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刚才一定是错觉!静言回头看窗外,开始唾弃自己的听力和大脑。
车子在保安老周惊讶的眼神里开进小区,停车熄火,暗夜里的大楼下,寂静无人,“孔先生,今天真是谢谢你。”终于到达目的地,静言长出了一口气,打开安全带,小声道谢,推门就要下车。
“华小姐,请稍等。”他出声阻止,然后下车走到她这一边,弯腰拉开车门,“有机会这么愉快地和你聊天,是我的荣幸。”
寒风里又传来那清新温暖的香气,未及开口,肩膀突然一暖,温暖的男士大衣,不知是什么料子,轻薄柔软,落在她身上,立刻将所有的寒意完全阻隔。
“孔先生——”回过头去,她声音迟疑。
灯光暗影里,他表情平淡,但是眼里有隐约而难以察觉的温暖漫出来,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他低声催促,“快上楼吧,小心着凉。”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进屋的时候,因为恍惚,她居然试了几次才打开大门。卧室里窗帘没有合上,走到窗边往下看,那辆车正顺着车道,缓缓驶出,尾灯晶亮,暗夜里仍然耀眼夺目。
温暖的大衣突然变得沉重,她猛地回头,将它丢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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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早晨醒来,静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阳光,而是落在床边贵妃榻上的那件黑色大衣。其实整晚都没有睡好,熬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是不是因为睡得太少的关系?还没带上隐形眼镜的双眼干涩酸痛,连带着那件做工完美的大衣都变得刺眼起来。
闭上眼睛侧头,只觉得鼻塞咽痛,肩膀僵硬,脖子发酸,几乎没办法把突然变得千斤重的脑袋从床上撑起来。床边的电子钟还在不停地发出悦耳的音乐声,每天听惯的起床音乐,这时却异常刺耳,赌气地伸手按断,头痛欲裂,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挣扎着走进浴室,双手撑在洗脸盆边给自己打气。静言,不过是吹了点冷风,不过是一夜失眠,小事情,想当初刚刚跟着方从云回国创业的时候,连着几个晚上通宵不睡都是小菜一碟,这次也没问题,你一定抗得住。
话虽如此,她还是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一切妥当。抓过鞋柜上的车匙,静言深吸一口气,出门上班。
不过稍晚出门一会,路上便一塞三千里,好不容易熬到中心,前台丽莎见到她就笑容满面地大声招呼,“静言姐,昨天酒会好不好玩?”
“还好吧,我有事,提早离开了。丽莎,轻声一点。”头痛,静言求饶。
“哦哦,”素来伶俐,看她脸色不对,丽莎立刻压低声音,“老板今天好早就来了,让你一来就去找他。”
“嗯,我马上就去。”静言点头,径直往中心里走去。
身后有小小声,“静言姐,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感冒啦?这两天寒流,你要小心身体哦。”
“谢谢。”回头笑了一下,静言心里叹气。寒流,是啊,有昨天晚上的经历,谁也没她那么清楚寒流的厉害。
方从云正在办公室里一边听音乐一边拿着笔一张一张地签字,高质量的hifi里,陈奕迅正柔情万千地唱着十年,静言进门就皱眉头,“学长,上班听流行歌曲,这是我们新的的公司文化吗?”
从一大堆单据里抬起头来,方从云捂着胸口解释,“不是,但是如果我在签这么多数额惊人的报账单的时候能够有音乐陪伴,心情会比较好受一些。”
“谁让你丹麦去了那么久,那些单子都积在一起了,当然数额惊人。”头还是痛,静言一边走过去把音响声音调低,一边继续说,“既然心情不好,为什么还要听这么忧伤的曲子?找点欢快的不是更好?”
