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 by 闲语 (虐心+古装+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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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 by 闲语 (虐心+古装+he)-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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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一日的雨,从清晨一直下到了傍晚。秦斜川站在窗前,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一边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庭院里雨打着芭蕉,阴绿上青白的朵儿在暗昏的天光里跳跃,从他的一场梦里,又跳到了另一场。苍苍的白开在阴阴的绿底上,永无止息。

  房里暗昏昏的,因是雨天,白日里也点着灯。摇曳的烛光被沉沉的天吞噬,胎死腹中,留下粉墙上的影影绰绰。墙边大床上青色帷帐低垂及地,流下一滩子的青,被湿气浸透了,不得动弹。一只惨白的手从床里斜斜伸出,指节微突的手指僵硬地屈起,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床边不远处的圆桌边坐着两个青年,一个将手臂支在桌子上抱着头,另一个黄衣的不时地朝门口处张望着。过了一会黄衣青年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向秦斜川道:“雨这么大,衙门中的人兴许要晚些才来。秦兄不如先去客房歇息片刻。”

  秦斜川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蹙了蹙浓眉。高挺的身材挡住了光,五官在轮廓极深的俊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泛出丝丝阴翳暴虐。

  黄衣青年乃名剑世家太湖藏花阁的阁主谈怀虚,因秦谈两家是世交,秦斜川自小就认得他。这次秦斜川来江南向扬州玉扇门门主之女何彩儿下聘,不想忽然接到了谈怀虚的急信,让他速来金陵一趟。信上提到谈怀虚的远房表舅金陵嘉靖侯夫妇昨夜被人暗杀,而杀人凶器正是赏剑山庄的清泉刃。故此他请秦斜川务必来金陵一趟,向官府澄清此事。秦斜川本不想理睬,可未来岳父玉扇门门主却认为事关赏剑山庄声誉,断然轻忽不得,他这才勉强来了。

  秦斜川不悦地道:“这些官府中人拖拖拉拉架子十足,实在讨厌。我看我直接去衙门找他们算了——我还急着回洛阳呢。”

  坐在桌边的那个青年听了这话霍然抬起头来,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秦斜川,烛光在他俊雅的面容上晃动着,隐约带着些许忧伤失落。秦斜川避开他的目光,径自朝房门外走去。谈怀虚忙叫住他道:“我陪秦兄一起去罢。”又朝向桌边的青年道:“秋霁表哥,我陪秦庄主走一趟。”

  桌边的青年收回目光,胡乱点了个头。他是嘉靖侯兰永宁的长子兰秋霁,由于此案涉及武林中人,他便把正好在金陵处理生意的远房表弟谈怀虚请来帮忙周旋。

  正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太守李远已经到了候府大门外。秦斜川停住脚步,想了想又重新走了回来。兰秋霁直起身子朝谈怀虚道:“我出去迎接一下。”又飞快地瞄了秦斜川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待他身影消失不见,谈怀虚忍不住问秦斜川道:“秦兄与秋霁表哥以前可是见过?”

  “我是江湖草莽,他是王孙公子,我怎会见过他?”秦斜川沉着脸没好气地道。

  谈怀虚笑笑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又看着秦斜川手中的匕首道:“这把清泉刃本已失踪多年,如今忽然出现,说不定顺藤摸瓜,最后能找到当年偷窃这把匕首的元凶……”

  秦斜川打断了他:“对于偷窃匕首的人是谁我根本没兴趣知道——不过是把匕首罢了……这样的小事,你打发人拿着匕首去扬州问我一声不就行了么?又何必十万火急地催我来此?以后不要再为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我!”

  他这番话说得颇不客气,然而谈怀虚认识他并非一日两日,早就知道他生性傲慢乖张,也不与他计较。忽然想起秦斜川这次去扬州是向何彩儿下聘的,于是微笑着道:“差点忘了恭喜秦兄了。何大小姐温婉娴静,秦兄真好福气。”

  秦斜川看了他一眼,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声道:“何二小姐蝶儿纯真开朗,娇俏可人。人家主动托人向谈兄提亲,谈兄你不答应也就罢了,何必让人毒瞎了她的眼?”

  “不是我做的。”谈怀虚脱口反驳道,转念一想又问:“你怎会知道此事?”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蠢,秦斜川是赏剑山庄的庄主,且不说赏剑山庄眼线遍布武林,单说如今秦斜川已是何家的准女婿,何家将此事告诉他也属人之常情。

  秦斜川嘿嘿一笑,道:“听说数月前何家派人向谈兄提亲,谈兄尚未来得及答复,何家便举家上下都中了毒。下毒之人派人送信来说只要他们主动收回这个意思就会帮他们解毒。后来他们照着做了,果然有了解药。只可惜何蝶儿吃了解药命虽保住,却还是瞎了眼,如此佳人,可惜可叹啊!”

