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雪儿接过手绢包,摇摇头,“咱们走吧。”她想起了躺在床上的妈,她想让她尝尝这白馒头。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山路。山路挺窄,又黑,雪儿不让胡泊打手电。胡泊是城里娃,走不惯山路,还被石头绊了好几次,差点儿跌倒。雪儿就在前边走,又伸过手来拉住了他的手。这是胡泊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子拉着手,心中荡漾起一股浓浓的春意。当两人上了一个山坡,又进了一个山坳时,听到了哗哗啦啦的流水声。细看山坳下边有一条闪着星光的小河,水是从山里流出来的。
雪儿说:“你累了吧?咱歇会儿?”仍拉着胡泊的手不放。
胡泊也觉得这地方挺美,静谧,安详。夜空中有一些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草丛中许多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唱。就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雪儿也挨着他坐了。胡泊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少女坐在一块儿,而且挨得那么近。两个人的手也越握越紧。他的心不由得咚咚跳起来。想,莫非自己真的喜欢上雪儿了?要是真的喜欢上了她,怎么带她回天河呢?正胡思乱想,雪儿却把身子贴紧了他的胳膊。又过了一会儿,觉得雪儿的肩膀一耸一耸,身子也在颤动。他吃惊地扶住了她的肩头:“雪儿,你怎么了?你哭什么?”他还以为雪儿是哭她那个贫寒的家。
雪儿却抽泣得更剧烈了。她双手捧住了脸,伏在了他的腿上,整个身子都在抽搐。
胡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雪儿的头就在自己怀里,大辫子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弯弯的脊背紧靠着自己的胸膛。终于,他鼓起勇气,用手去抚摸她那浓密的头发和那两条粗粗的光滑的大辫子。
雪儿哭了一阵子,似乎痛快了些,抬起了头,伸过一条胳膊,勾住了胡泊的脖子,说:“小泊哥,俺没福气,也不能跟了你。俺告诉你,你别嫌弃俺,俺是太、太喜欢你了!俺、俺做梦都梦见跟你在一块儿,梦见你搂着俺,用自行车带着俺在县城的大街上走。那么多人羡慕地看着咱俩。俺还梦着去见你家俺大婶,俺叫了她一声妈,她高兴地过来搂住俺,亲俺。俺,俺真是太想你了,太……”她又哭了,哭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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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心情在别处(62)
胡泊忙用手去抹她脸上的泪。虽然天黑看不清雪儿脸上的表情,可他却像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那一双黑眉毛下一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胡泊胸膛里低低地叫了一声,忍不住搂紧了她。雪儿两条有力的手臂也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中午12点20分,玉儿刚回到家,就接到了来永打来的电话,说:“我还在天河,今天还回不去。”玉儿的心又狂跳起来。又是晚上班了十分钟,路上又找到上次用的那个公用电话,给韩立冬打,却没人接。又打他的手机,“嘟”了三次,通了。韩立冬说:“你等一下。”大概是在开会,到门外去接的。听了她暗示的话,只说了句:“还是那个时间,老地方。”
“好的。”
“再见。”
“唔。”
晚7点15分,玉儿临走,仍把那张“我去秀娟家了”的条子,放在了门厅的茶几上。
当晚的夜色,似乎比昨夜更温柔,更美好。
进了看园人的小屋,玉儿见里边收拾得挺干净。小床上摆着洗得发了白的旧军被,墙上挂着草绿色的军上衣和军用水壶。看来这个看园人是个退伍兵了。
韩立冬掩上门,回身抱住了她。两人就吻在了一起。但只持续了几秒钟,玉儿就松开,扭了头,说:“才7点多,你就去灌马尿?两袖清风,一肚子酒精!”韩立冬说:“局机关的一个职工结婚,非让去喝喜酒。我随了一张大票,说了几句贺喜的话,喝了新郎新娘敬的三杯喜酒,赶紧就去湾边的大柳树那里了。”“你直接去的?”“我骑上摩托,在后街上转了一个圈,从湾西边过去的。”“嘻嘻,狡猾的家伙!”韩立冬放开玉儿,就去墙角水缸边,拿起葫芦瓢,舀了瓢水,刚要喝,玉儿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哎,你,可不能喝凉水!特别是待会儿还要……”脸就红了。韩立冬忙说:“不喝不喝!我漱漱口,别让酒味熏着你了!”玉儿这才松了手,却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漱了口,放下瓢,韩立冬回身抱住她,双手扳着她的肩胛骨,问:“哎,小美人儿,说老实话,商场现在还存着多少钱?”
