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我跟苏瑞做了,可是徐冰怀孕了。”
李进越能感觉到她的唇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笑,他坚强围筑的心房塌了,紧紧地握住拳头,却又不知到底他是在气愤苏瑞的不负责任?还是在气愤她的自我残虐?或者愤怒自己的作茧自缚?
他贴着她的脸,感觉到她脸庞的泪水,他坐起身,她突然背过去,轻轻地抽泣,这就是她一个人远赴西藏的理由?她的爱情在埋葬,那么他的心呢?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也早已经死了心,可是当于娴静告诉他,陈偲然一个人来了西藏,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带上酒吧打工的钱,又凑了一些,便匆匆上了路。
李进越知道陈偲然坐的是火车,他便选择飞机去追赶她,果然他们遇上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在她身边,那么现在她又会怎样?不管怎么样,他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不是要感动,不是要爱情,只想她平安无事。这便是他出发时的初衷。
☆、第五十七章转身,再见
良久,李进越坐在床边,如果这是一份守护,那还需要多久他才可以让自己放下,转身,走开。
晨阳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房间,许是这阳光太耀眼,不适合如今的他和她。
“李进越。”陈偲然的声音低哑,撕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李进越没有回声,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听着陈偲然的声音缓缓而述:“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那样惊心一幕,那样绝望,可是在我身上却不是第一次。”
犹如万里晴空的突然雷电,在李进越的心里闪过无数惊骇,无数恐惧,复杂地望向背着她的陈偲然,有些事情他必须永远烂在肚子里,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是这个永远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伸出手,明明那么近的距离,他却总是够不到。
其实很多时候陈偲然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就像当初的陈偲然以为自己不能再像普通女孩一个去喜欢谁,可是她还是遇上了苏瑞,如果每个人的青春都要犯傻一次,那这一次她心甘情愿地为苏瑞犯傻,至少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身体原因,他们没有再继续前行,而是买了返程票,沿途的风景依然美丽,苏瑞曾经的梦想,她的追随,却只为结束,那么这一次,回去之后,她就不能再留恋。
李进越坐在陈偲然的旁边,陪着她一路的沉默,看着她眼睛里的黯光,流露着她想好的坚定,是真的吗?结束了?她和苏瑞,在她爱得千疮百孔之后,选择了如此狼狈退出。可是这场结束里,他李进越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其实什么都不是,在她心里,他从来什么都不是。一个人的爱情不是卑贱,却是最可笑的,一个人的悲欢离合,是多么荒凉。
他们在北城的机场分手,分别去往城市的两端,李进越把陈偲然的东西递给她,没有任何语言的道别,她接过东西说:“谢谢。”
陈偲然抱着自己的行李,看着李进越慢慢转身提步离开,在他快走出机场时,陈偲然突然叫住他,李进越欣喜地停步回头看她,陈偲然跑过去,就像在机场告别的情人那般,在李进越狱猝不及防时,轻轻地拥住他,如果可以选择在某一时刻停留,他希望能在此时,即使他的心脏已经窒息。
“请你不要伤害娴静。”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拥抱的人才能听到。