  2 朝来寒雨晚来风————闲语

  谈怀虚不觉有些尴尬,何蝶儿瞎眼一事虽非他所为,却是因他而起,可有些事情他也不便与秦斜川细说。两人虽从小就认识,可是近十年来秦斜川忽然消失无踪,直到去年他兄长被杀后才突然回了赏剑山庄,继承了家业。十年未见,早已生疏,而且重返的秦斜川不但延续了从前的傲慢无礼,还变得十分阴沉,涵养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他这种恶劣的性子。

  正这时房门外响起车轱辘“嘎嘎”滚动的声音。秦斜川朝门口看了过去,见兰秋霁招呼着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踏进房里,男子四十上下年纪,面容端正斯文,应该就是那个李太守。后面一个壮年捕快推着张木制的轮椅,过门槛时他将轮椅前腿翘起,后面再用力一提,那轮椅便稳稳落在了门槛里。一个灰衣人坐在椅中,从秦斜川站立之地看过去只能看见椅中人的侧面,乌黑的发丝上沾着雨珠,平淡的面部轮廓迅速湮灭在满屋的幽暗里,仿佛他本就属于这幽暗。

  谈怀虚与这几人早晨曾见过,此刻便上前去问礼。轮椅中的青年男子朝他微一颔首,随即用手转着车轱辘往床边去了。秦斜川站在窗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张轮椅设计得颇为精巧,就算没有人推,椅中人也能自己用手转动轮轴缓慢行驶。椅子两侧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按钮,大概是用来实现更复杂动作的。一把湿漉漉的雨伞连在椅柄处垂下,也是椅子的一部分。这样即便是下雨天坐轮椅的人也能腾出双手转动轮轴自己行走。

  待到了床边,轮椅中的青年微微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副雪白色的手套缓缓戴上。他动作沉静优雅,仿佛是在沐浴熏香,等着参加什么圣典。有一种静谧萦绕在他周围,秦斜川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恍惚间世界里只有灰尘漂浮的声音,而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原不过是他的梦境。他站在一场梦的边缘,看着另一场梦缓缓拉开帷幕。

  戴好了手套,青年伸手撩开厚重的青色帏帐,嘉靖侯夫妇的尸体露了出来。嘉靖侯发妻宇平郡主躺在床里侧,胸口处衣衫上一大滩血迹。她双目死死瞪着帐顶,眼珠突了出来,甚是骇人。相比较而言躺在外面的嘉靖侯死得要安详许多,只有心口伤口处才有些血迹。

  过了约一盏茶功夫,青年脱下了手套小心翼翼放进一个布袋子里,塞在了轮椅座下的小竹筐里。王捕头见他查完,忙走过去将他推到了圆桌边。

  “惜酒,可有什么新的发现?”李太守问了青年一句。秦斜川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双腿残废的青年原来是衙门的忤作。

  青年缓缓抬起头来,道:“两人均是被匕首刺中要害才身亡,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别的伤痕。”

  秦斜川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白皙的皮肤,平淡的五官,然而却是按着所有人的心愿融合在了一处,不近情理地动人心弦。可毕竟是平淡的,象是水,象是雪,闭上了眼睛,只余下茫茫的一片真空,茫茫的一片空白,隔着雾,隔着时光一般。这让秦斜川隐约有些熟悉之感,思想间眉头不禁轻轻蹙起。

  (二)

  一旁的谈怀虚见秦斜川若有所思,忍不住提醒道:“秦兄还记得光阳镖局的宁兄么?小时候你曾在寒舍见过他的。让我想想……大概有二十年了罢。”

  轮椅中的青年闻言抬起头对着秦斜川微微一笑,眸光沉静悠远,却有着小小的希冀在深处燃烧着,明明灭灭。秦斜川看着他,对这双幽深的眸子,他隐约还有些印象,只是它们主人的脸早成了记忆中的碎片,遍寻不见。片刻后他冷淡地别过脸去,向谈怀虚道:“我不记得了……我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光阳镖局。”

