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淇淋吃多了会蛀牙,而且手指不要放进嘴里,不卫生。”他边说边把小孩的手从嘴里拉出来。
“吃吃,吃吃……呜……”小孩圆圆亮亮的眼睛开始冒出水气。
贺宇耘愣了愣,说这么多也是废话,人家小孩子都听不明白。
“小祖宗,拜托,不要哭,再去买就是了。”他无力地弃械投降。
“呜……”小孩听到这句话奇迹地笑开嘴,露出正在发育中的小牙齿。
“你妈说你是个小傻瓜,我看你倒挺机灵的,说不定是在装傻。”贺宇耘捏了孩子的鼻子。
“呵呵…”小孩得意地发出笑声。
“走吧,在傻笑,真的像个小白痴。”他抱着小孩站了起来,突然小孩像发现新大陆般地叫起来。
“车车,漂漂。”
贺宇耘向着小孩指的方向看去,一辆火红色的敞篷跑车停在他们的斜前方,艳红的车身,和新式的设计引起路过的行人侧目。车内戴着墨镜的男人,正朝他们的方向探看,两人的目光瞬间相遇。
贺宇耘震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随即对车内的人笑了笑。然后抱着小孩走进麦当劳。
郑巍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麦当劳门口。刚刚目光与他交接的时候,优雅的身躯也蓦然一震!冰冷的黑眸有着震惊,忧郁,和怨恼。
贺宇耘,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人。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会清楚记得这个人,因为是他让他感受到,什么是被人抛弃的感觉。
三年前竟然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他没见过比他更驼鸟的人。他想过他可能,会跟他说分手,但没想过他会一走了之。而且一走就是三年。
当时收到他的辞职信也不意外,直到凌飞扬问他知不知道他出国…… 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那种无法思考,揪痛了心脏的陌生感觉,是一种仿佛接近毁灭的感觉。有正面的情绪,就一定有负面的感情。如果他是爱的,那么同时他也恨,不知道两者那个重一些。
贺宇耘走后,他一直都不知道他去了那里,要去做什么。曾经想过要征信杜去找他在什么地方的,然而他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拉下面子去找一个主动离开他的人。即使结婚了,他也会想起他。即使不停换身旁的床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是会想起他。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不去想他。
想念,是一个很大的折唐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习惯。为了使自己忘记这个可恨的人,他一次一次地把所有想念抑制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想起他,或者因为他离开太久,本来的习惯已经不再习惯了。但今天的偶遇,什么都瓦解,以前自以为很成功抑制下的想念,只不过全是自欺欺人。
郑巍自己也想不到再次相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身边的小孩是谁的? 难道离开后的他,真的过得这么幸福,竟然可以结婚生子。很多疑问在他的脑海瞬间生成,同时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瞬间,郑巍冷俊的脸庞滑过浅浅的怒气。
“先生,总共三十元。”服务生露出职业化的笑容。
贺宇耘还来得及拿出皮夹,已经有人替他付了钱。
“先生,多谢惠顾,这是找你的钱。”
“不记得我了,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走。”郑巍扯了扯唇角,用讽刺的语气说道。
贺宇耘愕然地看了看身旁的人。
郑巍一身光鲜讲究的正式西装和贵族般优雅的举止,在小小的速食店里,显得不太协调。看着他无意识地搅了搅纸杯里热腾腾的的咖啡,就是没办法喝下去的样子。贺宇耘露出低笑,以他对生活这么挑剔的人,怎能忍受速食店里这些即溶咖啡。
“你在速食店里很怪。”他说出了自两人坐下的第一句话,然后看了看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摇了摇头,果然是天生的发光体,到什么地方都能引起其他人的注视。
“还好吧。”郑巍耸耸肩,维持一派的自在。
“小乖,叫叔叔。”贺宇耘哄着正在吃霜淇淋的小孩道。
小孩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很仔细地看着郑巍,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没长齐整的牙齿。
“爸爸,漂漂。”
“叫叔叔。”贺宇耘觉得哭笑不得,这小鬼头就喜欢乱叫人,不过郑巍的魅力还真大,连小孩也觉得他好看。
“爸爸?他说什么?”郑巍皱了皱眉,不太明白小孩的牙牙语。
“没什么,小孩子刚学说话,所以有点口齿不清。”
“你的小孩?”黑眸不太肯定地看了看天真的小孩,然后抑郁地撇回眼。
分开三年,再次见面竟然有一个三岁左右大的小孩, 真是有点…晴天霹雳。再看了眼小孩,小孩子很乖地吃着自己的霜淇淋,没吵,没闹,也没哭。安静的感觉和贺宇耘很像。
“你没生小孩?”
