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整,有够豪华。
再敏感地联想起前一段时间的某一周末,陆潇潇母女二人联手上演了一个下午的失踪记,心中更加有数。
孝庄亦不是吃素的,当时不动声色地,又放了回去。
当作从来没有见到过。
周末,潇潇回家,在吃完晚饭,陆家母女二人争先恐后各自往自己房间窜的时候,孝庄冷静开口:“从珊,潇潇,等一下,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二人愣住。
孝庄的称呼,口气都迥异于以往。
平时,一言九鼎的孝庄对陆家母女一视同仁,“珊珊”“潇潇”乱叫一气,仿佛二人是姊妹一般,鉴于其地位尊崇,且一直被这么叫惯了,时间长了,二人也就不以为意。
而且,凭孝庄的生活阅历,和大智大慧,家里家外,所有的事,无论大小,从来无须和陆家母女商量,她从来也就省略该项。
因此,从珊女士和潇潇交换一下眼神,二人心头顿生不祥之感。
从珊女士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果然,孝庄有样学样,轻飘飘地,也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从珊,潇潇,我想回老家。”
直炸得二人魂飞九天。
凭着多次参加现场访谈节目历练出的处变不惊,从珊女士在勉强抓回最后一丝理智后,随即大脑开始重新运转:
问题,出在哪里?
该藏的,该瞒的,她一向处理得妥妥贴贴。钻戒,贴身藏着,结婚证,锁得紧紧的,婚宴礼单,电脑里放着,因为孝庄一向视高科技产品为毒蛇猛兽,一离三步远。
原本想先斩后奏,待到结婚前最后一刻,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发挥演技,声泪俱下地说服孝庄。
如今,显然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么,问题,到底会出在哪里?
她苦思冥想中。
突然间,灵光一闪,她想到了--
是的,就是那颗沧海遗珠。
只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差,待到她想起来的时候,仍然好好地放在套裙口袋里。
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二十分钟,让她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化为泡影。
更没想到,孝庄的精细程度竟然如此炉火纯青,几臻化境。
她继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在两大高手多年熏陶下的陆潇潇自然对两人的内心活动了如指掌。
于是,逼不得已,出来沉香救母。
她扑上前:“刘阿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这就是您的家,好好的,说什么回老家呢?”
边说边向老妈使眼色。
孝庄等的就是这一句,鼻子里冷哼一声:“是吗,只恐怕有人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一家人吧。”
解铃还需系铃人,潇潇无奈,向母亲望去。
她心里无比清楚,孝庄一准是抓到了老妈辛苦掩饰,万般小心的把柄,所以才如此以逸待劳。
因此,她退到一边,爱莫能助。
从珊女士一贯的伶牙俐齿瞬间蜕化成如牙牙学语时期的稚童,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孝庄继续鼻孔里出气。
十多年来的权威,突然遭受如此巨大撼动,所受打击不可谓不惊人。
饶是孝庄见惯风风雨雨,心理也难免大大失衡。
从珊女士挣扎半天,总算吐出一句话:“我。。。。。本来想。。。。。过两天告诉你……”
孝庄面无表情地,又冷哼了一声:“不必了,我当不起。”
从女士继续挣扎:“我……”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半晌,一委屈,暌违了十多年的泪水居然缓缓而下,“我只不过,想找到,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幸福,有。。。什么。。。。”
一脸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只看得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潇潇讶异,兼赞赏。