  宁姓青年默默垂下眼睫,苦苦一笑,淡然中似乎裂开了一丝伤痕。谈怀虚见秦斜川如此说话,深悔自己的多嘴,不觉有些歉疚地看着宁姓青年。青年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眼朝他一笑,面上已是风过无痕了。随即他转向秦斜川道:“秦庄主没有听说过光阳镖局也属正常,镖局早就关了。至于庄主不记得见过我……”他垂眼淡笑,续道:“在下宁惜酒不过是贩夫走卒之辈,本也不配庄主费心去记。”他顿了顿,抬头凝视着秦斜川的眼睛轻轻道:“……不过我对庄主倒是记忆深刻……”

  3 朝来寒雨晚来风————闲语

  秦斜川在心里不屑地冷笑,自己当年才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能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宁惜酒莞尔一笑,接着道:“那年在藏花阁,秦庄主‘不小心’惊散了树上的马蜂,结果我被马蜂咬得一身包。可巧那些马蜂都是人工饲养的毒蜂,我因此昏迷多日,多亏谈老阁主及时找来了养蜂人救醒了我。曾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就算我想不记得庄主也难啊!”

  王捕头与李太守一听此话,忍不住朝秦斜川打量过来。先前谈怀虚将两人介绍给秦斜川时,秦斜川只是傲慢地点了点头,这令他们颇为不满。此刻忍不住想着:惜酒脾气一向就好,说他什么“不小心”惊散马蜂,我看多半是故意的——果然这人从小就是这个品行。

  兰秋霁却在心里忍不住思忖着:“这倒的确象是他做得出来的。”目光情不自禁飘向了秦斜川。

  谈怀虚听了也立时回想了起来。秦斜川八岁那年在藏花阁做客半月,曾做出过两件“惊天动地”的事。其一是放马蜂咬宁惜酒,几乎害死了他;其二是趁自己母亲熟睡时将她的一头乌丝剪去,害母亲足足有两年没有出门。此刻想想觉得有些感慨,秦斜川小时那么活泼顽皮,长大了不知怎么反而变得阴沉沉的。

  房里几人各怀心思,孰不料当事者秦斜川却在想:“这样的事不知做过多少次,哪里记得有没有对他做过?哼!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是没死么?”

  李太守见秦斜川神情不愉,呵呵笑了一声,道:“原来秦庄主与惜酒是旧识,如此甚好,这次的案子,还请秦庄主大力协助。”

  秦斜川定了定神,闷声道:“杀人凶器清泉刃的确是属于本山庄,只是已经失踪多年,与本山庄再无关联。话我已说清楚,清泉刃可以留下,我却不能在此多耽搁。”

  李太守为难地道:“凶手用清泉刃杀人,用意是栽赃庄主不言自明。恳请庄主多留几日,说不定能引出凶手也未尝不可能……”

  “说什么引出凶手——我看你是在怀疑我就是凶手!”秦斜川竖眉打断了他。

  李太守见他态度强硬,正色道:“虽然本官相信庄主的清白,可目前庄主是唯一的线索,依官府的规矩,庄主必须留下协助调查。若是庄主不肯主动留下,那本官也只能秉公处理。”他本来下月就要升迁别处,却不料在这个节骨眼上嘉靖侯夫妇忽然被杀。嘉靖侯夫妇身份尊贵,若是他无法顺利破案,不但升迁无望,只怕连原职也要难保。虽然赏剑山庄在武林中颇有声望,可是江湖与官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既然秦斜川不肯给面子,他也不必太过顾忌。

  秦斜川冷笑一声,他扫了王捕头与宁惜酒一眼,满面不屑地道:“就凭这个笨头笨脑的捕快还有这个残废就想要抓住我?还是你准备立即回衙门调动兵马?”

  谈怀虚见两人闹僵,连忙出言调解,可是秦斜川哪里肯听。正为难之际兰秋霁突然插言道:“李大人,秦庄主既有要事在身,我们也就不要强人所难。我们若是有疑问,再去洛阳问他不迟,反正赏剑山庄总是在那里的。”他侧目深深看了秦斜川一眼,静静道:“秦庄主,你看这样如何?”

  秦斜川闷闷“哼”了一声,别过目光飞快地点了个头,转身就走。李太守见兰秋霁如此说,心中虽然不愿,却也无法,只得默从了。

  “秦庄主!”秦斜川正要跨出门槛,兰秋霁忽然在他身后喊了一声。秦斜川身躯一颤,顿住脚步沉声问道:“兰公子有事么?”

  兰秋霁盯着他的背迟疑了一阵,半晌才涩声道:“多谢……”秦斜川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门外雨丝蒙蒙,缠成他心头的千头万绪。芭蕉叶子上的花朵阴沉沉地跳跃着,他的心里也是沉沉的一片,他怔怔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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