“没有。”郑巍冷冷的声音有点暗哑。
“你不喜欢小孩子?”
“不是。”嗓音愈来愈沉重了。
“啊!?”贺宇耘终于露出诧异的情,立即冒出一个想法,难道他……不育!?
“内子去世了。”郑巍沉沉地补上一句,似是看穿他可笑的想法。
“对不起,说起你的伤心事。”贺宇耘尴尬地抿抿唇。
“也不算什么伤心事,早就有心理准备。”
“啊……”贺宇耘再一次露出惊讶。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突然结婚?”
贺宇耘摇了摇头,这个问题,郑巍曾经问过他。但当时他好像拒绝知道,因为对于别人的隐私,他不太感兴趣,而且保守秘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选择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这是最明智的。
郑巍迳自说了起来:“我们两家是世交,杨缨自小身体就很多病的,她是我从小看大的,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当时和我结婚的她已经有了末期的血癌,剩下的时间不多。他爸爸问她有什么愿望,无论怎样都会帮她达成,她说她想做新娘…想做我的新娘。所以她的爸爸拉下自尊来求我……当时我不知道怎么说,结不结婚不是太重要,反正都会结婚,只是和谁的问题,所以我答应了。”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贺宇耘的语气仍是清清淡淡。
“没什么,想让你知道而已。不过你还是没变,对事一样冷漠。”
“你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冷酷。”他挑起眉,闲闲地回他一句。
“那我们不就很绝配,可以用来做个题材拍部电影,叫‘当冷酷遇上冷漠’怎样,这个名字不错吧?”郑巍咧开嘴,嘲弄道。
“是吗,如果是你当主角的一定能大买,若你再露点的话一定比‘TITANIC’还红。”贺宇耘微微弯起嘴角,笑中带讽。
“没问题,如果你跟我一起当主角的话。”郑巍笑了起来,因为只有和他才能有这样的对话。
“总裁,你越来越能掰了。”他也跟着笑起来。
这样的郑巍跟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性格仍是飘忽不定,冷冷邪邪的,但他有时摆出的低姿态,让人一时不能适应。
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以前的事情。仿佛有些事,注定了就不可能摆脱。和以前的他比,现在少了一点强硬和不可一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他今天的改变,难道是因为妻子的去世。
“你现在过的很不错吧?”
“还好吧。”贺宇耘随口漫应。
人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曾经以为不可能再见到他,即使见到应该也会是点头而过,因为他清楚郑巍高傲的自尊,应该不会原谅当时他的不辞而别。没想到他竟然会和他心平气和的聊起天,这是他认识的郑巍吗? 贺宇耘心里也冒出很多问号。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走?”郑巍冷平静的语气有一丝紧绷。
贺宇耘沉默了片刻,似在犹豫怎么回答。“你说三年前?”