她轻轻离开他的怀抱,他生命里的阳光和温暖瞬间被抽走,坠入谷底的冰冷,让他只是呆愣在原地,看着她的绝决转身。
这一次是陈偲然先走出的机场,没有挥手,没有说再见,北城的阳光很明媚,于娴静说得对,他不是个坏人,是个好人,还是个傻瓜,天下所有爱着的人都是傻瓜,是因为都太年轻不懂事,所以才总是会爱错人。她错了,于娴静错了,谢怡宁错了,连李进越也错了。
李进越怔怔地望着从他的怀抱里干脆抽身离开的陈偲然,看着她拖着行李慢慢走出机场,走出他的视线,他知道刚才那个拥抱不算什么,她的心那么满,即使伤痕累累,即使血肉模糊,也早已经把爱和痛的所有感觉只留给一个人。她的苏瑞,他们,他们…做…爱了。他发现自己有块地方疼疼的,低低的,失落落的,可是他失去了什么?从来没有过的得到,又谈什么失去?她从来没有爱过他,所以才可以转身得如此干脆冷漠,可是在她转身时,他又忘了告诉她,他曾经爱过她,直到现在也还是念念不忘。她有不爱他的自由,他也应该有说出爱的自由。
一直愣在原地的李进越突然想到什么,向着陈偲然的方向追出了机场外,他在人流拥挤的地方追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上了机场巴车,车子启动的那刻,他却忘记喊她的名字,只是不顾一切地奔跑追逐,车子开出机场,车速缓缓加快,他追得越来越远,却还是不停地奔跑着,不放弃地追逐着。
陈偲然坐在车厢里,听着忧伤的音乐,四周细细碎碎的议论声都与她隔离,直到旁边的一个女孩用手轻轻点了她一下,陈偲然摘下耳塞,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回头望过去,只见车子后面有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奔跑着,追逐着,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进越。
“小妹妹,那个人是不是在追你?要不要停下来?”驾驶员是个四十开外的男人,看看后视镜正被整车目光聚焦的陈偲然,笑着问。
“姐姐,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你男朋友好浪漫,跟演电影似的。”旁边的女孩露出羡慕嫉妒的花痴样,一看便知是小言看多的一类。现在是什么情况,车厢里不只是这个梦幻般的女孩看着她,还有“好心”放慢车速的驾驶员,还有一整车的乘客,最后,陈偲然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期盼下下了车。
车子终于停下来,李进越的脚步却在这时沉重起来,有些不敢追上来,但强大的惯性却没有让他追跑的步伐停下来,陈偲然拖着行李站在马路边上,等待着李进越跑到面前。
他看着她,气喘吁吁地说不上话了,陈偲然睁着疑问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李进越,直到他的气喘慢慢平静下来,陈偲然才作奇怪状问道:“有落什么东西吗?”她不记得她落了什么,也不记得在她地方还有他的东西,这趟旅行,他本身对她而言,就是个意外的旅伴,行李上,物件上,他们一直都是清清楚楚的。
李进越承认,陈偲然那样惊讶疑问地看着他的表情,深深刺伤了他,忘了一路追跑的理由是什么?其实一直都清楚的,刚才那个拥抱不算什么?即使他那么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在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拥抱他的那刻,她不知道,他几乎要从心口跳出的心脏是多么薄弱无力,任她打击,任她揉搓,任她践踏,可是他再将自己放低,低到尘埃,她的心里也还是只有他,就好像他的心里只有她一样,爱情多么为难,又多么无奈。
“没什么,只是忘记跟你说再见。”李进越讪讪地笑着,机械地挥了挥手,在她离开他的视线时,他只想不顾一切地追上她,追上她之后,他却只是想到了告别,注定的告别。
“好,李进越,那这次我们正式告别吧。”
李进越看着陈偲然认真站直了身,对他正儿八经地说:“李进越,我们再见。”
“好,再见。”李进越也学着她的认真,干干地说。
陈偲然看着李进越干巴巴的表情,依然认真精神:“那么,现在向后转吧!”
