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琳吸着果汁直愣愣盯着门口,直到看见梦洁在门口冲着她笑,才发现果汁早已喝完而她还在噙着吸管。
梦洁要喝牛奶,两人点了两份牛奶。喝上口有些腥甜,梦洁说:“这牛奶奶粉冲的,真难喝。”
美琳低声叙述了她见钱倩表姐的经过,让梦洁分析情况,梦洁一拍桌子道:“有问题!”惹得附近的几个人都向这儿看。
美琳喝口牛奶,把杯子往边上推推:“可不可以帮个忙,找到这片儿的户籍警,以查户口为名,那女的若没户口就带走,也许就顺藤摸瓜查到钱倩的下落了。”
梦洁警觉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知不知道?余枫这样,我好后怕,这贼船还真是有上无下啊!”
美琳想起梦洁给钱倩递纸条的事,心里涌起沉重的歉意和烦忧,若是此事拆穿,那梦洁岂不是“和犯罪分子串供”了?
美琳紧紧拉着梦洁的手:“梦洁,对不起!余枫的出走是因政敌的陷害。即便他真的要坐穿牢底,他不会那么狼心狗肺连带你吧?他的智商还没有那么低。”
梦洁神色黯然道:“事情一码归一码,但愿余枫这事儿和钱倩事儿无关。”
美琳眸子在灯光里低转,努力摆脱被弃怨妇嘴脸:“所以要找到钱倩。总不能一直两眼抹黑走路吧?关于刚才说的,我可以跟着钱倩的表姐,摸清她的住处。”拍拍身上的学生装,朝梦洁挤挤眼,意思是要做细作一次。
梦洁却怎么看美琳都像个压抑情绪的怨妇,隔着窄长的桌子拍了美琳一下:“脑子空但不要进水进浆糊啊!知道她人在哪就行。哪还要你傻乎乎地跟踪啊?公安局有权利传询任何一位公民。”
美琳一听,露出雪白的牙齿,指指淑女屋的招牌:“钱倩表姐就在那儿。昨晚我走夜路,露水粘在头上就都渗到里面了。”拍着头说着,心下自责自己真的被许多问题缠糊涂了。接着她催梦洁给包片户籍警打电话,梦洁说电话里说着不合适得抽空一起吃饭时说起比较好。两个人聊起以后美琳母子生活中可能发生的许多问题,也聊到梦洁的婚姻。梦洁的丹凤眼梢在灯光里挑起伤感:“我的初恋是一警校同学,分别时,他说会等着我。他也确实等了,还找了一人一起等。现在我就疑惑:为什么成熟的男人、好男人全成了人家的老公,没结婚的男人没一个像样的?”
美琳仰头笑着:“妻子们培养好丈夫都是自产自销,不容易啊,没有男人能自学成材。现代女性得十八班武艺样样通: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的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起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过新房;斗得起小三,打得过流氓!你说累不?”
梦洁隔窗见一行燕儿自枝头飞起:“看看现在的人,有心的无力,有力的无钱,有钱的无情,有情的无缘,有缘的无分,有分的正闹着离婚。我敢情安安分分做剩女好了。”
美琳满面忧思,眸子在壁灯的光晕里流转:“做剩女要做得像一副画,不要做一件衣裳,被男人试完了又试,却没人买,试残了旧了,五折抛售还有困难。”
直到夜幕降临,美琳在灯光里不住叹息,梦洁也对那些青葱岁月的少年轻狂产生悔意,若非自己在发现美琳怀孕后不轻不重地“要挟”了余枫一把,也许就没有童童,也没有美琳现在的婚姻坟墓,也就没有自己现在的诸般忧思。天阔水长,万言千语,欲说还休,罢了!
这咖啡厅有西餐,美琳和梦洁一人一份鸡腿米饭,吃完饭后一起去逛超市顺便买些吃的用的。以后没有余枫,自己肩上的担子加重十倍,好歹有余莲照看童童。要不然,日子将无法想象的凌乱。无边夜色,被横冲直闯的风肆意侵犯着。月光皎皎,覆盖了植物和花草,一色江天澄风明水宛转。她们来到超市的海鲜区,见处处是是过期的儿童——成人,失效的成人——老人。一只五花大绑着的螃蟹从18。9元的冰柜里往28。9元的柜子里爬,一个矮胖男人笑赞:“你太TM有上进心了!”
