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楼淡淡道:「那是你自作自受……」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幽静的隧道,好似连空气都被劈开了!
——岳凌楼的风凉话被一记意外的耳光打断!
「我说过你这张嘴要好好管教一下。」
月摇光瞪过来的目光中早已失去了理智。岳凌楼被打得眼冒金星,头偏向一旁,好半天,除了痛以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月摇光的喉咙哽了哽,艰难地说道:「我知道,是我的错,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不该提出那场比赛,也不该擅自闯入禁区。他的一点牺牲,救回了青神寨数十条人命。而我受到十倍于他的惩罚,就是我的自作自受!我的罪有应得!我的咎由自取!」
岳凌楼甩了甩头,重新清醒过来,用手背揩去嘴角的血迹。只觉得自己胸腔澎湃得厉害,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他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敢这么打他!
——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岳凌楼的咎由自取。
「不过,总算他死了……我再也不用看到他……终于可以摆脱他……我以为我可以摆脱他,但是……但是……」
尾音越来越淡、越来越哽咽。月摇光捂住了自己的脸,岳凌楼平静地注视着他,他知道他没有哭。
——也许哭出来会好受一点,所以他就没有哭。
就像以前的自己,希望通过自虐来达到一种救赎。有些人虽然已经死了,可以超脱于尘世之外,但是他们缥缈的魂魄和残存的影子,却继续纠缠着背负罪孽活下来的人。这些人会受到十倍于他们的煎熬,而且永远无法解脱。
此时此刻,岳凌楼第一次在月摇光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影子——他们都被死人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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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药就不要乱动。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挖出来!」
尹珉珉一声怒喝,陈凌安急忙撇开头,把视线从尹珉珉脸上移开,望着窗外的树干发呆。不知怎么搞的,他竟觉得双颊传来一股奇异的温度,暖烘烘的,烤得他好不难受。
这是他的房间,而尹珉珉作为知道季紫兰解毒方法的人,被请来为他治疗。
第一次见到尹珉珉,是在幽河镇的集市上。那个时候,她正和一名白衣公子起争执。水寨误认为他们是紫星宫的人,两方短兵相接。后来真正的紫星宫到来,情急之下,陈凌安捉了尹珉珉当人质,没想到却她反咬一口,中了毒。不过还好萧辰清一行人即使赶到,考虑到大局的紫巽,令欧阳扬音替他解了毒。
从那个时候起,陈凌安就对尹珉珉特别留意。心想这个丫头,外表虽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但她下毒的身手确实不容小觑。还有,她在西尽愁和陈商南比武时,突然发出的那只暗器,其精准和速度,更是令人咂舌称奇。
万万想不到的是——她竟是紫星宫的小宫主?!
陈凌安猜破头皮都猜不出是这种答案。
「叫你不看,你就发呆。你这人,怎么傻兮兮的……」
尹珉珉瞥了陈凌安一眼,一边嘟哝,一边收拾药箱,准备走人。
莫名其妙被说『傻』,陈凌安觉得忿忿,扭头刚想反驳,却在看到尹珉珉笑眯眯的表情后,心跳加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尹珉珉把药箱抱在怀里,头一偏,笑吟吟道:「不过,傻点也好,我就喜欢笨蛋。」
「喜欢笨蛋?」陈凌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虽然尹珉珉有意强调的是『笨蛋』两字,但传到陈凌安耳朵里,重点却变成了『喜欢』,不由得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嗯。」尹珉珉点头笑道,「因为和笨人打交道的话,不用担心被骗。只有我骗他们,他们绝对没那个本事骗我。非常有安全感~」
原来是这种原因,陈凌安有点哭笑不得。
「好了,你就乖乖养伤吧,如果你好不了,西大哥……恐怕也麻烦。」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叹气,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西大哥怎么样了,都五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对了!」蓦然抬头道,「你跟你娘求求情吧,让他们把人收回来,不要再追捕了。我保证帮你把毒解开,这还不行么?」
「这个……」陈凌安面露难色,但望着尹珉珉期待的表情,竟不忍心开口拒绝。
「算了。反正你就是个只会看娘脸色办事的人……」尹珉珉也看出他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只会看娘脸色办事!?
