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踩在临界点上却没有迈过线,所以很难将他这种抄袭的做法一锤定音,有时候不得不让人感到无奈。整个时尚行业,抄袭的界定向来困难重重,比起其他任何艺术行业都要模糊。一种时尚元素一旦开始大行其道,许许多多的设计师都会在下一季的设计中考虑采用这种元素,可是不能说他们都互相抄袭了。”
他话音刚落,却没想到林文娜一把将他的手甩开道:“你早就看过这场秀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今天一个客户同我谈起这件事,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别人就这样j□j裸地拿走了我的作品!”
“因为我知道告诉你了你一定是这种反应!不要说他拿走了你的作品!你的设计在前,黄浩仁的设计在后,公道自己在人心。属于你的永远是你的!而且即便他抄袭了你的作品,但是你的设计却依旧远远胜过他!Orion在细节的处理上有大师风范,配色上也新颖别致,黄浩然对细节处所做的修改却只是让这样的设计沦于平庸,根本无法和Orion相提并论!”
“可是即便这样,他拿走Orion最佳卖点元素,再辅以相对低廉的价格,难道不会对Orion的市场带来冲击?”
“好吧,那我这样问你,你现在这么生气,又能够怎么样呢?”
“你太可笑了,难道我不应该生气?”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却一直瞒着我!即便我身边的朋友也不会这样做!说到底,你和你妈妈一样,骨子里根本就瞧不上Orion!也根本就瞧不起我们母女的设计!别再继续这么虚伪下去了!”
林文娜越说越大声,连珠炮似地一发接着一发,一个字推向另一个字就像早已布好阵的多米诺骨牌,即便她想停止也停止不了。当她大声地说完最后几个字时,房间里突然一阵静默,让世界上最微小的声响此刻也清晰可闻。她忽然一阵恐惧,觉得自己上一刻还在岸上,现在却落向了深不见底的河流里,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些长期以来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念头,她竟这么j□j裸地倾倒了出来——她本打算将这些念头秘密地封存着,永远只让自己知道。
她明白自己大概说得有些过火,可是这样的时刻里,她却丝毫也不想示弱,事情原本就是她理直!于是她杏目依旧圆瞪,怒不可遏地盯着杨逸。
杨逸的面色变得铁青,他半晌不语,说话时缓慢却一字又一字铿锵有力,似乎震的玻璃也要铮铮作响:“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尽管他的语气尚算平静,林文娜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好,我来问你,Trend曾经对Orion进行过多少次报道?每次报道又是怎样评价Orion的?在中国力量的专门板块里,头两版难道不总是留给Orion?”
“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时候你曾经问我,为什么好几个月都不联系你。因为我就怕你对我抱有成见,就怕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某种程度上来说,Trend就像我的发声工具,我希望你能通过这本杂志了解我真正的想法,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以为我已经将整件事说得足够透彻明了了!我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不止一次,我不希望我们母亲的过去成为我们的畔脚石,可是现在看来,你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每每碰到这样的时候,你母亲过去的敌人又回来了!”
“你不是觉得Orion还远远比不上Amedeo & Marcello?你根本就不够尊重我,也不够尊重Orion!”
“哈!我什么时候这样想过?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上次我们讨论开设Orion的副线时,你的原话是‘Orion的拥趸和Amedeo & Marcello可没有可比性!’”
“你完全是胡搅蛮缠!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难道你把这句话放在心里这么久现在才说出来?我那时候不过就事论事,根本没有贬低任何一方的意思!”
“算了,我今天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和你吵了!你一定要这样说,我们继续吵下去也毫无意义!”
“你抱持着这么偏颇的想法,我们继续在一起又能有什么意义?”
杨逸话音落下,像一把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地上,房间里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林文娜抿起嘴巴,忽然觉得泪水无法抑制地直往外冒,她赶紧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这是想和我分手?”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你都要往最偏颇的方向去理解!难道这不能是我希望你能打从心底里信任我?”
林文娜又再吸了一口气,她缩了缩鼻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想我今天理解的事情够多了!”
她说罢抓起自己的钥匙:“恐怕我今晚不能留在这里了,我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忙了,挪到现在才有点闲工夫,只得叫你陪我喝晚茶了。”
马文东步入雅和茶馆,在林文娜对面拉开椅背坐下:“我本想就近找间咖啡馆,可是最近经常通宵,喝咖啡已经喝得想吐了,换换口味吧。”他冲着服务员招了招手道:“来一壶铁观音,谢谢!”
“没什么,喝茶也挺好的。”林文娜闻声抬起头,冲着马文东笑了笑。
看着她,马文东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雅和茶馆呈典型的明清风格,黄花梨木的古朴桌椅分散排列,桌与桌之间拉开间距,让大堂显得十分宽敞,而亲朋之间的会谈也因此更加舒适自在。墙上以兰、竹、石、松、菊为主题的五福竖版国画一字排开,房间的四周竖立着四座宫灯,头顶上也吊着数只球形纸灯,让这间茶馆不似一般茶馆那般昏暗,夜里也依旧明亮如昼。在这样的光线下,他一眼便看到了林文娜那疲惫不堪的神态,面色苍白,眼泡红肿,一副谁见了也要犹怜的憔悴模样。他知道林文娜素来对自己要求严苛,无论哪次见到她,她总是服装得体,妆容精致,发型一丝不苟。以致于他数次在心中同自己调侃,倘若哪一次真见到了她的一根乱发,他便去专业的健身中心开始他的减肥大计。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项酷刑,他是宁愿窝在家中的沙发里吃一整晚的薯片也不愿动上半分钟的。因此他敢同自己打这个赌,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这样的赌注上永远都是赢家。现在看来,她应当依旧是精心地收拾过自己的,从举止到着装也仍然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是她从前眼眸里那灵闪闪的让人不敢正视的光芒却消失不见了,即便她冲着他微笑,却总让人感觉心不在焉,思绪似乎在千里之外飘荡。精神状态连他这样时不时便几宿未眠的人也不如。
这还是他认识林文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她这幅样子!
