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粥,一锅谁也没法控制的粥。”
“哦?有趣。”罗嘉琳看了莫然一眼,似乎在很认真地倾听。
“咱们先说吕总吧。其实吕总那天是有自己的计划的,他想抛弃自己的妻子,但又不愿和她离婚,因为离婚就意味着他要给妻子一大笔钱,这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杀死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开始做准备,首先他找了一个体貌特征跟自己差不多的人。让他和自己穿一样的衣服,戴上口罩以遮挡面容,然后开着自己的车一路往西走,一直开到邻市。而自己则换了身衣服,和妻子约定在一个僻静的公园里见面。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妻子的家人也在计划杀死他。因为他妻子的家人发现吕总正在不断地转移资产,但自己却没有能力阻止,也无法搞清楚他的资产到底流向哪里。他们担心一旦资产被完全转移走,两人离婚的时候女方将净身出户,同样,也因为钱,他们动了杀机。他们觉得,只要杀了吕总,吕总的妻子就能作为第一继承人继承财产。于是两个凶手都怀着杀死对方以抢夺财产的心态共同约定在一个僻静的公园见面,而吕总失算了,他变成了刀俎上的鱼肉,被杀死,之前的一切安排都白费了。这让整件事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黑色幽默。”
“有趣。”罗嘉琳优雅地吐出两个字,“那么给吕总开车的人呢?”
“您也注意到了?”莫然笑了起来,“这个案子虽然破了,但我们死活找不到给吕总的车和给他开车的那个人,因为我们试图从监控中寻找到那辆车的踪迹,那辆车却开进了监控的盲区,然后便找不到了。虽然这是案件的旁枝末节,但如果不找到这个人和这部车,整个案子就不算完。于是我们不得不煞费苦心地再次搜索,直到我们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原来这个人一直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我觉得,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哦,这个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您大概也知道,前几天在护城河边发现了一具男尸,我们有另一群同事一直在追查这个死者的身份,到最后才发现,这个死者居然就是我们要找的,假扮吕显德的人。”
“有趣。”罗嘉琳仍然显得有些无动于衷,说这两个字的语气也有点像敷衍,“那他是怎么死的呢?”
“是啊,他本来应该是在城西的某个地方活得舒舒服服的,却忽然变成了一具死尸躺在护城河边,这未免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而这个人的死法也很特别,他被发现的时候,后脑上有一道钝器伤,但并不致命。他的上半身全是水,下半身却只是被溅湿了而已。最开始我们以为他曾经被扔在河边,上半身泡在水里,下半身则在岸上。然而尸检的结果却表明,他是被自来水淹死的,他身上沾的水也更像自来水,而不是河水。这就更让我们糊涂了,他到底是被人用什么方式杀死的。说起来,淹死也许是最费时费力也最不保险的杀人方法了,更何况还是用的自来水,那应该在一个什么样的容器里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人给淹死,淹死后还会有这种结果呢?而在这具尸体被发现之后仅仅过了一天,吕显德的车也被人发现了。那辆车在城西——请注意,又是城西——在城西冲下了公路,开车的两个人当场死亡。而开车的这两个人是郎舅二人,开了一个汽修店,这个汽修店就在林间高尔夫俱乐部附近的公路边,很多去打球的人都在他们那里修过车,就连罗总您也在那里给轮胎充过气。”莫然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用眼睛扫了扫罗嘉琳。
“哦?有趣。”罗嘉琳的脸上平静似水,似乎她现在除了“有趣”两个字之外,并不太想说别的。