陈凌安的身子蓦然一抖,如受雷击。虽然尹珉珉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但她这句话给陈凌安带来的打击,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看娘脸色办事……
头脑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陈凌安不禁苦笑起来。连一个刚进水寨不久的小女孩,都能看出来,那么在水寨生活的人呢?恐怕都知道他陈凌安是个对唐碧惟命是从,不敢有半点反抗的乖儿子……
想着想着,不由得低吼一声,似是想把心中的苦闷发泄出来。
那一刻,陈凌安暗自下定决心!
他不想再在母亲的保护下生长,他要按自己的意愿办事。他要证明——就算没有唐碧,他陈凌安!一样可以力挽狂澜、成就大业!
月满西楼(耽美) 激浪 第5章
章节字数:13358 更新时间:07…11…28 13:04
「这是第几天了?」隧道内,岳凌楼微弱的声音响起。
「第五天——怎么?你撑不住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日你说,来这里是因为有干净食物。原来……你所说的干净的食物,就是空气么?」
整整五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虽然岳凌楼也很想用严厉的声调指责,但无奈发出的声音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震慑效果。
「你撑不住了就早说……本来,我想在这里坐十天的……」
「这算什么,纪念天地琉华?有必要把我也拉进来?」
岳凌楼略一仰头,靠在石壁上。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性格已经够怪了,没想到月摇光比他还怪。月摇光说要坐十天,正好是他和天地琉华被困在这里的时间,难道月摇光想饿十天,以此重温当年的感觉?
仿佛没听到岳凌楼的话,月摇光自言自语道:「只有苦痛才会让记忆更加深刻。我忘不了他……即使他已经死了十年,我还是忘不了他……北极教覆灭后,我回到水寨的五年里,常常会来这里,静静地坐着,想以前很多很多的事情,回忆着那种最接近死亡的感觉……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头脑会变得特别清醒,但即使是用这么清醒的头脑来思考,我还是不懂他——他做了很多令人费解的事,但是,他已经死了——再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杀他?」
「你不会懂……」
「你为了赢他而杀他?」
「你错了。虽然他死在我的剑下,但他并没有输。他依然可以让所有人挂心,而我则变成了所有人的噩梦——背负着弑兄的罪孽。他虽然死了,但我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相反,我还失去了已经拥有的一切。我被迫离开水寨,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我虽然杀死了天地琉华,但是他的死,也同样杀死了天地御月。从那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天地御月,只有月摇光……你说,这场战斗,究竟赢的人是谁?我还想跟他再比——总有一天我会赢他!」
岳凌楼淡淡道:「可是你要怎么去赢一个死人?」
「以前我也认为不行。但是——」月摇光霍然站起,「直到五年前,我再次回到这里,我才知道这个隧道的秘密。我曾经对他说过,谁能够找到这隧道里的宝贝,谁就是胜者。现在我还有机会,但是他却死了。如果这个宝贝被我找到,我就赢了。即使他是个死人,但我还是可以赢他!」
黑暗之中,岳凌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注视着月摇光。虽然只能看见一个大概轮廓,但他突然觉得这个影子非常可怕——因为执着于一种理念而变得疯狂扭曲,令人害怕。
月摇光突然转移话题,问岳凌楼道:「你还站得起来么?」
「当然。」
「那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那个……隐藏着这个隧道秘密的地方?」
岳凌楼扶着石壁缓缓起身,他已经坐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双腿酸软、浑身乏力。借着石壁,好不容易才站立起来。想到刚才月摇光霍然起身,却没有半点不适的症状,有点吃惊。
想必月摇光已经习惯了这种饥饿和疲惫了吧?
