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证明他失败了,他无时无刻都不会忘记他,就像是这块玉佩那样,存在着,提醒着他。
对于他而言,母亲死了,萧祈白还活着,那么作为他唯一亲弟弟的人,便成了他新的耻辱。
所有人都会叫嚣着,嘲笑着,指着萧祈白然后对他说:“快看,这就是你弟弟,他什么都比你好,比你幸福,你算什么?你是什么东西?”
手指收紧,那已经磨的圆润的玉佩还是在手掌心中硌的手疼。但他已没有了知觉。
萧祈白,要么把他给毁了,把我活在世上的所有耻辱都销毁殆尽,要么,就要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也尝一尝我曾经的那些苦。
不平衡的火苗,烧的他嫉妒的心摇摇欲坠。那些苦难的岁月仿佛闭起眼睛就能看得到,那些黑房子,那些撕裂与贯穿,那些痛苦。
还有他失去的名字。
亓元宏原本不是这个名字,他和所有人一样,有着排行,有着王恩赐的名字,可最初他是不准许再用,后来,是他自己抛弃了那个名字。
现在,他就是亓元宏,不用再害怕任何人。
叫来一直守卫在萧祈白门外的守卫,亓元宏问道:“这些天有什么动静么?”
“禀陛下,没有,萧祈白一直呆在里面,没有出来一步。”
“很好。”亓元宏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每日三餐都按时供应,但不许有人和他说话,更不许有人放他出来,明白没有?”
“是。”
来人退下,而亓元宏却自己一个人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萧祈白,也让你感受一下,一个人的滋味,那种被囚禁,被孤立,从心里上的折磨,看看你能够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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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了不知道第多少天之后,萧祈白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他的的确确被囚禁起来了。
没有人来,也没有人管他。除了一日三餐有人供应之外,连排泄都是在同一个屋子里的。
隔天会有人来打扫,但那些人却像瞎子和聋子一般,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别说交谈了。他们不走正门,只是爬上天窗,然后伸进来一个带钩子的绳子,将夜壶从那很小的窗户里带走,然后再换上一个干净的放在地上。
他曾经尝试过拍打,叫嚣,却完全没有用,听着外面明明有人的说话声,却没有人来救他。
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足,不大的天窗,早上很迟才有太阳,而到了下午,不一会儿便黯淡了下来。萧祈白被幽禁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有些想要抓狂的感觉。
他自言自语道:“要是再没有人和说话,我怕是连怎么说话,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第几天,他也只能凭着天窗上的明灭来大概得知。他不知道亓元宏在想些什么,但他想知道的是,要怎么才能出去。
慢慢的,那种寂寞生衍出来的绝望,开始在他的心底疯狂滋长。他不知道这样是日子从何时才算开始,到何时才算完。
直到有一天,门口终于传来了声响。萧祈白已不再有了最初的激动,而是慢慢的坐起,动作略显迟缓的看向那一直被死死拴好的门帘。帘布揭开,比天窗洒下来的光线还要明亮十倍的光投射了进来。让他睁不开眼睛。
几个人就这么走进来,抬了一桶热水放在屋子中央,然后扔了一套衣服在厚厚的毯子上。
其中一人说道:“动作快些,我们要回城了。”
这是萧祈白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听到自己以外的人说话。
“回城?”他的声音嘶哑,“回哪里?”
“走了就知道了,动作快些。”其余的人没有再多说任何话,扔下东西便走了出去,而那一直紧闭未曾能够突破的门帘,也没有再被拴上。
萧祈白知道这些人笃定了他逃不走,他自己也不想做那个无用的功夫,脱去身上多天都没有换洗的衣服,坐进了浴盆。
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仿佛又细了一圈,放在水里,透过那粼粼的波光,就像被折断在水中一般。右手腕受伤的部分受寒多日,现在突然接触到了热水,先是一阵针刺般的疼痛,而后便是舒缓。
萧祈白机械的给自己身上淋着水,脑中旋转地却只有一个念头。
亓元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罪名也定了,自己也同意被审问了,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关起来不闻不问这么多天呢?
沐浴过之后的萧祈白,因为热水的浸泡,皮肤更显苍白。那隐藏在肌肤之下的青筋,都能在日光下隐隐可见。亓元宏看见他迈着有些虚无的脚步从那暗无天日的帐篷中走出来时候,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刺眼。
他拍手看着萧祈白:“这么多天的惩罚总算完结了,萧祈白,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不会怪我吧?”
一阵风过,萧祈白觉得那风都能从他的骨头中吹过。不至于吹到,却冷的他有些颤抖。多天以来的温室效应,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但更冷的,是亓元宏唇边的笑容,还有他那傲睨的眼神,明明不屑,却还装出一副大恩特赦的模样。
萧祈白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问:“今天初几?”
“初十。”
啊……原来才被关了一个星期,却像是已经过了一年。
萧祈白抬眼,看见周围跑来跑去的人影,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虽然急促,却显得有条不紊。迎着刺目的日光,他发现周围的帐篷全都不见了。
除了他被关的那一间。
没有了帐篷的遮挡,这片平坦空旷的土地上,冷风便肆意的扫荡着。一个发号施令的士兵赶回来,向亓元宏汇报:“陛下,可以启程了。”
“走。”没有多说一个字,亓元宏伸开的膀臂就是一片天空。他只略微一挥手,已经严正以待的队伍便开始缓慢移动。
纪律果然很好,即使不是战争。
那士兵刚离开一小会儿,立马又折了回来:“陛下,从越的公主差人来问她该怎么办……”
“差人?”亓元宏拉住自己已经开始向前踱步的马。高大的身形遮住了铺天盖地的太阳。那士兵仰着头,却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什么时候容得她对你们发号施令了?”
