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醒了,我现在跑了吗?”
“这就算你的回答了?”
他呵呵笑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要不下次你也留心听我在梦里说了什么好了!”
不想有天周燃看着他醒来时,笑呵呵地望着他道:“我也听到你昨晚说梦话了!”
“哈,我说了什么?”
“你说了,你也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她纯心只想捉弄他,逗着他玩儿,却没想到他立刻就扑向她,从她的嘴唇一溜儿吻了下去,最后又回到了她的唇边,呼出一股热烈的气息,轻柔地同她说道:“好吧,那就一辈子在一起吧。”
这段恋情里唯一让她遗憾地便是在办公室里看到马林和施隆的那一刹那。看着他们那旁若无人的恩爱劲儿,倘若杨逸正好在她身边,他们便免不得四目短暂地交会,两人都露出一丝无奈的羡慕之情,可是随即便又都撇过头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对于这件事,至少这么几个月内,他们除了忍耐,谁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小小的遗憾,总体来说,她对目前的生活感到满足,特别是几个月过去后,她完全适应了新的职位,工作上乐趣便也随之而来了。在一番笨拙的摸爬滚打后,她终于渐渐领悟了这份工作——这份几乎能算得上是时尚杂志里核心职位的真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这天,他们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里开始了新一轮的拍摄。
这次的拍摄旨在展现职业女性们在新时代的快节奏下经历的工作与生活的强烈碰撞。
自打19世纪下半叶,女权运动发展至今已经取得了十分值得人称道的成就,女人们能够昂首挺胸,同男人们一样站在演讲台上,立于谈判桌前。可是不管工作里如何风光,柴米油盐却依旧是女人们躲不过的话题。她们高度专业化的职业性背后总有家庭性,无论她是否能在穿梭于摩天高楼的同时扮演一个称职的主妇,无论她选择忽视这一角色或为此做出孜孜不倦的努力,她都无法逃避这一本质上已经成为女人定义的一部分。
而Trend这次的大片便是要展现这样家庭性的一角:职业上取得了巨大成功的女性如何在厨房里面对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拍摄场地是杨逸找一个朋友借来的。这栋300多平米的别墅在装修完成后尚无人入住,它采光优良,有着垂直的落地式玻璃窗,宽敞而开阔的开放式厨房以及摩登而精致的餐厅,紧邻屋外正绿意盎然的小花园:作为时装照的拍摄背景,再适合也不过了。而服装上,周燃精挑细选了二十来套质地精良,裁剪一流的高档套装:她希望当模特穿着这些套装出现在餐厅或厨房里时,能够因为服装和场地的不相宜而凸显出女人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给画面带来强烈的冲击感。
他们的准备工作从凌晨三点便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们本打算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升起而正式开始一天的拍摄,天气预报昨天还播报着今天天气将晴好,谁知太阳最终却没能应约而至,它怎么也爬不出那厚厚的云层,他们等待阳光的愿望也只得作罢。不过好在室内拍摄对于阳光的依赖并不大,许鹏飞对灯光稍微做出调整,让最终的光线呈现出硬朗的强对比效果,画面层次显得丰富而到位。马林为这位来自澳洲的超模Elisabeth Bush整理好造型,他将她棕色的细直发处理得硬挺笔直,并将她所有的头发全部梳于脑后并紧贴耳际,使她气质里那英挺干练的一面格外的凸显。化妆师为她选择了精致淡雅的裸妆,让其形象更接近于每日在家庭和办公室间奔波的职业女性,在许鹏飞所布置的光线下,她的皮肤显得红润剔透,宛如上等的瓷器。