“嗯。”郑巍的脸上掠过一瞬压抑太深的痛苦。
敏感的话题再次被挑起,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带过的。郑巍既然开口问道,就绝对不会让他胡混过去。
“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是避开我?”郑巍眯细黑眸。
“去医病,外国的技术比较好,我妈说的。”他平静地说。
“这么小的事,你都不通知一句? 你当时怕什么? 医病? 这个理由好伟大,一去就三年。没人比你更决绝。”郑巍讥讽地道,脸色慢慢阴沉起来。
“当时时间比较紧,而你也在办婚礼,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你。”贺宇耘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意识找个借口为自己开脱。
“怕打扰?你从一开始就打扰到我,就是在茶水间见到你起,你已经完完全全地打扰到我了。”他迷人的双瞳微微眯起,冷硬的脸孔划过一丝愤怒。
“是吗?”贺宇耘反问。
他的表情很淡漠,不想说太多而触动到他郑巍深层的怒气,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一定会没完没了。
“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没有见过你。”郑巍冷冷地哼道。
在别人最生气的时候,他的反应是冷冷淡淡的,让人感觉特别不爽,如果这种是他用来刺激人的方法,可以说做的很成功。
“也是,没有遇上,就没有你现在的不满。是不是?”贺宇耘露出凉凉的笑意。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宁愿没有遇见过他,因为这样就不会有痛苦和无奈。以前的他们是处于一个征服和被征服的状况,两人都有较劲的意味,即使看得清对方,却看不清自己。他清楚知道自己每次不冷不热的神情,总是毫不留情地击碎郑巍所有的自信和勇气。
太强的自尊使他们都不肯先向前一步,那怕是为了造就明日的遗憾。可能两人太过相似的性格令当时的关系不可挽回地走到终点。如果爱一个人要爱到失去自尊,他宁愿不爱。
“妈妈,我要妈妈。”带点惶恐的童音怯怯地响起。
可能他们两人的对话太有火药味了,所以连小孩子也被吓到。
郑巍不悦地瞪了一下小孩。“这是我的名片。你现在住哪?留下电话吧,我到时候再找你。”
贺宇耘拿出笔,把地址和电话抄给他。
“你下次最好不要把小孩带出来。有事先走了。”郑巍站起身。
“掰掰,掰。”
贺宇耘还没有出声,小孩子已经很聪明地跟郑巍挥手说拜拜。
郑巍听到童音,停住了脚步。
回头。
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转身离去。
第十章
周末通常是人高峰期,街上的流动人数必定比平时多。虽然窝在家是很无聊,但总比出去晒太阳和人挤来的好。
贺宇耘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无意识地转换各频道。
“唉……”他叹了口气。
真是闷,据说在外国,周末的自杀率比平日高出很多,那他平安度过数不清的周末是不是应该庆幸一下呢? 不知道是别人轻视生命,还是他喜欢苟且偷生……
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的门铃打断了他的思绪。
伸了伸懒腰,从沙发爬起来走去开门。他费劲地打开大门,意外地看到的是神色冷淡,举止依然优雅的郑巍。
贺宇耘愣了愣,与他漠然地相视许久,才反应过来,对郑巍的突然拜访有点不太适应。
“你找我?”贺宇耘挑了桃眉。身子倚在门口,长指在铁门边缘敲了敲,好像没有请人进去的意愿。
“你不请我进去?”郑巍嘴角微弯,勾起淡淡的笑意。
贺宇耘斜倚在门边一会,抬眼打量了他一下,还是没有什么举动,似在思索。
“你不方便?”郑巍再度开口。
“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巍暂时看起来还满和善的。狐疑地瞪了一会,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来访。最后他还是打开铁门,让郑巍进屋。
“你一家就住在这?”
郑巍的眉心明显地打起折。他眯眼打量着室内的陈设,真是简洁到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偌大的厅里,竟然只有一部老式的电视机和一套深蓝色的沙发床,唯一勉强满意的就是脚下光滑的地板。
“不是,只有我住在这。”他很重视个人隐私,所以宁愿自己租房子,也没有和老爸一家挤在一块。
“啊?”郑巍转头看他,眼里透出疑惑。
“你自己一个人住?”
“有什么问题?”
“你不是结婚了吗?”郑巍试探。
“结婚?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不是你的小孩?”
“你说小乖?”贺宇耘皱眉想了想,“是我妹的小孩,只是他见到男人都会叫爸爸的,是我懒得纠正他而已。”
闻言,郑巍的脸色微变,寒声道:“那你当时不说清楚。”
“你好像也没问我有没有结婚,要我说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事实上也是这样,也不能说当时他在隐瞒,只是他没问到,所以也懒得解释;反正他一向不是多话的人。
“你……”郑巍欲言又止,他的脸色微微下沉,似乎有些动怒。
屋内又沉默了好几分钟,贺宇耘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坐?”他耸耸肩,坐到沙发上。
“过门都是客,你不请我喝杯茶?”郑巍挑高剑眉,似笑非笑地回望他,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优雅地伸展交叠。
“茶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