玉儿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时候?又说业务上的事?孙经理不让我说的,我绝对不说!”
“嗬,行啊!过几天,我就把你调到局财务科来!先委你个副科长,两年以后,当正的!”
“哼,别吹牛,你敢调?”
“敢!”
“你敢调,我也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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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立冬抱她到小床边,说:“刚才看了人家娶媳妇,今晚我也娶一个!”就动手脱她的鞋袜。玉儿白了他一眼:“你娶啥,娶小老婆?我可不给你当妾。”韩立冬怕惹得她不高兴,忙说:“不不,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说话间,就给她脱去了上身衣服。
第二天上午,来永回来了。晚上刚过9点,就让她进了卧室,玉儿不动声色地应付着,还有了一点儿主动。可他只过了五六分钟就有些力不从心。之后,还出乎她的意料地去冲了一杯麦|乳精,喂她喝了,玉儿一时有些感动,竟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他似的。就想,兴许是他在外边打野食消耗了精力体力吧?也许是他工作太忙太累了。躺下后,来永一反以往独自仰面朝天的睡姿,竟从她身后将她拦腰搂在了怀里。她像一只知了狗蜷曲着身子,顺从地任他搂着,心中老是忐忑不安,也不敢合眼,直担心梦中叫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来。半夜里他又跟她来了一次。第二天一大早,他含住她的口,又跟她做。大概是歇了一夜,缓过劲儿来了,竟越来越猛。她一反常态,把舌头伸到他的口中,还伸出双手,扶住了他的腰。来永很是惊喜,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大汗淋漓地瘫在了她的身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她起了床,去给来永做了荷包蛋面条,还切了一盘他平时最爱吃的细细的辣椒疙瘩咸菜丝。连来永也觉得有点儿意外。
雪儿出嫁的那天,知青们都去看热闹,只有胡泊没去。他一个人悲哀地缩了头,蜷曲着瘦瘦的身子坐在门框上,双手捧着脸,望着对面破败的院墙呆呆地出神。看着雪儿骑着一头铺着花褥子的灰毛驴叮叮当当地走远了,金大章回来遗憾地直拍大腿:“嗨!嗨!一个新的家庭又诞生喽!嗨!嗨!一朵美丽的野菊花凋谢喽!”
胡泊恐被他看出心事,转身回屋去了。打那,他老是无精打采,浑身乏力,一点儿笑模样儿也没有。过了一个多月,才缓过劲儿来。他老想去东山里看看雪儿,看看她过得怎么样,还想给她带去一盒母亲给他的又没舍得吃的冰糖。可他没有勇气去。去了说什么呢?雪儿的男人会对自己怎么看?还有雪儿的公公婆婆。自己这一去,说不定还会把雪儿逼到绝路上去呢。还是,还是,还是把这一份思念深深地埋到心底里吧。过去了好多年,胡泊一想起那个山里的夜晚,心就止不住地颤抖。他老觉得对不起雪儿,也隐隐觉得对不起雪儿的男人。他又很为自己最后没对雪儿怎么的而感到了高尚。当时自己是挺冲动的,可怎的有那么强的自抑能力?在那之前,除了金大章向他灌输过一些乌七八糟的知识之外,别的方面一无所知。其实金大章也没有亲身体验。如果当时自己真的做了那种事,说不定更要后悔一辈子,就更感到对不起雪儿了。说不定雪儿去了东山,那农家小伙子待她很好,公婆也待她很好,她会生活得很愉快,很幸福,说不定还会对她跟胡泊在那小河边茅草地上的行为而后悔呢。呵,这男女之情,真是一团麻,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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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心情在别处(63)
第 八 章
又隔了两天,上午11点来永给玉儿打来个电话,说不回家吃午饭了,要宴请天河市建筑设计院来的客人。
中午玉儿回到家,点上液化气炉子,煮上一小把面条,又摘了几棵鲜嫩的油菜,在水龙头上洗着,准备简单地做点儿饭吃。这时,忽听有人敲门,她问了一声:“谁呀?”门外却无人答应。玉儿扯下铁丝上的毛巾擦擦手,到外屋去开了门。一个魁梧的汉子一步迈进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玉儿浑身发抖,脸都变了色。
“我,我想死你了!”韩立冬不由分说,利索地卡上门锁,回身抱住玉儿就亲。玉儿想跟他说几句什么,可嘴被一张大嘴紧紧地裹着,只能呜呜地从鼻孔中出声。韩立冬边狂吻着她,边把她横抱起来,进了卧室,放在了床沿上。
一时,玉儿也有些迷醉,就任他所为。但只过了几分钟,玉儿猛地惊醒过来,吓得灵魂都出了窍,推开他,把裙子放下去:“行了!行了!在这儿可不行!坚决不行!万一他回来了……”韩立冬还要搂她抱他,玉儿已跑到了外屋:“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快走!”