走到另一货柜前,美琳一边选购货物往推车里放,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走过去看时,原是一个中学生摸样的男孩正在试听MP4,一个老太太指着MP4问旁边的人,因为牙都掉光了,一说话就跑风:“这休机是碎卧(水货)吧,要不九那么便宜?”众人哄笑。
美琳笑得丢了拿在手里的卫生巾,梦洁道:“有什么好笑的?前十年传呼机就像现在的手机一样普遍,我外婆来我家,我小姨也从上海回来。小姨上厕所,传呼机响了。外婆拿起放在耳边:‘喂,喂,是找我家丽丽吗?’听了一会儿见呼机没有回声,气吁吁丢开,嘀咕着:‘有娘生没娘教的,真是没有礼貌!’”见美琳笑歪了,梦洁继续道:“还有更精彩的。老人家上星期又来了,看到电视里三分钟无痛人流的广告后气愤地摔了遥控器:‘这什么银(人)啊!这就是在教唆小年轻儿们都赶紧去胡搞吧,反正三分钟,还不痛。’”两人说笑着买了一大堆物品,来到收银处,一个年轻收银员正在对着一个相貌邋遢的“高原红”面孔女人发脾气:“我能容忍身材是假的,脸是假的,胸是假的,臀是假的!但就是不容忍钱是假的!!!”
走出超市,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街道清幽,夜色似幕覆盖沉寂大地。美琳让梦洁以后和她搭伙住算了,也省得整天吃灶上的饭。梦洁只答应今晚。她家在江东市,所以住单位。
接近十点的大街渐趋安静。月暗花残,远山沉落在暮色里。城市的表情宁静而忧郁。三两个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拿血肉之躯和夜风做无意义的抗衡。在街头等车时美琳悄悄盘算,今晚买日用品就花去两百多,以前余枫在时,她总是要了发票。此后,只怕再也不用发票了。有句话:不做金钱的奴隶。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不做金钱的奴隶,还非要以毒攻毒,拥有许多金钱才行。还有“不为名利支配”,那也得有若干名利才有资格说这话。
美琳现在不敢说了。
到家时余莲和童童已睡,美琳和梦洁洗漱已毕,靠在窗栏上毫无睡意。美琳索性把窗子全部打开,让月光一览无余地洒进来映亮暗沉的心情。两人在朗朗的月华里谈了许多以前和以后的生活。梦洁说她曾等着一个人关心,等得关上了心。美琳不能幸免地谈起和余枫初婚的时候,她的明眸里蕴着一层寒雾:“那时候余思嘉十三岁,却活脱脱一个变色龙超级是非精。有一次,她不知怎么弄伤了手指,就对余枫说是我把她打伤的。还有一次她把我做的饭倒了,说是像猪食。等余枫很晚回来时,她哭着对余枫说饿,指着垃圾桶说我把饭倒了都不让她吃。”
梦洁抱臂感慨:“所谓美女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所谓气质三分内涵七分装蒜;所谓温柔三分忍让七分软蛋。初婚就做继母,还遇上一个刁蛮公主,真是头痛!再婚的家庭大都复杂,需要个磨合过程。”
美琳趴在床上,整个人沐浴在月影里,看起来娴雅温婉,质华气清,心中的隐痛翻滚汹涌,眸子里流过苦涩之忆。。。。。。
余思嘉虽然判给了吴文玲,但经常来宝丽花园小住。余思嘉一来,美琳总是讨好般从超市买回许多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给她。她总是扯着嗓子对美琳买的东西鸡蛋里挑骨头,比如:“这巧克力快要过期了;这种饼干碱特大,吃了上火。这衣服啊,一看都甩卖货,穿着像乡妹,人家会笑话咱家很穷的哎!”挑来挑去照单全收后,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给美琳说,少年老成的一番感慨特别无辜:“爸爸妈妈各忙各的,谁还有心理我啊?这些劣质货能给我已经不错了。。。。。。”转身跑到余枫面前抹泪。余枫就用审视的眼光看完东西再看美琳。
不仅如此,她还就这里的种种情况用电话向她妈妈打小报告,比如:“爸爸又带狐狸精出去吃饭了;爸爸出差回来给狐狸精买了一条丝巾,好漂亮哎;爸爸还宝贝似地抱着狐狸精,我隔着门逢看到了。。。。。。”这里的一举一动她都避开精确无误地避开余枫而一定在美琳的视线里向吴文玲反映,且每次到她妈妈那儿回来之后,都会把她妈妈咒骂他们的话原汁原味地说给美琳听,也不忘避开余枫。
美琳记得08年寒假,思嘉来这儿住,余枫那晚去省开会没回来。美琳出门上班刚到门口,就顺着楼梯滑倒,脸都蹭破了皮,腿和胳膊都蹭出了血。原是余思嘉头天夜里在楼梯口倒了水结了冰,憋坏使美琳摔跤泄愤。少年余思嘉心思细密十分调皮,在使施计陷害上可以和《宫心计》里面的宫廷美人们一争胜负,常常有这样那样让美琳防不胜防的侵犯举止。一次美琳正在走路,她猛地一推,冷不防就把美琳推倒了。还有一次美琳蹲着择菜,思嘉就猛地往后一搬,把美琳弄得仰面躺倒,踢翻了面前放着水的菜盆。还有一次美琳正在洗衣服,余思嘉不知从哪里捧了一推碎煤灰放进去。她做这些均都会避开余枫和余莲,让美琳有口难辨。诸如此类的鬼点子不胜枚举,美琳大多自我消化,实在憋不住了向余枫说起,余枫一严厉批评女儿,思嘉就会哭叫:“咱这什么家啊,在学校不经常和同学们这样玩儿?在家玩儿一下就要挨整!咱这儿是监狱还是少年管教所?”
