔远喊:“崔远。”
崔远转过身,不远的距离,叶可依站在马路中央,只觉得一束极刺眼的灯光向她照来,睁不开眼,她伸手去遮眼,耳畔边响起崔远歇斯底里的喊声,好像在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她被人狠狠地地推到了地上,然后一声刺耳尖锐的刹车声,“嘭,啪。”这又是什么声音?
☆、第135章死亡
“崔远,崔远。”有人在喊崔远的名字,有人哭着,救护车,警察,她的头嗡嗡的,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了?崔远怎么了?可是怎么了撑不起来,她是晕过去了吗?
是做了一场梦吧,梦里,有人在骂她,有人在恨她,梦里,有双幽深的目光望着她,目光里有生气,更多的却是眷恋,是心疼,是不放心,他看着她,看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丝一丝仔细地捋着,他终于说话,他说:“怎么办?你那么坏,那么不善良,那么多人不喜欢你,讨厌你,怎么办呢?”
“我坏,我不善良,别人好,别人善良,你就找别人去呀,何必在我面前扮深情?我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喜欢我,他们不喜欢我,我也讨厌他们。”那年她浑身长刺,对着善良的崔远大呼小叫。
“可是,怎么办?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努力,努力不爱你,却一直都做不到。”他抱着头第一次竟然在她面前呜呜地哭起来。
那时候,她得意非凡,崔远崔远呀,就算你再有能耐,能解最深奥的数学题又能怎样,你还是被困在爱情的陷井里,越陷越深。
可是现在,她不得意了,一点也不了,因为她也陷进去了,“崔远,崔远。”她喊着他,想去抓他的手,可是为什么抓不到?为什么握不住?
“怎么办?依依,我放心不下你。”哭了,又一次崔远哭了。
“崔远。”叶可依大声喊,扑身去拉他,却扑了个空。
“醒了,病人醒了,快叫医生。”有人在喊。
叶可依睁开眼便看一片的白色,看见穿着白袍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医生对她做了常规的检查,松了口气:“没什么大碍了。”
“我怎么了?”零碎的记忆拼凑不齐一段完整的情节。
“听说你是避一个车祸头刚好撞在了石柱上,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对你做过一系列检查,应该没会么大碍了。”
“车祸?什么车祸?谁出车祸了?”叶可依惊慌失措地拉着医生的医袍,不会是真的,刚才只是梦而已,不会是真的。
“崔远,你认识吗?昨天刚好我值班,你和他是差不多时间送过来的。”旁边一个护士回答道。
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叶可依钉在那里,又突然跑下床,推开围着的人群,赤脚跑出了病房,此时,她的心里脑里都是崔远,崔远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在医院的住院茫然地寻找着,祈祷着,有护士追了出来,她满脸泪痕,拉着护士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