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势微的记忆,很仔细很努力地想要区分不同时空天空的不同── 冬瓜是葫芦科一年生攀援草本植物,原产于中国和东印度,每百克瓜肉中含有蛋白质2。4克,碳类1。9克,钙19毫克,磷12毫克,铁0。2毫克以及多种维生素,它性味甘淡,经常食用有减肥轻身排毒利尿的神奇功用── 崔安安常常这么对李善卷说,并且一年四季都能做出可口的罗汉冬瓜羹,毕竟,电器时代有的是暖棚,就算冰天雪地,冬瓜也照样八角钱一斤。 “你让他何处去寻,什么地方都没有的东西,你到底让他何处去寻!”
李善卷喃喃之余,自己也觉得无可奈何。他想起前天夜里同捏喜喜喜的激烈争吵,他想起捏喜喜喜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我爱你;那些笨拙而又令人无措的恭维话,那些极端压抑随时可能爆发的肢体动作,那些同性恋者所普遍具有的义无反顾的眼神,以及情圣们在遭到断然拒绝下痛苦低头的姿势…… 他想起自己当时暴躁而又万分恐惧,于是大声谩骂,嘲笑少年瞎了狗眼。他质问他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彼此的性别年龄种族籍贯;有没有见过不设在猪圈旁、用后会自动冲水的茅厕;有没有本事一年四季都做出可口的罗汉冬瓜羹。他甚至还凭借自己那可笑的色情小说阅读经验,一把抓住捏喜喜喜的下体,恶狠狠放话说自己对他的菊花与刀,统统没有兴趣。
当他想起少年在他手里瞬息勃起的瞬间,以及汗流浃背夺门而出的瞬间时,躯体中的箭头,便在也控制不住,“嗖”得一声,向南方射去了。李善卷抱头跌坐在椅子里,觉得心情实在郁闷,也许是因为方才过度吃烟的关系。近处弥漫着羊肠的味道,李善卷从来都很同情这种悲情的动物,它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皮毛可以御寒,肠子是美食,也可以制作石器时代稀缺的保险套。李善卷捞起清水中浸泡着的羊肠,借日光仔细看了,选那结扎牢固空隙狭小的放在一边,待稍后略作加工,便可好价好卖。他轻轻叹了口气,从古到今,讨生活都不容易,既然自己从来不想要什么有头有脸收入体面的男宠,自然必须艰苦创业,自力更生了。
日头已过了最旺的时候,炉火黯淡下去大半,埋在其间的地瓜想必早就成了灰,就像前日少年刚进屋时鲜艳的笑脸── “卷哥卷哥,我带了地瓜,咱们一起亲亲热热烤着吃!” 回忆到这里,李善卷忽然凶狠皱眉,他愤愤想,什么烤地瓜,又甜又硬,还总让人管不住肛门使劲放屁,还不如喝羊肠汤,干干净净的,淋上艳红的辣椒油,撒上草绿的香菜,最后再添一勺滚烫的热汤…… 捏捏红一进门,就见到李善卷瞪着羊肠咯吱咯吱咬牙,不晓得是苦大仇深,还是垂涎三尺。“喂,看病的!巴里底干什么呢?”他打了声强盗风骨浓郁的招呼。李善卷别过脸,面色变化无常了一阵,最后重又恢复成吊儿郎当,“哦!这不是捏大当家的么,”他道,“今天倒有空闲,上我这里串门!” 捏捏红自顾自拖过把椅子,强盗头子有些纳闷,“喜喜喜呢?”平常不是无论怎样都来这里报道的么。李善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口气类似于现实挖苦主义者,“狗屁!我他妈的又不是他奶娘,找别人问去!” 捏捏红低头笑了会,对李善卷的出言不逊表现出绿林好汉所特有的包容力,显然此人平时听惯的粗口,都要比这图文并茂得多,“喂,”他撑住面颊,漫不经心道:“听说你喜欢吃冬瓜汤?昨晚上喜喜喜挨家挨户找了半夜,直吵得人睡不着。” 一句话,便惹得李善卷当场凶狠吊眼,他捶桌大怒,心里头翻江倒海。好啊好啊,捏喜喜喜,你个小屁孩真了不起,也不嫌丢脸,竟好意思将他妈关起门来吵架的口实到处说予人听。 “大冬天的,吃个狗屁冬瓜,你他妈的先管好你自己的冻疮再说。” 捏捏红还是笑,他将厚实的兽皮手套慢慢脱下来,露出绿林道上最著名的一双肉掌,因为怪力,也因为冻疮。李善卷上前扯开绷带,重新给每位冻疮先生们依次上了新药,他的动作虽然略显粗鲁,不过实际上,从结果来说,还算是一丝不苟的。 “咦?这什么玩意儿?”神医忽然顿住,他有些仲愣地打量捏捏红手腕环上清晰的红痕。 ──那红痕不似刀伤,不似蚊虫叮咬,也不似吻痕,横平竖直规规矩矩,却又仿佛电光影里被斩下的一段春风,颜色暧昧之余,风格是性感,而又剽悍的。