“你错了,”方从云放下笔,对她摇手指,“快乐的歌曲只能带来反效果。只有听着这么悲情的歌曲,不断提醒我这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惨,我的心情才会稍微愉快一点。”
这个人!没好气地回身在椅子上坐下,“哭穷?难道公司要倒闭了?早点跟我讲,我回去打简历。”
“呃——”方从云无言了,“静言啊,难道你没看出学长的一片苦心?枉我一大早就煞费心思想逗你一笑,好啦,别板着个脸,昨天没事吧?”
“没事啦,我到家不是有打电话给你?正好有个朋友路过,把我送回家了。”她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看不出来。静言的表情缓下来,和学长在一起很多年了,早已亦兄亦友,知道他关心自己,她也点头回答。
“那就好,”方从云松了一口气,转身从椅子边举起一个纸包,“喏,你的大衣。”
“谢谢,”静言随手接过,“没事我去忙了。”
“哎,等下。”方从云赶快出声阻止,唉,他这个学妹,怎么每次都来去如风,“静言,昨天那位孔小姐——”
“怎么了?”转头看着他,静言皱眉头。
“昨天商会的人跟我聊到她,你知道她的爸爸是谁吗?”
“我知道。”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孔易仁吗?静言点头。
“哦,那没事了,你走吧。”本来想八卦一下,突然看到静言脸色不善,方从云识相地闭上嘴。
提步欲走,突然想起什么,静言又转过身来,“学长,商会的那些人跟孔家很熟?”
“怎么可能,是商会会长亲自送请帖去酒店的,孔易仁没有答应出席,后来只有他的女儿和女婿一家露面,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酒店?什么酒店?”那件大衣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静言追问。
“好像说是四季吧,不过据说还有两三天他们就要回国,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忙了。”静言干脆地结束谈话。
身后又传来方从云的声音,带着些小心,“静言,那个周承锴——”
没有回头,静言声音冷淡,“学长,以后请不要再提起这个人,我和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忙碌了一天,快到下班时分,突然有电话进来,接起来微微诧异,居然是威廉。
“静言,今晚有空吗?”
“现在还没什么安排,打算早点回家休息。威廉,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迟疑,“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电话里说不清楚。”
“这样啊——”低头看表,早上吃过药了,现在感冒的症状好了很多,威廉这个朋友,事业有成,生活独立,从未想到他会有这样开口求助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心里想着,静言已经流利答他,“我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离开公司,告诉我在哪里吧。”
第十八章
街边的餐厅,木色落地窗框,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餐桌边喁喁细语的食客,威廉穿着皮质的夹克,脖子上还松松绕着围巾,静言的头发仍旧一丝不苟地盘着,刚刚坐下,突然觉得头痛,她拔下盘发的长簪,转动脖子,松了松肩膀。一男一女,秀色可餐,远远望去好像一副浪漫生动的画卷。
坐在临窗的位子,静言毫无食欲,一手握着叉子拨弄盘子里的蔬菜色拉,一手托腮仔细地听着威廉几乎是断断续续的描述。
“那个欧阳—— 倒追你?”听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做总结性发言。
“呃,其实我也有责任,不该——”脑海里浮现欧阳晶晶双腮晕红小心翼翼的脸,威廉挫败。
“不该莫明其妙地亲人家,对吧?”唉,头痛继续,静言捧起杯子灌水,“你对她没感觉?”
“你知道我的,何必多问。”威廉抬头瞪她。
“我知道,你心里念念不忘的人还在日本哪,”她放下叉子,皱眉头,“既然如此,谁让你单独送她回家的。”
“那天和工商所的人一起吃饭,就她一个女生,大家又都喝了点酒,这不是举手之劳吗?”唉,压迫感好重,静言总是那么酷。
“送就送了,你亲她干什么?”
