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深by:戎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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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深by:戎葵-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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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 

翟怀羽心中醋意上涌,停了动作,只将腿搭过去半压住他,扣住他的腰紧贴在自己身上,笑起言道:“三殿下喜添贵子,最近精神也好得很,在下听闻你的婚事,原为他备下了几副清神安眠的草药,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 

陌楚荻没说什么,只挂着淡笑,呼吸很轻。半晌没了动静,翟怀羽当他睡着了,撑起手肘给他掖被子,却听陌楚荻道:“怀兄纵然医术齐天,操劳过度也只怕累坏了身子,那么些个皇子殿下,怀兄如何顾得过来,全心顾好陛下的身体才是正经。” 

翟怀羽将眼睫送到陌楚荻唇边,陌楚荻便微扬起头轻啄他的眼睑,翟怀羽扣住他的下颌又吻了一刻,笑道:“世上再没比你更聪明的人,你自好好哄我,哄得我开了心遂了意,自会妙手回春,东宫易主之前,陛下的性命也便无忧了。” 

“上次的寸相思,楚荻还未谢过怀兄,怀兄亲手调出的毒果然连大理寺并太医院都查不明出处。” 
翟怀羽轻笑出声,“你当没有谢过,再谢一次也不妨事,今日却不行了,你身子太弱,再折腾一番我舍不得。” 
陌楚荻沁着嘴角的笑不说话,翟怀羽续道:“只是你如今娶了妻房,你我相会不若从前那般便宜,无论真病假病,你一月之内总要向宫中传我几次才是。” 
“次次诊病都如这般秉退下人门窗全掩,纵是傻子,年深日久也会生出怀疑。” 
“这‘静室针石之术’施了已有二三年,如今骤然停下反而招人怀疑。你那胆子,弑君的机巧都敢谋划,偷情却怕了么?礼部尚书当朝一品,如今的世道下不沾男风反而奇怪,在下的相貌亦不算委屈了你,纵使抓住也不难看,你又怕些什么?横竖只是怕他知道罢了。” 

陌楚荻仍旧挂着笑,道:“怀兄查事如此深透,供职于官高不过五品的太医院全是可惜了,如若举仕,这当朝一品的位置哪里轮得到我。” 
翟怀羽笑着揽过陌楚荻的肩在他颊上亲了一口,“瞧你乖巧的,世上哪有比太医更舒坦便宜的营生,若我不入太医院,不占这个国手名头,你此刻又会躺在哪个怀里?孙老太医,或是胡老太医?” 

陌楚荻只是笑,翟怀羽重又翻身压住他,唇舌相接,吻得粗重却短促。再抬头时,翟怀羽用拇指按住陌楚荻的嘴角轻轻揉搓,道:“以你的身份,这样跟了我,心中自然不痛快,不过既然你我各取所需,你不痛快也不该让我看出来。你心中咽不过去,脸上便笑,你自己不知道?” 

陌楚荻微怔了怔,唇角一动,倒真绽出半个笑来。 

依本朝惯例,查验堤防通常是在郡城周边指定几段各三十里的河堤,白日上下人等乘车前往,到得河边后骑马自堤上经行,一路检查,验毕回府,明日换址再查。这典狱出身的越钦差巡起堤来却与工部或州府的官吏全不相同,只将官船开至河上,白日同几个算师在舱中翻看河账,看掉一本半本之后便叫将船靠岸停下,时停左岸时停右岸,然后带几个石匠并工部小吏徒步在堤头走上一二里,乏了再上船看账,夜间也不回转,索性睡在船上。方杜若与苏瑾谦原要陪着,被他几句冷语挡了架,眼见着官船越行越远,一去一回花去七日光景,竟似将汴梁辖下的黄河水程细细航了个遍。 

这一日官船终于回了汴梁郡城,越临川坐上太守府大堂的主座喝了杯接风的茶,也没说什么寒暄客套,只向方杜若道:“方大人的河堤修得很好,下官一路验去,纵非无懈可击,大的疏漏隐患似是没有,这般报将上去,下官亦觉面上光彩。” 

方杜若只笑了笑,“蒙大人谬赞。苏大人督河有力,此番工程不负圣恩多是苏大人的功劳。” 
苏瑾谦正待辞过,却听越临川道:“苏大人若有功劳,下官自当一并上报,只是表功之前,账目上有几处地方下先要苏大人说清。” 
苏瑾谦心中一凛,抬头望向越临川,见他一双眼睛沉沉盯着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同当日揭穿那杀夫女子时全无二致,无由悸出半身冷汗。 
“……下官不知大人所言何事,还请大人明言。” 
“此次治堤,共发河工两千四百一十九名,年前工程虽未完结,圣上见新春将至,悯河工辛劳,特旨以豫州州府库银预支工钱,总计四万八千余两,无错?” 
苏瑾谦点头。 
“预支工钱,原为河工过年之用,圣上特别嘱咐须在小年之前完结,苏大人并属下差役果然不负圣恩,这河帐上记着腊月二十库银运抵,因天色已晚,封存一夜,次日开封散支,一日发尽,可是真的?” 