好老妈,不愧文海书山跋涉多年,深谙哀兵之术。
孝庄心中一惊,表面仍然不动声色:“我也没拦着你啊,你去追求你的幸福啊。”她吹吹茶水,喝了一口铁观音,“既然你要结婚了,自然要搬过去,潇潇一周只回家一次,留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让我回老家,见见多年没见的老姐妹们,对大家,都是好事一桩。”
以从珊女士的玲珑剔透,再加上多年的相处,自然听得出孝庄口气中的些微松动。她立刻收住眼泪,朝一旁闲闲看戏的潇潇使了个眼色。
潇潇心领神会,又一下扑到孝庄面前,将头偎进她怀中:“可是,刘阿姨,我吃惯了您烧的菜,看惯了您收拾的房间,用惯了您整理的东西……”一想到孝庄要离她而去,不禁霎那间假戏真做,悲从中来,眼泪水扑簌簌而下,“我怎么舍得……您离开我呢……”
孝庄也有些酸楚,从潇潇六七岁开始,她来到陆家,和这个小丫头的感情一向不是母女胜似母女,潇潇从来对她也是无话不谈,实在对她比对那个没良心的老妈亲太多太多,谁都舍得,就潇潇,想来都舍不得。
于是,抚摸着潇潇的头发,她的眼泪水也是一滴一滴往下流。
从珊女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开口:“大姐,不要说什么见外的话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片刻之后,电话往来之间,饭桌之上,从珊女士和孝庄签下了丧权辱国,极端之不平等的城下之盟。
电话是打给宋致山先生的,在听到从女士大致介绍了一下相关情况之后,宋致山先生对这个一度被他列为可以暂且忽略不计的闲杂人等,刮目相看。
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深谙不卑不亢,敲山震虎,以退为进的道理。
若是他手下多一些这样的人,他的事业版图早就扩张一倍不止。
他经常不在家,有这样的杰出人才守在迷糊的从珊女士旁边,比血统无比纯正的德国黑贝还让他放心百倍,千倍,万倍。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她。
条件可以慢慢谈。
因此,由从女士作传话人,潇潇作证人,孝庄和宋致山开始电波两端的拉锯战。
最终,总算达成协议,双方皆大欢喜。
协议是这样的,鉴于宋先生在卸甲归田之前,仍需为革命奔波,从女士的专栏战役也是方兴未艾,二人的见面周期几乎可以固定为半月一次。因此,平时,陆家的生活规律不变,陆家三口仍居住于自己的公寓,每相隔半月的周末,从女士,带上潇潇,还有孝庄,到宋家的二层楼小别墅共享天伦之乐。
当然,若是宋先生得闲,想带上从女士国内国外转转,休养生息一下,孝庄不得反对。
而且,在宋先生的公司和平禅让给儿子之后,从此朝夕相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孝庄亦不得从中作梗。
孝庄听到这样的条件,尽管心里已是千肯万肯,脸上仍丝毫不动声色。
她心里清楚,尽管她对那个宋什么的人没什么好感,但人家的确对从女士一片深情,早请示晚汇报,打电话来踢到她这块铁板无数次,亦没听说有何怨言。从珊女士单身一人,辛苦养大女儿不易,想找到人生第二春,她这个坚持一女不嫁二夫的贞节烈属虽不敢苟同,但可以理解。
毕竟,按潇潇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知识经济时代了,不比以往。
而且,过几年,等到潇潇风光出嫁,从珊女士的新生活上了轨道,她再功德圆满地离开,也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一遭。
心里不是没有一丝酸楚。
于是,她抬头,看到从女士充满期待的眼神,和电话那头几乎听得到的屏息以待,终于,缓缓点头。
一个半月后,宋致山先生和从珊女士的婚礼隆重举行。
而且,两个人还很时髦地,假宋氏公司的大厅,举办西式自助餐婚礼。
潇潇和孝庄亦是盛装出席。
只不过,在婚礼上,她和宋聿始终相逢只当不相识,眼神从头到尾,几乎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宋聿自然从头到尾一副昂首向天的架势,和一脸旧社会的酷毙表情,他显是觉得,他的出现就够给老爸面子了,况且,婚礼上还有他不想见到的闲杂人等。
不知为什么,那座冰山一出现,他心里就一沉,情绪颇有些复杂。
因为,他有几分气恼地发现,那座冰山显然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一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视若空气。