“最近很累吗?”马文东关切地问她道。
“没有啊,还不是老样子。我…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吗?”林文娜有些惊慌地询问着马文东,可是眼睛却似乎依旧找不着焦点似的,眼前只是一片迷离。
马文东赶紧摆手道:“没有啦!这不和英国人谈天气一样么!就像你上次说的,我们每次见面不都要反反复复问对方一样的问题?”
他打量着她,琢磨着她今天如此反常总该有个原因,应当是碰上了什么烦心的事儿了。可听她这么说着,他却也不便再问什么,只得把喉咙里的话又收了回来。
林文娜见他这么慌张地安慰着自己,不禁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道:“对了,你电话里说有事情要和我说,是什么?”
“啊,是这样!你看了黄浩仁这季的秀没有?他完全是在抄袭Orion两季以前的款式啊!”
这话不说则已,说出来便向沙漠中忽如其来的一阵风暴,林文娜的表情立刻就阴沉了下来,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尘雾,在凌厉的风沙中若隐若现。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这句话,昨夜一宿未眠,今天本已被她刻意淡忘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心中却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
马文东却似乎依然不明就里,他义愤填膺地说道:“黄浩仁这人,实在太不地道了!出道到现在就几乎没看过他什么原创的作品!一季又一季,抄袭着不同的设计师,今天山本耀司,明天Alexander Mcqueen!他在别人的细节上做些修改,改得还烂俗无比,难道这样就能让别人的设计变成自己的?真不理解这样的品牌怎么还能在市场上生存到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况你难道不生气吗?”
林文娜苦笑了一声:“我能不生气吗?可是我生气又能有什么用…”
“其实我早前一直有一个想法,这样的抄袭事件在时尚圈简直是层出不穷!在所有其他的行业,但凡出现抄袭事件,一篇文章里的几个句子,一首歌里的几个音符,马上就能依照版权法将抄袭者告上法庭!可是在时尚圈,却从来没有人站出来说过一句话!Tom Ford上一季选择不公开发布,就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服装还没有上架的时候已经在快时尚品牌的商店出现!这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即便每年都面临着数百万美元的罚款,这些品牌对于抄袭别人的设计也依旧毫无羞耻感,面临着巨大的市场利润,这样的惩罚不过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不过总有人该出来做些事情!” 马文东愈发的义愤:“黄浩仁这样的事件不应该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他用别人的设计赚得盘满钵满,偷了东西竟然得不到任何惩罚!我打算写一篇文章发表在Trend上,对时尚圈的抄袭事件做一次全面的报道,或许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起码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
听他这么说着,林文娜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一瞬间的闪烁像是流星划过。她一阵期待:“你说真的?这文章…是…是Ewan…是Ewan的主意么?”
“呃…”马文东有些惊愕:“这个…其实我还没同他说。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文章先写出来再说!”
他话音一落,林文娜便又是一阵失落,她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你…”马文东忽然想起了什么,见着她前后巨大的反差,不禁探声问道:“你该不会是同Ewan吵架了吧?他今天一天也郁郁不乐的…”
“他这样的人,他哪里会郁郁不乐…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无法理解他!”
“怎么了?”林文娜语气间似乎一肚子的委屈,马文东便赶紧问道:“俩人在一起,偶尔也难免有争执,即便感情再好也一样,我从来没见过哪对情侣不吵架的。但是从另一个侧面来想,吵架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嘛。如果有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不是更难受?”
“好吧,我问你,换做是你,你早看过黄浩仁这场秀了,你会一直瞒着我吗?”
“呃,这…”
“他一直没告诉我!好像也从没有告诉我的打算!”
“呃…这…这似乎是件小事吧…或许他只是不想你难受呢?”
“怎么说呢,只是一种感觉,他说得自己公正无私,可是我却总觉得他实质上非常偏心!他对待Orion从不向对待Fleur那样上心!或许是因为我母亲曾经是他母亲的死敌,又或许是因为Orion不像Fleur,是从Edgy成名的品牌,是他一手的精心栽培!”
林文娜越说越大声,直到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已经惹来了旁人的侧目,她才咬了咬嘴唇,抑郁地叹了一口气。她眼睛里终于闪现了些许神采,只不过这神采却五味杂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滋味。
她话音落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马文东竟一改平日里的温和姿态,正色道:“别这么说。Ewan不是这样的人。”
他看着她,顿了顿:“他对Fleur的确有些不一样的情感,就像你说的,这是他一手提携起来的品牌,他嘴上不说,看着这个品牌一步一步的成长,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换做任何人都难免会有一种自豪感的。可是我了解他,他决不会因为这样就偏心。我和他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他在工作上的专业是不容置疑的。”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林文娜不禁愣了愣,她用手抚了抚额头,又捋了捋头发,最终用手撑住下颚,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你不明白!如果他总给我这样的感觉,难道这也能是一种错觉?”
她说话时眼睛在茶馆里游离,上唇紧紧咬住下唇,就像自己心中住着一只魔鬼,而她不得不时时刻刻地提防他,同他做着斗争。
看着她这样一幅痛苦难耐的模样,马文东心头微微一紧,只跟着一阵难过。他忽然有一股冲动,想去抓住她随意地落在茶杯边上的另一只手,抓住之后就永远也不要放开了。她的手洁白细腻,美丽的像一尊雕塑,铂金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地发出星型的光芒,看上去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