韩立冬狠狠地踹了那椅子一脚,出了里屋,又抱住了玉儿,深深地吻着。玉儿也踮起了脚尖儿攀着他的脖子去回吻他。一时觉得天要塌了,地要陷了。浑身出汗,双腿打颤。可就在这时,门锁“咔嚓”一声脆响,房门豁然洞开,一个矮嘟嘟的汉子一步冲了进来。玉儿和韩立冬一惊,慌忙分开,可是已经晚了。
来永怒不可遏,冲上前去,抓住玉儿的胳膊拖过来,伸出巴掌,“啪”地就是一个耳光。玉儿只觉满眼直冒金星,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来永又扑上去,揪住玉儿胸前的衣服把她拎了起来,口里骂着:“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这个……”抡起巴掌又要打,却被韩立冬一把拉住了。
韩立冬说:“来永,你别激动!咱,咱有话好好说!”
来永恶狠狠地咬着牙:“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流氓,勾引人家的老婆,还当他妈的局长,当你妈拉个×呀!”他抡起拳头,“咚”地给了韩立冬当胸一拳。韩立冬捂着胸膛,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撞到了衣架上,衣架倒了。来永上去又是一脚,踢在韩立冬腿上。韩立冬仍不还手,也不退让。
玉儿扑过来,抱住了来永的腿,哭道:“来永,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叫他来的,是我叫他来的!”
来永一把揪住玉儿的长发,使她仰起脸来。她的嘴边已流出了一道鲜血,在白皙的下巴上如一道红色的蚯蚓。来永“啪”地又是一个耳光,打得她嘴里的鲜血“噗”地喷了出来,溅了他脸上胸前一片。他嚎道:“你!你!你还护着他!你这个浪娘们儿!你这个骚货!你给我滚!老子要跟你离婚!你这个不下崽子的狗×!”
韩立冬上前,抓住了来永要再打玉儿的手,仍低三下四:“来永,你别激动!这事儿确实不怨玉儿,是我,全是我的责任!”
来永扔下玉儿,又一把揪住韩立冬:“你!你!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我要宰了你!”他冲进厨房里拿来了一把菜刀,就冲韩立冬扑了过去,吓得玉儿尖声大叫。
韩立冬这次不能忽视了。乘来永扑过来时,灵活地闪过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反手一把抓住来永的手腕,连玉儿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菜刀已到了韩立冬的手里。
来永这回怯了,瞥了那菜刀一眼,后退了一步,说:“你,你想干啥?”
韩立冬拎着菜刀盯了来永几秒钟,轻蔑地哼了一声:“不想干啥。来永,我告诉你,你们俩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她才19岁,你就借她哥招工,强占了她。这七年,你对她不是打就是骂,还逼着她喝兽药,你简直不是个人!是个畜生!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我告诉你,你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我都爱她!我现在就回去离婚,就要跟玉儿结婚!玉儿有什么错,让法院怎么处置都行。可是你不能打她,你要再打她,我饶不了你!”
来永瞅着韩立冬手里闪着寒光的菜刀,心虚嘴硬,道:“韩立冬,你这个王八蛋!你占了我老婆,你还想要她?没门儿!我就要折腾死她,我就不跟她离婚!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玉儿这时掠掠头发,擦擦嘴边的血,对韩立冬说:“你走吧!他杀不了我。他杀了我,也得偿命!”
韩立冬也觉得这儿不是个久留之地,就找了张报纸,把菜刀包了起来,说:“我豁出去了,我就要玉儿!”然后对玉儿说,“你注意着点儿,别让他伤了你。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