“银钱大事,汴梁郡府自然不敢耽搁。” 
越临川听见苏瑾谦这话,似抓住庄家破绽的赌徒那般笑将出来,“一锭库银足色五十两,一人工钱二十余两,不将库银化开重铸、仔细称好,如何发得?那近千锭的银子如是发来,又岂是你区区一个太守府一日之内发得尽的?” 

苏瑾谦微微白了脸色,额上渗出汗来,只道:“如此大笔银子,下官唯恐久留生事,以是敦促属下连夜赶铸,白天散发工钱时多数银子已然铸好了。” 
“这‘封存一夜’实为诳语了?” 
“想必账房笔误。” 
越临川摇头笑道:“笔误笔误,此也误彼也误,到头来账面上的哪句话能清白无误,又叫下官该信哪句,不信哪句呢?” 
苏瑾谦俯身拜道:“下官督账不利,恳请大人责罚。但这二千四百位河工的工钱确于当日完发,半分不少,下官府中收条俱在,或是大人向城中寻几位河工前来,一问便知。” 
“如此小事何需大人提点,下官今日既然坐在这里,自是已经问过了。” 
此时不止苏瑾谦,连方杜若听他话含刀锋,也已悸出汗来。但凭与苏瑾谦多年交往,方杜若断不相信他会与贪赃舞弊扯上半分关系,此时只提起了一颗心,等越临川说些什么。 
“下官不止问过,还看过。下官命几户河工呈上来些当日领到的工钱,分量足不足如今已不好说,成色却是不够的,更加上多是些散碎边角,断不会是库银重铸所得。下官今日只问苏大人一句话,用来发工钱的这些银子,大人究竟从何处得来?” 

话至此处,苏瑾谦知道再瞒不过去,起身行至堂中,双膝跪下,道:“下官万死。全为向城中富商暂借的义款。” 
越临川勾起嘴角笑得舒畅,“——那这四万八千两库银,又向何处去了?” 
苏瑾谦只抿唇不答,方杜若此时再坐不住,起身向他言道:“苏大人,方某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如今钦差在此,天恩清明,大人还在犹豫些什么,据实以告方可解脱嫌疑啊!” 
越临川轻笑一声,“解脱嫌疑?早听朝中人称方大人为方菩萨,自古知人易知心难,竟连菩萨都看不透么?四万八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凭空就没了?要么是被人吞了去,要么是——银子不是没了,是从来就不曾有过。” 

苏瑾谦猛然抬头,定定望向越临川。 
越临川见自己的猜测已得确证,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来,“若不是州库无银可提,事民如子的苏大人怎会向治下的富商去打这个秋风。”见方杜若渐露了然之色,越临川续道:“河工们年关能过自然欢喜,这几位被苏大人看上的富商是自愿是被迫,却又两说。当日既然许诺暂借,就不知道苏大人打算再向哪里伸手去补这项债务了,莫非你那恩师过上几个月便能凭空变出银子来?” 

苏瑾谦见越临川将话引至豫州丞宋新儒身上,沉下面色叩首言道:“下官私吞库银,勒索商贾,自然不敢令州丞大人知晓。” 
越临川见他这样,似是见到了什么新鲜物什,睁大眼睛笑出声来,“苏大人也知道这桩罪行算到自己头上便是私吞库银勒索商贾啊?本朝虽无株连之法,先人犯下此等大罪,后世子孙如何做人,苏大人纵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后人考虑一二,何苦替人背下如此黑锅?” 

“钦差大人明察秋毫,下官岂敢将己罪诬予他人。” 
“好好好,那大人说说看这四万八千两银子哪里去了?即便埋入土中也要好大的坑呢,即便一月之内花光造净也要好大的动静呢,即便用来打通关节贿赂上官也要有人敢收呢,莫非苏大人将银子沉入黄河了不成?沉在哪里?下官倒要派人捞捞看。” 

苏瑾谦见越临川精明至此,已然无话可答,木然跪在地上。 
越临川看着神色震惊的方杜若笑了笑,复向苏瑾谦言道:“若论治土为官,苏大人堪称良守;若论知法为人,苏大人怕连市井小民都不如些。邻人犯法,小民尚知向官检举,如此大贪,苏大人竟然知情不报。下官知道宋新儒是你当年主考,他在吏部为官之时想必对你多有提携,但他吞下的银子不是他宋新儒的,亦不是你苏瑾谦的,而是百姓缴与国库的,你因一己私情包庇于他,是对圣上不忠,对百姓不义。堂堂三品大员,进士出身,这些道理还要下官讲与你知么?” 