余枫总觉得婚姻失败导致女儿的不羁,少年叛逆也属正常,就开始向思嘉道歉。思嘉就不停地哭,指着美琳:“让那个罪魁祸首道歉!”
余枫就悄悄推推美琳,美琳不动,心道:整天TM的贼喊捉贼!谁TM罪魁祸首了?就站着不动也不看余枫。又一次又遇到这样的情况,余枫气得一下子把美琳拽回房里,关上门怒吼:“你咋的总和小孩儿杠上啊?”
美琳这时就特别委屈,怒道:“你女儿多嫌我你也多嫌?那我干脆走好了!”眼泪哗哗下淌。
余枫:“合着你一个大人和小孩一般见识啊?”余莲也语重心长地告诉美琳大人不能和小孩计较。美琳再也不想说话这时就真的觉得特委屈、心里不是滋味得找不到人生的任何滋味了,真想到天安门广场玩个自焚到故宫去撞个蟠龙柱,想一头从高楼跌下粉身碎骨浑不怕,想一下扑进金沙江还眼前一个清明世界。
最伤心的还是童童刚满一岁的那年,他正在摇床上熟睡,美琳在洗衣裳。思嘉就奇兵突袭拿着水枪突突突地喷了美琳一脸一身水又喷童童,童童一个惊乍醒来,挥舞着小手大哭,双脚乱踢乱蹬着。余思嘉笑得像杀猪的屠夫夺了状元。美琳气急之下像抗日英雄从日本兵手里夺过刺刀那样夺过思嘉手里的水枪隔窗扔出。个子长得就像坏劲儿那么快的思嘉已有一米七零,见水枪被扔,气得就要去撕打睡在摇床里的童童。美琳就像人民英雄黄继光堵抢眼那样英勇地堵在童童前面。余思嘉扑上来就抱着美琳撕打,还狼牙山五壮士那样英勇壮烈地,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样子,且学着她妈的口气骂着:“狐狸精,害人的狐狸精。。。。。。”就在这时门响了,思嘉知道是余枫回来。正在狠推美琳的她就猛地一拽美琳扶着桌沿很有节奏地向后倒去,正在往前使劲的美琳被猛地一拉,依着惯性往前栽去。余思嘉躺倒在冷硬的地板上美琳正好压在她的身上,思嘉就冲着进门的余枫大哭呼救:“爸,她打我。。。。。。她要掐死我。。。。。。救命啊爸——”她的哭声冲破童童的嚎哭在屋里形成的声浪圈,凄惨无比,带着一种摧毁铁石的力量。
满屋的大哭小叫把余枫的耳朵震聋了心震碎了,他的火力点集中向美琳这个唯一的成人:“连小孩都看不好?想不到我娶了个河东狮吼啊!”余枫抓住美琳狠狠地扔向墙角,也不管童童哇哇哭得要死要活。
磕破膝盖的美琳呲牙咧嘴地挣扎着站起,余思嘉不哭了,指着美琳对余枫说:“爸,你不懂现在的萝莉啊!她们都梦想找一匹白马,睁开眼发现满世界都是灰不溜秋的驴,悲痛欲绝后,就从驴群中挑个身强力壮的,这款驴被命名为:经济适用男。她陷害你女儿哪里是爱你啊?她是把你当成取款机了。等她款取够了说不定跟人跑了说不定养个少爷。爸,对你这样取款机级别的经济适用男来说她小萝莉算什么啊?不如你新鲜一段就离婚!要么再娶个小龙女级别的,要不就回到我取款机老妈那儿。爸,你可别忘了!我老妈可是你举世无双的初恋情人,她才会爱我们1314。”。。。。。。
事后美琳再三向余枫解释余枫就认准一句:“无论思嘉犯什么错她就一孩子,你一大人根本不能和她计较!你说你一国家工作人员整天和一小屁孩较劲儿而且还上升到打架?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我真是失望透了!”余枫抱着头把沉重如石的躯体扔进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