陆冰山今天穿的是淡粉色羊绒套裙,和以往不同的是,显见价格不菲。他心中照例冷哼一声,同时,第一次,极为不情不愿地承认,陆冰山对于着装的品位,的确超过一般女子。
至少,超过他眼光所及的很多女子。
而且,很明显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为有无数宋致山先生的世侄们已经蜂拥而上,簇拥于冰山左右。
没想到宋先生的继女竟是如此绝代佳人,况且气质出众,据说学历也颇为傲人,实实在在是才貌双全,引人遐思,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在大力幻想,和陆潇潇小姐的下一代长得像谁比较合适的私人问题了。
还有一些人,干脆就围在她左右,寸步不离。
陆潇潇以不变应万变,一径有礼地敷衍,心里早就百转千回地问候过某些苍蝇的祖宗八代了。
但是,表面上,她仍然一副文雅矜持的端庄神态。
尽管眼神从无交流,但她并不是没暗地里不露声色地注意到宋玉先生。
毕竟,以后可能会是同一屋檐下的,熟悉的陌生人,还是有必要研究一下,并且,还要研究透彻了,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只瞟了一眼,就断下评语,一脸的傲慢不羁,脸色阴沉,白白糟蹋了那一身颇显俊挺的亚曼尼,而且,在这个举家欢庆的重大时刻,这种举止,显然不尊老。
她不是没看到宋玉先生周围也围了不少妙龄少女,说长道短,言笑晏晏,只是,他的脸色还是像被倒会兼深度破产的样子。
她再接再厉,继续下评语,不懂得尊重女性,自大的沙文猪。
这些印象和评语,再加上前几次的亲身体验,对她以后生活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状况,有极其极其重要的借鉴作用。
她暂且记下。棋逢对手
姚远他们终于也知道宋聿和陆潇潇的真实关系了。
追本溯源,这还得拜香港狗仔队所赐,自从此类风气传至内地,作为大中型城市的D市,也诞生了数家以报道花边绯闻,奇闻逸事为最高宗旨的小报小刊,D市著名民营企业老总宋致山先生和知名专栏作家微风女士喜结良缘,自然是它们争相报道的特大新闻。
其中一家,更是图文并茂地,将婚礼上值得捕捉的亮点全部都用摄像机忠实地,无微不至地,记录了下来,并择其精华隆重登在了报纸上。
有人花力气去登,总归会有人花力气去看。
于是,某一天,宋聿班上的,极其遗憾地错过那次聚会的某一小男生在食堂吃早饭,无意中,发现手边上放了一张不知是谁丢弃的,沾满油腻的,带着肉包子香味的废报纸,闲极无聊,随便翻了翻,结果,发现了新大陆。
报纸左上角登了数张照片,其中一张显然作为主要介绍依据的那张照片上,那对年过四旬,明显是二次趟过婚姻之河的新人旁边,居然站着两个熟人。
那个亲亲热热挽着美艳新娘的手,微笑着的窈窕淑女,可不就是D大著名的陆潇潇美女?而那个表情略显僵硬地,酷酷地站在新郎官旁边的小帅哥,可不就是本班大佬级的,刚刚荣登本年度校园十大歌手比赛榜首的新晋校园风云人物宋聿同学?
嗯,值得带回去好好研究。
早饭也顾不上继续吃,飞奔而去。
不到十分钟,成为全班皆知的秘密。
当然,翘课的宋聿同学例外。
姚远看到那份报纸,照例摸了摸下巴。
这通常代表他的大脑处于极度兴奋,高度运转状态。
他再一次回忆起已经回忆了不知多少遍的陆师姐那天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了陆师姐那句颇富玄机的话:
“我是他姐姐,他跟他爸姓,我跟我妈姓。”
呵呵……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天散场时,当他发表意见的时候,宋同学一脸的不善,原来……别有内情。
不一会儿,他心中就涌起一种既羡且妒的情绪。
这个宋聿同学,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假如是先天性的血缘关系,旁人也羡慕不来,但后天性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居然也能让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子跟陆师姐扯上这么亲近的关系,老天真是不开眼。
于是,等不及下课,他就闯回宿舍,一把拉起正在安睡的宋聿同学。
“宋聿,呵呵呵……”他笑得极其诡异。
宋聿懒洋洋瞟了他一眼,准备继续倒头睡觉。
路人甲仍然痴笑不已。
宋聿耐心地等他自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