“这……”
“回去告诉她,坐着来时的马车跟着走,不然就别走了。”
士兵离开的很快,萧祈白却觉得心也随着他的离开被抽空了。亓元宏,就是如此对待他们从越的公主的。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相信。
亓元宏眼角的余光瞟见萧祈白欲张开的嘴,在他说话之前拦截住了他:“你要是敢废话,也留下!”
“哼!”萧祈白扭头,“你以为我怕你?”
“你不怕我?”
马蹄得得的踏在土地上,踏平了刚刚还直立着的野草。亓元宏不知道什么就来到了萧祈白的面前,俯下身子,钳住了萧祈白的下巴:“你再说一次,你不怕我?”
萧祈白一阵莫名其妙。他退后一步,挣脱开了那只有些粗糙的手:“我为什么要怕你?她本是从越的公主,现在是北冥的王妃,她凭什么没有命令别人的权利?”
“因为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贡品。”
“你少侮辱人!”
侮辱?这点分量就是侮辱了?亓元宏抿唇,看来自己对他实在是太宽容了。
向后挥手,亓元宏招来一个侍从,命他去找一截绳子,比划了一下大概的长度,不长也不短。萧祈白紧紧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却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舔了舔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你要干什么?”
生死时速
亓元宏听了他的问题,只怪笑一声,并不作答。
绳子很快的便取来了,是之前用在帐篷上栓门帘的绳子,很粗很结实。亓元宏接过之后,只把它重重的扔在了地上,砸在了萧祈白的脚边。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别人?要让士兵们动手的话,动作可就粗暴多了。”亓元宏把马鞭甩在空中,悠闲的像在垂钓,“把双手双脚捆起来,自己坐上马车跟着走吧。”
他手指的方向,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辆马车。
萧祈白不可置信的瞪眼:“为什么要捆我?”
“保险。”
“我不会逃跑的。”
“一个有罪之身还敢和我讨价还价?把他捆上拖走。” 后一句话是对其他人说的,立刻有几人上前将萧祈白架起,绳子不过缠绕几下便已让他无法轻易解开。亓元宏有些烦躁的挥手,“塞上马车,找人看着。”
“亓元宏,你说我有罪我也认了,你说关我那么多天是惩罚我也认了,我说过我不会逃跑就是不会逃跑,你何必要这样?”萧祈白挣扎着,不愿意受制于人。
亓元宏沉默的坐在马上,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亓元宏!”萧祈白仰面向上,感到自己被人像牲口一样抬着,顿时脸涨得通红,“你竟然如此对待手足?”
“啪!”响亮的一鞭抽打在了地上,连抬着萧祈白的几个人都吓得停下脚步。亓元宏调转马头,停在萧祈白的面前俯视着他。
“我生来就是一个人。”亓元宏的笑容阴冷至极,“我没有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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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马车的条件并不差,除去双手双脚运动的不灵活之外,对于怕冷的萧祈白来说,暖和的让他想沉睡。
可门帘被掀开,伴随着一阵奇异的香气,一个人钻了进来。
那人许是没想到马车里还有人,往里钻的动作做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萧祈白睁眼:“你是……”谁字还没有出口,萧祈白却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眼前的人分明是个女子,可脸上却破损的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这到底要伤到何种程度才能让人为之惊吓。
女子的眼睛对上了萧祈白的,一种深邃的感觉立刻席卷了他的全身。
身后传来动静,二王爷的声音钻了进来:“水纹,怎么了?”
那名叫水纹的女子没说话,又看了萧祈白一眼,便退了出去,门帘再一次被掀起的时候,二王爷探进了脑袋。
“萧祈白?”他吃惊道,“是谁把你捆成这个样子?”
萧祈白勉强露出笑容:“还能有谁?”
二王爷立刻登上马车,萧祈白只觉得马车一沉,身后的水纹已然跟了上来。
三个人的车厢,立刻拥挤了不少。萧祈白手脚无法自由的挪动,因此尴尬的横在中间。
二王爷伸出手,想要将他手脚上的束缚一并取下,让萧祈白活动了一下几近僵硬的肢体,但跟随在一边的士兵立刻伸进冰冷的兵器进行阻拦:“对不起王爷,陛下命令不得给他松绑。”
二王爷看向萧祈白,而后者则摇摇头。
无法,他只能努力的坐直了身体,试图靠在马车厢壁上来减轻自己身体扭曲的负荷。
“二王爷也坐马车?”
“恩,我不善于骑射。”回答的人并不在意,“看见有辆空马车就上来,谁知道你竟然在。”
萧祈白心里却明白,二王爷肯定也找了自己很久。
那叫水纹的女子,不说话,也没有动作,默默的听着二人一言一搭的交谈,连唯一美丽的眼睛都是下垂着的。不,或许她对别人的谈话都不感兴趣。
萧祈白又偷眼打量了她一眼:“她是……”
“我从外面买来的丫头,带回去烧火的。”二王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明显在观察的其他两人。他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车厢里也闪动着光。只可惜别说水纹有什么值得探寻的表情了,就连头,也没抬一下。
谈话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几个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的听着马车轮下颠簸的声音。谁知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砰”的几声巨响。
马车受到震动,来回猛烈的摇晃了好几下,马儿似乎因为这个而受到惊吓,长长的嘶鸣了一声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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