捏捏红立刻慌慌张张戴妥手套,一向八面吹不倒的厚脸皮,如今微微有些崩溃。 “哦……”李善卷若有所思意犹未尽心照不宣,他挑眉,“还用绳子?哼哼……看来为大叔年纪不小,倒挺懂得床第情趣的么,风格竟如此花里胡梢。” 他妈的,也许所有人中,还是这俩gay最时髦。 “别……别胡说!”捏捏红虎得跳将起来,“是大为怕我抓痛伤了手才绑的,巴里底,你……你敢再笑!!!!!!” 李善卷仍是有恃无恐放声大笑,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两人昨夜里妙不可言得体位关系── 包括互相裸体,湿热得喘息,被绑住得双手,显露得肌肉,菊花与刀得速度,力度与持久度,并与锋利进攻同时,不忘意识流的温婉和淋漓,由始至终,都是因爱情而快感,因快感而瞬息勃起。李善卷停止医学角度奇特的想象,忽然不笑了,急刹车后,只剩皱纹留在眼角。捏捏红仍在叫嚣,“巴里底,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少他妈的废话,”神医烦躁且不耐,“先不管SM,重要的是,我问你,昨晚上有用保险套么?” 捏捏红正张着嘴,骂人的话梗在喉口,发出呵呵的声音,阳刚而又剽悍的五官,脸红的时候,竟一如个小姑娘。 “我……我……”他有些扭捏,却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横幅下,到底很老实地回答,“我有用。” “你用?你用?”李善卷当场凸出眼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昨夜想必是为大叔攻,光你戴套子有他妈个屁用!!!!!” “啊……”捏捏红目瞪口呆,“这……这也有讲究?” “我靠!!!!!你以为我辛辛苦苦做这些套子出来是给你装饰睾丸用的么!!!混蛋,谁攻他妈的谁戴,一次一个,不是事先都说得很清楚么!!!!!!”
“可……可是……大为说这玩意儿气味不好,不……不肯用……” 李善卷无力捧住头呻吟,废话,羊肠做得套子,就算再怎么洗干净,有些腥味也是没有办法得事情,况且羊肠止痢止泻,又能防冻疮,再混合羊血调制得润滑油的话,什么新潮的姿势,古代gay都能尝尝,他──电器时代的外科大夫,为他们设想到这一步,他容易么他!!!!!李善卷越想越生气,虎得一下站起。连捏捏红也有些胆战心惊了,“善……善卷兄,这样吧,要不你再给几个,待来年春天,我冻疮好了之后……” “没货了!”李善卷大力揭下墙上挂着的毡帽,戴妥后将头发向上塞入帽子里,并将它陡峭地倾斜在一双眼镜上,表现出英俊男性所特有地可塑性。接着,他捧起一大盘羊肠,气咻咻向外去。 “喂,善卷兄,你不等喜喜喜了?上哪里去?” “哼!”李善卷头也不回,“做羊肠汤,老子他妈的还没吃午饭呢!” …… 4 十方儿抡起快腿,气喘吁吁向李善卷的木屋奔去,老远就见到捏捏红正摆出强盗打劫的姿势挡在门口。 “喂,善卷兄,别生气了,我多出一倍价钱,一百两,好!巴里底,一百五十两……”
“混蛋,滚开!”“神医大人!红少爷!!!!!不好啦!!!!!”十方儿马上鼓足了丹田之气,自以为叫得石破天惊。李善卷与捏捏红同时吃惊。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万能小厮喘得劫后余生,勉强顺气,“今……今儿个一早,”他大声报告,“二少爷和喜喜喜少爷下山做买卖……呼呼呼呼呼呼呼……” “做买卖?”捏捏红皱眉,很不满,“我不是下令这几个月修身养性得么,喜喜喜那混小子又搞什么鬼!!!” “你他妈的闭嘴!”李善卷吼完强盗头子后,一把伸手揪住十方儿的衣领,“说下去!” “呼呼呼呼!谁知道那批货实在扎手,喜喜喜少爷一时不察受了重伤,方才让二少爷给抬回来,已入气多,出气少……” 李善卷愣在当场,他只觉得十方儿说话得口气就像是个职业杀手,确实命中他人要害。 “哎呀混蛋!!!!!”神医大力剁足,双手一抛,将装满新鲜羊肠得大盘向后甩去,自己一溜烟飙进木屋,提了烟斗与出诊袋,一溜烟冲将出来,轰轰跑开,眨眼不见。捏捏红伸出左手,简直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旋转大盘稳稳接住,一滴水也没有溅出。一旁十方儿鼓掌叫好,劲道像在观赏杂技。捏捏红颇不可思议挑眉,其乐无穷“哇”了声。两人意犹未尽对视,各自撇一边嘴角。 “对了,十方儿,这些羊肠倒挺新鲜,给你拿回去做汤吃!”