“是啊。”莫然继续说道,“发现了这辆车,我们也发现了一个新情况——这辆车挂着一副假牌照。通过这副假牌照,我们查到这辆车前一天晚上曾经在发现尸体的附近出现过,而车上也有一些尸体周围才有的泥,这些泥的痕迹恰好是这郎舅两人的脚印。把这些联系起来,我们才能断定,死者的尸体是被这郎舅二人扔到这里的。而在这郎舅两人平时开的车上发现了与吕显德的车相刮蹭的痕迹,在车里,我们则发现了死者平时抽的一种烟,这种烟的烟蒂在出了事故的吕显德的车里也发现了。所以,我做了这样的推断:当天晚上,这个死者按吕显德吩咐假扮成他的模样开车往城西走,在进入到摄像头没法覆盖的区域时,他抽了两根烟——因为只有这时他才能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的脸来。但不久,他便遇到了开修车店的郎舅二人。这两个人开的货车与吕显德这辆车发生了刮蹭,于是大家停车开始理论。但假扮吕显德开车的这个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对面的两个人是有备而来。他一下车后脑勺就挨了一下,昏倒在地。随后这郎舅二人把这个已经昏迷的人绑起来,一个开宝马车,一个开货车,回了修车店。开货车的那个人似乎还顺手拿了这个人的烟,在车上还抽过,但似乎他并不喜欢这种烟,所以这烟抽了两口就被他扔进了烟灰盒。在修车店里,被他们绑起来的这个人死了。他们只得给宝马车换了个假牌照,然后把尸体拉到护城河边丢弃。”
“有趣。”罗嘉琳看了看莫然,终于问了一个问题,“那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人是怎么死的,”莫然一笑,“在看到现场之后我才明白。在他们的修车店里有一个起重用的天车,还有一个装水的大缸。在我们查看的时候,那缸里还有些湿,显然是不久前刚刚装过水。这样看来,这个人应该是被他们倒吊着浸在水里淹死的。”
“用这么麻烦的办法杀人?”罗嘉琳终于不再说“有趣”两个字了。
“是啊,这办法确实麻烦,看上去还有些神经兮兮,还要特意把人抓回他们的修车店杀死,这样看上去倒像是故意虐杀。但说实话,我不相信这两个人这么变态。而对吕显德的车进行的勘查也有一些有趣的发现:一是车里放了八张古典音乐的CD,一是车上装了GPS防盗器。”莫然说到“有趣”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咬得很重。
“这有什么有趣的呢?”罗嘉琳看似百无聊赖地伸了伸自己的腿,眼睛也不再盯着莫然,而是看向了远处的山。
“这当然有趣。车里只有这八张CD,而且全都打开过,看样子吕显德似乎是专门买来听过。吕显德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古典音乐的发烧友,他也犯不着花钱去买正版的古典音乐CD。要说是有人送的,我也不相信会有人觉得送给吕显德古典音乐听合适,而吕显德也未必会把它们打开放在车里。更何况,听古典音乐不光需要个好耳朵,也需要好的音响,而这辆车的音响却恰恰没有被改装过。用汽车的原装音响直接听古典音乐,对于发烧友来说无异于亵渎,这一点吕显德恐怕并不清楚。对古典音乐完全无知却要在车里放古典音乐的CD,这只能表明,某个坐过吕显德车的人喜欢听古典音乐。吕显德为了讨好她,才在车里放了这些CD。”
“那GPS防盗器呢?”罗嘉琳懒洋洋地问道。
“GPS防盗器就更有趣了。按说,吕显德安了这部GPS防盗器,应该总会查询过这部车的位置吧,哪怕是出于好玩的心态呢。然而,我们在他的手机里和电脑里都没有发现查阅的记录,而他的家人和公司的同事甚至根本都不知道他给车装了这么个玩意。直到我们通过厂家查询到了他对防盗器做的一些设置,才明白,这个东西他其实是给别人装的。”
“给别人装的,什么意思?”罗嘉琳忽然扭过头来看了莫然一眼。
“意思就是,”莫然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词句,“某个人说要随时了解他的动向,他便投其所好地安了这么个玩意,真正对这东西感兴趣的,其实是那个人。”
“什么人?”罗嘉琳不觉眯起了眼睛。
“嗯,一个很重要的人。”莫然忽然变得含糊起来,“这个人对吕显德相当重要,所以吕显德费尽心机地要讨好她,古典音乐CD、GPS防盗器,都是为了这个人装的。”
“能解释一下吗?”罗嘉琳似乎对莫然故意卖关子感到有些不悦。