“库银周转不灵,宋大人道开春之后定能充平,现下必然已经补足空额了。” 
越临川讶异地撇撇嘴角,似是不知再该如何笑好,片刻道:“这样的鬼话苏大人都相信,下官是该夸苏大人君子胸怀,还是骂苏大人愚蠢幼稚啊?” 
方杜若急向越临川道:“苏大人秉性纯直,从来只以君子之心度人,此次犯错实为遭人蒙蔽,他为官多年清正廉洁,深受百姓爱戴,万望钦差大人体察下情,天威明断啊!” 
越临川摇头,“下官虽然身代天威,这明断之事却不敢朁越,只当将所闻所见如实上报,叩请陛下裁决。方大人想为苏大人缓罪,劝我不如劝他自己,揭发同党协助办案有望减刑,大人劝他将知道的都说了吧。” 

苏瑾谦此时言道:“若非此次工钱之事,下官焉知州库无银,现下又能说些什么。” 
“这倒是句实话。”越临川说着微微一笑,“州库存银充平之时少说也有十万两,宋新儒当日既连四万八千两都拿出不来,下官倒要看看他今时如何填上。——劳动太守府的车马,送下官向州府去一趟吧。” 


豫州州库亏空案的折子送到案头时,一并送上的还有毓清率部回朝的喜讯,皇帝拿着两张折子反复观瞧,一喜一忧。喜的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得胜归来,忧的是宋新儒身为资深老臣,惩处起来甚为棘手,若罚得太重,恐老臣们寒心,若罚得太轻,又怕难平民愤。按说皇帝的位子坐了这么些年,八九万两银子在眼中算不得巨贪,怎奈越临川查案查得如此仔细,什么收受贿赂,纵子放贷,任人唯亲,竟连太后国丧之时私纳姬妾的事都被他翻将出来。违制事大,纵是皇帝如今也保不得他,只得将豫州州府并汴梁郡府的相关人等撤职的撤职查办的查办,为首的宋新儒并苏瑾谦,朱批斩立决。 

毓清回京当日带领几个有功将领入宫参拜,皇帝迎出殿外,父子相见分外欢愉。近卫统领韩紫骁看见毓清身后的年轻参将,只觉眉眼之间像极了儿时玩伴,无奈圣上在前,不敢上前询问。入得殿内,皇帝对毓清仔细探问,问行军之间可有吃苦,作战之时可有受伤,又问塞上风土。毓清一一答过,更将喻青与善阑哲的趣事前前后后讲给皇帝,听得皇帝哈哈大笑,连问喻青是哪个。毓清指着立在殿中远处的人道:“便是他了。” 

皇帝听闻他数次建言有功,正待夸奖,却听身后的韩紫骁低低一句:“果真是……” 
皇帝回头问道:“果真是谁?韩爱卿认得他?” 
韩紫骁与喻青离散多年,今日重见只觉心情激荡,以是自语出声,不想被皇帝听见。韩紫骁慌忙答道:“回禀陛下,若微臣没有认错,这位喻小将军是微臣儿时的邻居,当年他随父亲出塞行商,再未回转,微臣以为……” 

此时喻青带着疑惑与惊喜的声音也远远传来,“……韩大哥?” 
皇帝笑道:“一别经年,殿上重见,真如传奇一般,寡人亦感欣慰。——传旨,赐殿内诸将士黄金各五十两,韩爱卿你也散假一天,同故人聚聚去吧。” 
殿下诸人见沾了喻青的喜气,个个笑逐颜开,叩谢而去。韩紫骁连连谢恩,从皇帝身边辞去,匆匆出了大殿赶上喻青,两人见面,只一把抱住喻青道:“这些年来你在哪里,怎么半分音信全无!” 

喻青见了儿时倚重的大哥,似见到多年失散的亲人,只觉得阵阵心酸涌上胸口,霎时落下泪来,将这些年的经历粗粗对韩紫骁说了,韩紫骁亦陪着湿了眼睛,道:“你竟吃了这样的苦,这么多年亏你如何忍得下来……喻叔父……果真不在了……” 

喻青勾起伤心事,只落泪涟涟,听韩紫骁道:“如今云开月明,你也莫要伤心了,今后我家便是你家,今日到家中去,叫你云英嫂子亲手做桌好菜,我们三人好生聚聚!” 
喻青听他这话,挂着泪抬起头来,“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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