十方儿垂涎而又有些犹豫,“神医大人的午饭,我可不敢……” “哼,”捏捏红嗤之以鼻,“那混蛋让咱们喜喜喜吃了多少年苦头,饿他几顿又怎样,拿回去拿回去。” 十方儿这才同仇敌忾欢天喜地接过,“晚上红少爷也来尝尝吧,我让我家宋青多淋些辣椒同香菜,热乎乎地捂捂手脚,又暖和又得劲。” 捏捏红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你忘记了?大为顶讨厌羊腥气,我若吃了这个,管保不让我进门……”说完挠头,开始呵呵傻笑,十方儿见了,端着盘子也跟着笑,两人看上去都挺悠闲挺愉悦,一点儿也不像家里有个出气少入气多的重伤患…… 李善卷心急火燎奔在间道上,一路花花草草呼啸而过,转眼便是幢幢楼,捏喜喜喜的房间在丁字号尽头,挂了押不芦草编的红色软帘。神医下意识停住脚步,他闭目喘息,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正欲推门,却听见头里响起为奇那花花公子气质浓郁的声音。 “喜喜喜宝贝儿,”他听见他亲亲热热道:“你就别死心眼了,管他什么情愿不情愿的,来,听叔叔教给你,你就躺在这装死,待会等善卷一进来我便哭丧,说你是为了帮他做冬瓜汤才不幸遇难身亡,别看平时善卷对你那样大眼小眼的,其实暗地里不定多喜欢你,听到你死了,管保心神大乱,我便劝他喝这迷药,等他四肢一麻痹,你先上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哈哈哈,宝贝儿,叔叔这主意好不好?啊?你同意了?哈哈哈,乖!乖!真可爱,叔叔太高兴了,让叔叔亲口……” 李善卷青筋频起,再也隐忍不住,抬脚把门踢开,跨过散了一地的押不芦,怒发冲冠跃入房中,“好你他妈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 他吼叫,却募然停顿住。
房里面静悄悄的,为奇正坐在老远的桌边喝茶,他似笑非笑挑眉,冲着神医举了举杯。捏喜喜喜躺在床上,年少英俊的脸孔一片苍白,显然已陷入重度昏迷,没有丝毫假装的痕迹,是真的出气少入气多。李善卷缓慢移动视线,见到喜喜喜的肚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愧是气血旺盛的小伙子,正一个劲儿冒红水。 “善卷,你来得好快啊,累不累?先喝口茶。”为奇笑眯眯道。 “混蛋!” “哈哈哈,喜喜喜总也不醒,我实在无聊,一个人自言自语罢了,你干吗那么生气!” “混蛋!少他妈的废话,到底怎么回事,竟伤成这样。” 为奇搔了搔发角,叹了声,“今日一早接到报告,说有大官上京纳供,货物里带了些冬瓜,喜喜喜一听便吵着说要去抢,我拦也拦不住,只好陪着,谁知道那大官排场阔绰,却实在太小气了,说什么也不肯割爱冬瓜,还指使十多个功夫底子不错的小伙子打咱们,接着便打呀打呀打呀打呀……” “他妈的!” “哈哈哈,你别急,”为奇卷舌微小,“打呀打呀打呀打呀的,真有意思,不过他们哪里打得过喜喜喜,不一会便争相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喜喜喜顺利抢过冬瓜,非常高兴,便有些疏忽了,于是被某个卑鄙装死的小胡子化了一刀……” 为奇停下来,指了指捏喜喜喜红彤彤、水汪汪的腹部,“喏,就在那儿!” “嗯,的确混蛋!”为奇也表示同意,“不过这伤本来还算不得什么,喜喜喜一直清醒得很,他自己扛着冬瓜走回山寨,因为心情好,气色还挺不错,接着马上又到厨房吩咐厨子升火烧汤,”他接着道:“谁知道厨子切开瓜皮才要去囊,这才发现,巴里底,什么冬瓜,里头根本没陷儿,装的统统都是个大得珍珠,我就知道,一大官闲着没事带冬瓜上京干吗,刚这么想,只听旁边喜喜喜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李善卷砰得击桌,他的肩背从那到外,都在颤抖。
为奇静静看着自神医身上散发出的那阵似是而非的讯息──有一点端倪,又有一点光怪陆离。
“善卷,”为家二少爷轻轻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吃冬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