李进越愣了一下。
“说了再见,然后向后转,齐步走,谁也不回头,就这样再见。”就这样告别,就这样到此为止,李进越,停下来吧,不管你要说什么,不管你已经陷得有多深,就在这里停下吧,到此为止。看着已经转身的李进越,陈偲然的心里无限悲恸,向后转,齐不起,永远再见,不难的,一定不难的,她可以做到,李进越也可以做到。
李进越木然地转身,听着陈偲然的口令,齐步走,说好谁也不回头,就这样再见,可是每一步他却走得那般迟疑,那般犹豫不决,明明再追过来不是想说再见,明明只是来告诉她,他忘记说爱你,可是为什么,只是告诉,不想有负担地坦白,她也不愿给这个机会。其实还需要说吗?他的感情,她又怎会不懂?只是知道给不了,她才不想他说出口。
“第一步,第二步,第七步”每一步的跨越都是一种进步,可是在第九步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沉沉暮色之下,人流川流不息,却再也不见她那抹熟悉孤凉的背影。
☆、第五十八章如果可以不爱你
李进越还是违反了一开始说好的规定,在人群中见不到陈偲然的足踪时,他慌张地往回跑,站在开始分手的地方四处寻找,向左,向右,都再也没有她的影子。
在他这里,她任何时候都是赢家,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全盘,可以那么轻巧地说再见,不拖泥带水,只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李进越站在原地,从慌张到落寞,到悲伤,慢慢地与这寂凉的夜色融于一体,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位置,有一个人站在人潮中,静默地望着这场告别仪式。
很多年后,于娴静回忆她真正开始恨陈偲然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远远地看着陈偲然在机场里轻轻拥抱李进越,看着李进越神魂出窍地呆在原地,却又似魂魄回身般地疯狂追着巴车,陈偲然下了车,李进越又是那么卑微地站在陈偲然面前,再见,转身,向左,向右,齐步走,陈偲然走得那么干脆,毫不回头,可是李进越,每一步都那么艰难,那时的于娴静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是第九步,已经是他的极限,在李进越回头找不到她的时候,李进越发疯般地跑回原地,他破坏了游戏规则,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有这场告别,是因为他爱着,所以放不下。那时的于娴静,那么嫉妒着陈偲然,却又开始痛恨起陈偲然,即使于娴静知道自己的恨有多么不够理由,可是没有办法,她爱着他,所以没办法恨爱的人。
即使此时此刻的李进越在为另一个女人伤心,于娴静也没有办法看着他一个人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行走,于娴静慢慢地走过去,走到离他一步之遥的距离时,感觉到面前人影的覆盖,李进越欣喜若狂地抬头,在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的刹那,所有光彩在他眼睛里黯然,说的话可以委婉修饰,做的事可以适当而行,可是眼睛骗不了人,可是于娴静习惯了自欺欺人,习惯了视而不见,在他还来不及说话时,她便微笑着和他打招呼:“这么巧?我来送一个朋友。”
只是于娴静的巧说得好拙劣,李进越没办法装傻回应她的“巧遇”,刚才陈偲然在离开时,说过,面前这个是好女孩子,不要伤害。他又怎么会不知,这是个好女孩,他又何曾想伤害呢?可是不伤害的做法是什么?装傻到底吗?
李进越的表情僵硬,干干地回应:“巧。”
于娴静看了看时间,笑得天真无害:“都快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吃饭吧,我知道前面那家餐厅不错的。”
“不用了。”还不等于娴静介绍完,李进越便干脆拒绝,说完又看了看于娴静的失落,解释道:“今天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你也早点回学校吧!”
“哦。”于娴静低着头嗯了一声,看着李进越向最近的公司交站走去,他的背影落寞寂凉,却不是因为她,看着他坐上公车,缓缓开动的车子,她总是没有勇气去追逐。
又一辆新的公交车向她开驶过来,公车的门缓缓打开,于娴静看着一群蜂拥而上的乘客,呆愣在原地,公车师傅见她一直盯着大声喊:“上不上车?”
于娴静愣了一下,又轻轻摇了摇头,公车的门哐啷一声关闭上,当车子慢慢启动准备行驶时,于娴静突然像醒过来般,追着公车跑,公车师傅将车停下来,打开了门,于娴静连声说着抱歉上了车,在一车人不满的抱怨声中,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夜暮越来越沉,灯红酒绿劲舞乐曲照亮喧嚣着城市的美丽与躁动,可是再喧闹再美丽,也无法掩盖抚去心底的那份苍凉与失落,从自己在酒吧兼职工作后,李进越便很少去其他酒吧消费,今天是例外,他太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让他这颗苍凉荒芜的心嘶喊。
李进越坐在吧台上,点了酒,独饮着,席中有单身美女靠近,见他这种冷淡表情也就没趣地走开,酒保调好了一杯酒,移到他面前:“试试,我新调的酒,如果可以不爱你。”
李进越抬眼看了看酒保,不过二十年纪左右,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总是容易亲近,有时候不需要太多交流介绍,李进越举起这杯酒杯,轻轻摇晃下,饶是趣味地重复道:“如果可以不爱你。”很有意趣的名字,如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