Elisabeth Bush身着她今天的第一组服装:黑色的Dior羊毛西服套装来到布景前。这套西服款型别致,领口上装饰着一只巨大的蝴蝶结,因其设计上的独到,它成为了众多时装杂志拍摄大片的不二之选,不过却还从没有杂志用他们今天这样的方式拍摄过它。Elisabeth Bush按照许鹏飞的要求紧邻橱柜,立于玻璃幕墙之前,这样花园里那青翠欲滴的绿色和娇嫩的粉紫粉红也能同时被他收入镜头。她摆出了今天的第一组姿势:她正将一盒牛奶倒进杯子,同时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仿佛工作萦绕在她心头间,重担压在她的肩膀上,即便在早餐时分,她也无法得到片刻的宁静。
周燃在一旁指导着模特的表现:“Could you please make it more absent…minded?I want this woman to dive into her thought。”
她的指示一发出,Elisabeth Bush不愧于她“硬照之王”的外号,立刻就调整了些许身体的姿势,尽管只是些十分微小的调整,画面整体看来却好了许多。而她的心不在焉与普通人的心不在焉又有着天壤之别,普通人的任何动作都是松垮的,只是她个人情绪的一种直接表象;而Elisabeth Bush的心不在焉则在表达了这种情绪的同时,从头到脚都流露出模特的气势与优雅。好的模特总能使一张或许会沦于平庸的照片焕发出如十七岁少女般让人钦羡赞叹的生命。
许鹏飞拍了一会儿,便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休息片刻,待会儿再回来继续拍摄。
他拿着一瓶水走向周燃,将水递给她以后,便同她一块儿站在电脑前,审视着刚才所拍摄的照片。
“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我觉得能挑出好些可用的照片,不过怎么说呢,我总觉得这组照片应该还能更好些。”
周燃说着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对着瓶口喝起水来。
“哗,你说话这架势怎地越来越像杨逸了!”
听着他这话,正在喝水的周燃猛地一呛,险些将瓶中的水都洒了出来。她赶紧从旁抽出纸巾,低下头,使劲儿擦着落在衣服上的水。
“慢点喝嘛!又没人跟你抢!”
许鹏飞一边同她说着话,一边又将目光转向了电脑中的照片:“喂,说实话,我也觉得画面看上去还差点什么,似乎还不够生动,不过不是模特的问题,我总觉得是布景上差了点什么!”
他说话的这当儿,周燃却似乎正看着自己身上那少许未干的水渍发起了呆。她忽然间目光炯炯地转向了许鹏飞,拉着他的袖子,像林中第一只醒来的鸟儿似的欢快地叫了出来:“啊!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可不可以拍这样一个脚本?模特不小心把牛奶泼到了自己身上,她心疼地看着自己昂贵的职业套装,这么一个小插曲为她无穷无尽的烦恼又增加了新的一笔,她因此而露出一脸恐惧的表情,生怕这么一件心爱的衣服就这么给毁了!”
她那欢快的叫声足以把一整个林子的鸟儿都叫醒了,许鹏飞想象着自己一会儿就能听到一片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再看看她这激动不已的样子,脸部焕发的如清晨绽放的花朵一般淡粉色的光泽,他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柔情,随即便笑道:“噗!这主意不错啊!估计也只有女人才能想出这种点子!谁还会对服装爱成这样?”
他看了看周燃不自觉间紧紧地拉扯的他的衣袖道:“你看,我这件衣服可相当贵,你都快把它拉破了,我也没吭一声。”
周燃立刻果断地放开了他的衣服。
她的声音果然大的已经将林中其他的鸟儿都给唤醒了。因为许鹏飞话音刚落,马林便冲着他们大声嚷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Dior的套装!你们想往上面泼牛奶,除非迈过我的尸体!”
他说的声嘶力竭,仿佛是他的孩子要被强盗蹂躏了,丝毫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许鹏飞冲着周燃翻了个白眼:“补充一句,嗜衣服如命的除了女人,还有gay!”
他接着又一脸不以为然地同马林说道:“喂,我们的话你还没听完整呢!我们没打算真泼牛奶。”
“噢,我说呢,那就好,那就好!”马林试探着问道:“那你们…”
“我们准备泼油漆。牛奶太快就干掉了,而且真泼上去,很快就渗入面料,太不明显了,拍摄效果肯定不会理想。”
许鹏飞说得十分淡定,马林却已经是一副即将昏死过去的样子。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厉声叫道:“油…油漆!你们要往Dior的西服上泼油漆!”