正如他自己说的,他常常回到这里,重温当年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所以饿五天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你跟着来就是了。」
月摇光冷淡地说了一句,一把拉过岳凌楼,把他拉到自己身旁。本就昏昏沉沉的岳凌楼,那经得起他这么凶猛的动作,脚下一颤,还好被月摇光及时扶住了,不然只怕要一头栽到地上去。
黑暗之中,岳凌楼闭上了眼睛,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跟在月摇光身后。不过几乎是一步一停,走得非常艰难。见状,月摇光拉过了他的手,把他往一个方向带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耳边也传来一阵轰鸣。
那轰鸣是水声——仿佛有一股很大的水流,从天而降,击打在石头上。
岳凌楼很想睁眼看个究竟,但刺眼的白光,却令他把眼睛闭得更紧。好不容易适应了亮光,睁眼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隧道,来到一处田园。
说是田园也有点不对,因为这里四周都被高不见顶的峭壁包围着,只有一块巴掌大的土地,生长着杂草,还有几颗果树。右边,是一个水潭,从天而降的瀑布,大概有三米多宽,但却极高,放眼望去,就跟那些峭壁一样,好像要一直冲上天庭。
这时,月摇光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叫『一线天』,我取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
岳凌楼虽然没有点头,但心里却认同了这个名字。
的确,这股瀑布就像是一条直线,并且一直通上了天——一线天。
仰望瀑布的头刚低下来,突然,岳凌楼的视线就被水潭边一个石砌的凸起吸引了。定睛一看,才发觉那并不单纯是个石头堆,而是——坟墓!
什么饥饿和疲惫都忘了,强烈的好奇让岳凌楼恢复了精神,摇摇晃晃地朝那个坟墓走去,而月摇光则紧随其后。
坟墓前有一块石碑,碑上虽然有字,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腐蚀不堪。字上朱红的颜色,也已淡去,模糊可辨的是一个『友』字。
岳凌楼盯着那块石碑出神,似是想从那上面看出沉睡在这墓中之人的身份。但遗憾的是,除了那个『友』,他什么也辨识不出来。
见状,月摇光蹲下身子,用手指着一个斑驳的红字道:「五年前,我发现这里时,这个字还看得清楚,是个『郁』字。现在,竟然连这个字都看不清了。恐怕再过几年,连这个『友』字,也会消失,这墓碑就要变成一块纯粹的石头。」
岳凌楼颦眉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人的墓?」
月摇光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猜测道:「这上面的字,恐怕是『亡友郁什么什么之墓』吧?可惜最关键的两个字没有了,除了当年修墓的人,恐怕再没人知道这是谁的墓。」顿了顿,突然又问,「你看不看得出来这墓是什么时候修的?」
被这么一问,岳凌楼也在墓碑旁蹲下,轻轻抚摸着光华的石面,还有那些浅淡的字迹。他在耿家的时候,也见识过不少古玩,所以粗略的鉴定本领,也学到不少。不多时,岳凌楼淡淡道:「应该也有几百年了吧……不是两百,就是三百……」
「有那么久么?」月摇光突然对这块石碑肃然起敬。
岳凌楼一边思索,一边道:「你说很久以前,有一名剑客来到这里,立剑为誓,改隧道成了迷幻阵,不准任何人踏入,是不是?」
「那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月摇光淡淡一笑,「两三百年前,恐怕连水寨都没有呢……哪有那个立剑为誓的剑客?」
「但是却有这墓了!」岳凌楼紧紧皱眉,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啊……」月摇光起身,凝视这座古墓,「难道这墓,就是当年那名剑客要找的东西?」随即又摇了摇头,接着道,「也不对啊……既然墓碑是几百年前的,那这墓中之人也应该是几百年前就死了……百年之前,那剑客根本就没有出生,怎么会想找一个百年前的死人墓呢?——时间跨度太大了!」
本来,月摇光以为这墓是解开所有秘密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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