“她喝醉了,笑的时候很像惠子——”说不下去了,威廉低头忏悔。
昏倒!静言忍不住破坏形象,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然后呢?大家成年男女,你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我怎么解释?难道要我跟她说,欧阳科长,对不起,我上次把你错认成自己的前女友了,所以在你家门口吻了你,一个误会,别当真啊——”
“科长?她几岁啊,别告诉我四十以上了。”
“不是,才二十多,刚升副科长。”
“我明白了,你不敢得罪政府官员,呵呵,威廉,来中国不久,关系学你倒是无师自通。”静言终于笑了一下。
“今天早上,她来我们公司谈事情。”
“谈事情?其实是来找你的吧?”现在的女孩真勇,静言不由自主微笑。
叹气声,威廉抓头发,“走之前她到我办公室,说自己明天在餐厅生日会,特地邀请我。静言,帮个忙,和我一起去吧。”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静言瞪大眼,“你告诉她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连忙举手表示清白。
“不想去就拒绝啊。”
“可是工商所—— 我不想和她把关系弄得太僵。反正是生日会,我带上你,到时候她一看就应该明白了。”
“原来是找我江湖救急,”静言笑了,“威廉,你就这么确定,我去了就能解决问题?”
“静言,”听出她的意思,威廉松了口气,“看到你,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知难而退了,更何况是女人?”
“这是恭维吗?我多谢啦。”静言大笑起来,抓起一片甘蓝就丢了过去。
窗外突然白光一闪,这条街灯火通明,行人如织,他们俩又相谈甚欢,谁都没有在意。街的对面,提着大包小包的随从小声催促,“小姐,我们还要继续逛吗?还是让司机现在过来?”
“不逛了,我要回酒店。”孔希音转过头,把小巧的金色相机塞进包里,脸上笑微微。
一路走过大堂,每个酒店员工都立定弯腰,恭敬地叫一声“孔小姐。”
没时间搭理,孔希音直奔顶层,推开门,偌大的总统套房里回荡着轻柔的乐声,窗帘没拉上,繁华夜景扑面而来,看得太多,她不以为意,转头呼唤,“爸爸,爸爸。”
“怎么了?”侧门打开,隐约看到里面闪着微光的电脑屏幕,好听的声音响起来,一贯沉稳,“我在开视频会。”
“爸爸,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耐心地点头,孔易仁合上身后的门,走到女儿身边。年轻的时候无尽忙碌,希音这个长女,他根本没有时间亲自照顾。难得相聚,每次都惊讶怎么长大这么多,到了现在,总觉得有些亏欠女儿,因此希音的要求,只要不是太无理取闹,他总是设防让她满意的。
有些小小得意地打开相机,孔希音忙着低头解释,根本没有看到孔易仁突然凝住的表情。
“就是华静言呀,今天我看到她在餐厅,跟一个男人亲密得不得了,又笑又闹。爸爸,昨天我说她朝三暮四你还不相信,每天换一个男人,这个女人实在太——”
“希音。”
说得兴起,完全没有意识到父亲声音里的含义,孔希音继续,“你看她笑的那个样子!哼,我等下就拿去给承锴看,亏他还把那个女人当宝——”
“希音!你知道我不会喜欢你这样。”爸爸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孔希音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的脸张口结舌。
孔易仁的眼里,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严厉而不赞同的光芒,声音虽低,但已经让从小习惯了他耐心呵护的希音心惊胆战。怎么了?为什么爸爸这么生气?虽然从小见面次数少,但是爸爸对她,一向宠爱有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华静言,不过是——天哪!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十九章
跟威廉道别之后,驾车回家,进门习惯性地将车匙丢到鞋柜上的磁盆里,另一手按开关。叮当脆响,门厅的灯光随之亮起,响声,灯光,没有打破房子里的寂静,反而衬得暗处的一切更加冷清寂寞。
还是头痛,皱眉走进卧室,一片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的暗暗月光,那件大衣还静静躺在原地,黑色的料子,在淡淡的光线下闪着美妙的微光。
眉头皱得更紧,啪地一声,静言干脆地打开大灯,从衣橱里取出一个纸袋,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