他那尾音尖利得能让一整个房间的玻璃都碎一地了。
周燃见着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冲着马林平日里待她不薄,她也不忍再懵他了,她大笑道:“他耍你呢!是要泼油漆,不过不是往这件衣服上!”
许鹏飞瞪了她一眼,为她这么快就将他拆穿了而有些怨艾,他还没将这乐趣体会够呢!不过他接着也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顽皮之情。他冲着布景师挥了挥手:“麻烦弄一些白色的油漆来,再弄一个架子和一块同这件Dior西服反光度接近的黑色的布,拍摄时我们使用相同的光线,直接将油漆泼在这块布上,后期再合成到有模特的照片上去!”
一切安排停当以后,拍摄再次开始。
Elisabeth Bush摆出了又一个新动作:她一手拿着牛奶盒,一手则不知所措地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套装。各种表情都让她演绎地惟妙惟肖:紧闭双唇式的纠结,瞠目结舌式的惊惶,双眉紧锁式的烦闷。周燃双臂抱胸站在一旁,看着她不断地尝试着各种方式来演绎这一场景,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现在,不像几个月前,她脑海里已经能够浮现出最终成片的模样,她能够想象到牛奶那浓烈细腻的乳白色和羊毛呢这样沉稳大气的黑色形成怎样的对比。
她忽然间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几个月前,在她刚上任之际,她曾一度觉得世界像无数个线头似的搅在了一块儿,她连做梦都梦见自己没日没夜地解着这团毛线,却只是让它们越来越纠结罢了。即便多年在时尚圈工作的经验,对这样一个职位她依旧百般不适,像一个门外汉似的在这个世界的轨道之外毫无章法似地胡乱奔跑着,每天都将自己累得筋疲力尽,所获却甚少。若没有杨逸的鼓励,不准她一早便放弃了。她那时心里应当是有隐隐地恐惧之心的。而现在,她长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循着规律找到了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轨道入口。她摸着了这个世界的脉搏,听到了它的心跳。她知道一切都还远不完美,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完美可言,它激流澎湃,不被它埋没的唯一方法便是迎着激流勇往直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一天的辛苦拍摄结束后,周燃蹲在地上收拾着拍摄残留的各种道具:她的大脑仍因为今天那好的不可思议的拍摄成果而无比亢奋,面色却显露出了一丝疲惫。忙碌过后,瞌睡虫不知不觉间偷偷地爬上了她的眼睑。
忽然间,她听到不远处 “咔擦”一响,待她抬起头,便看到许鹏飞正拿着相机对准了她。
“你在拍我?我这副憔悴模样有啥好拍的?现在还背着相机你不累么?”
她这一连串噼里啪啦,并不期待答案的问题过后,许鹏飞抓着着相机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也随她一道儿收拾着东西。
他一边又说着:“当摄影师的恐怕都有这习惯,相机不离手。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决定性的瞬间’会发生在什么时刻。”
“这也算是种职业病?”
“算吧。”
“我记得曾看过一次绝美的晚霞:一大片厚厚的云层中央有几朵薄薄的云片,绝大部分金色的夕阳半掩在云朵里,只些许光线透过那些薄薄的云片,形成了明亮绚丽的金色斑点,仿佛无数颗星星在白昼里闪烁。我赶紧一路狂奔着回家拿相机,可是再等我爬上天台,却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那些星星都躲藏在云层背后去了。哎!可惜啊!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黄昏,再也没能碰见第二次!所以了,摄影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精彩的瞬间没能抓住,老天可能再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去捕获它了。相机就像我的娃儿,我要随时随地带着她,仔细看好她了!”
“噗!”周燃大笑着揶揄他道:“这个‘他’是男他还是女他?你真有娃儿了恐怕还未必能这么善待他呢!”
大笑过后,她的精神顿时便好了许多。这时候的许鹏飞总让她想起高中时期的一个同班同学,他在班里有着相声演员的职能:所有人心情不好时,都会去和他说话。不经意间,他总能让你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就这么着,他高中毕业时竟带走了班上最漂亮的女生。
对于她的揶揄,许鹏飞全不以为然,反倒一本正经地答她道:“当然是女她了!我一个大男人,当然要天天背着女娃娃四处跑。”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将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