“嗯,咱们还是回到案情上来吧。”莫然完全不打算回答罗嘉琳的问题,“刚才我已经说过,吕显德正在转移财产,他和他妻子互相之间所产生的杀机也完全因为这一点,而之后发生的这些事也与此有关。吕显德把他的财产转给了一个他信赖的好朋友,但这个人却计划杀死他,独吞这些钱。为此这个人物色了两个帮手,也就是开修车店的这两个人。最近这几天,修车店里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店里只剩下这两个人,能确保做什么都不会被轻易发现。而那天晚上,吕显德的这位好朋友通过GPS防盗器定位发现,吕显德的车正在往西走,很快就要进入郊区。郊区人少、车少、监控少,要杀吕显德,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于是她立刻通知了这两个帮手,这两个帮手也闻风出动,根据吕显德这位好朋友的指示找到了吕显德的宝马车,截停之后,把司机打昏。也许他们截车的时候,司机又戴上了口罩,也许他们太过紧张,只看着身材像就匆忙出手。总之,他们是动手之后才发现搞错了人。他们连忙和那位朋友联系,也许是因为已经出手,不能轻易收,也许是担心吕显德搞这么一出是发现了什么,总之那个朋友命令他们必须从这个人嘴里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这两个帮凶没办法,只好把这个倒霉的替死鬼弄回了汽修店,把他倒吊起来,浸入水里,打算用这种方式逼迫他说出实情。可惜的是,再一次事与愿违,在他们拷问这个人的过程中,这个人居然死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再次请示,而请示的结果是,把这个替死鬼的尸体扔掉。于是这两个人只好给宝马车换了副车牌,希望以此瞒过警方的眼睛,然后把尸体放进后备箱里——他们不能开自己的货车,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尸体只能放在后面车厢里,那样就太容易被人看见了。然后他们开车去了护城河边,扔下了尸体。
“把尸体扔到护城河边应该是吕显德那位好朋友的授意,这个人不傻,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太容易暴露了。她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她计划好了,怎样灭这两个人的口。”
“哦?”罗嘉琳眯起眼睛,似乎阳光有些强烈,“怎么灭口?”
“当天晚上是来不及了,所以灭口的事被安排到了第二天晚上。这位吕显德的好朋友指示这两个人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务必开着宝马车赶到城西。这个设计其实很妙,宝马车被截是在城西,这两个人平时赌博的地方也在城西。现在这两个人在此出事,很自然地会让人联想到,这两个人拦截宝马车是因为输得太厉害铤而走险,现在跑到城西来也是因为有了钱而要继续赌博。而这位吕显德的朋友也已经把路线设计好了,这两个人到时必然走那条公路,也必然会经过出事的那个急转弯。之后她便赶到那个急转弯处,迎着对方来的方向把车停在路中间,然后又拆掉了护栏上的四个螺丝。再接下来,她只要坐回车上,随时查询GPS防盗器的定位信息等着这两个人把车开过来。
“最终,她等到了。这两个人毫不知情地把车开过来,他们还像平时开货车那样,一不系安全带,二随意超速。在宝马车即将转入这个急弯的时候,吕显德的这位好朋友拨打了司机的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拨打这个电话,以往她都是打坐在副驾驶那个人的电话,大概是怕影响司机开车,而这次她拨打司机的电话,则是要为这位司机能发生车祸再加一重保险。要知道,这位司机连系安全带和超速这种事都完全不在乎,更何况是接打电话。可他却没料到,就在他拿起手机之后,对面路上忽然出现了情况:一辆车忽然出现在面前,大灯开启,连连地按喇叭。这个司机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往右狠命打方向盘,于是车便直接冲开已经被卸掉螺丝的护栏,继而冲下山坡撞在一棵树上,冲力太大,两人又没有系安全带,结果只能是当场死亡。而制造了这一切的那个人在目睹这一切发生之后,放心地把车开走了。”
“有趣。”罗嘉琳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些都是您想出来的?”
“是推断出来的,不是凭空想象。”
“要我看,更像是两个人劫车未遂抛尸,后来又出了车祸。你这有人买凶的说法,我实在不觉得有多合理。”
“据我们了解,这两个人平时只抽五六块钱一盒的红梅烟,但在他们家——也就是那个修车店里,我们却发现了成条的中华烟,而他们在开车的时候抽的也是中华。而这时他们已经对十几块钱一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