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卿脸色惨白,大过年的连棉袄都没穿,苏文看着都觉得冷。反观自己,一大早羽绒服羽绒背心保暖内‘衣一件不剩地被杜杰罩身上。想到杜杰一大早那老妈子似的表情,苏文忽然乐了。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在王子卿这般失魂落魄的表情前笑出声的。
苏文见王子卿越来越黑的脸色,赶忙解释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太开心了……哦不,不是,总之就是新年,太快乐了。呵呵,呵呵。”
王子卿看着地面,黯然道,“小文,咱们和好,好不好?”
苏文收了笑脸,慢慢皱眉道,“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是再谈论这个话题,我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耗下去。你让开,我要回家。”
回家俩字刚说完,王子卿猛然抬头盯着他。苏文强忍不耐,从王子卿身旁穿过。
谁知王子卿忽然伸手,苏文只觉触感冰凉,心中正惊异他怎么冷成这样?下一秒,他被王子卿摁在墙上,曾经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王子卿没碰到苏文,为什么呢?
因为狗血源自于生活。
王子卿捂着被打破的嘴角,冷冷地看着杜杰。
杜杰压抑着翻天的怒气道,“还不滚?”
临终
王子卿倔强地站着,半天也没动。
苏文看着杜杰越来越冷的脸色,忙挣脱开手臂走上前,对王子卿道,“回去吧?大年初一的,别闹得不高兴。”
王子卿抬手,按住苏文的肩膀,苏文不自在地想避开,却听王子卿固执道,“我只是等你一个答案。咱们不管以前,不看以后,就现在,你回答我。”
苏文扁撇撇嘴,“我说过了,不可能。”
王子卿垂了眼眸,看着光洁的地板。
杜杰忍无可忍,咆哮道,“苏文你给我回来!”
苏文皱眉看杜杰,“吼什么呢你?”
杜杰抿唇看了苏文许久,指着王子卿道,“要么跟我走,要么你就蹲这陪他。”
苏文对着杜杰,脾气从来都是一等一的火爆,这会被杜杰冰冷的语气一激,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但是杜杰一大早表现良好,苏文此刻也只是皱了眉,道,“你先回去,成么?我跟他讲几句话就行。”
杜杰一动不动地看着苏文,忽然转身进了电梯。
苏文把中药夹在腋下,扶起王子卿,道,“刚刚杜杰要是没回来,打你这一拳的就是我。”
王子卿捂着嘴角抬眼看苏文,却见对方冲自己温和地笑笑。
苏文道,“回去吧。今儿大年初一,你不该待在这的。”
外面的天隐隐地阴了下去,王子卿刚想开口,手机却在口袋中响了。
苏文有些怔愣,没想到这曲子他还没换,苏文的手机都换了,王子卿那首曾经和苏文旧手机一样的铃声,却还在飘散。情有独钟,对谁独钟?又有几人能做到?
苏文问道,“不接么?”
王子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瞬时满脸的厌恶,毫不思考地掐掉。
苏文八卦分子开始在体内涌动,但考虑到俩人尴尬的关系,终究没问出口。
王子卿看着苏文,表情茫然,“现在要怎么办?”
“啊?”苏文心有不忍,以为王子卿只是被拒之后的伤心,却不知王子卿这次是真的跟家里豁了出去。苏文耸肩,“板上钉钉的事,你不会才意识到这个答案吧?我记得很早之前我们就关于此事有过沟通了。”
王子卿点点头,道,“那我走了。对不起。”
苏文拍拍他肩膀,“没事,我送你,下次出门多穿些。”苏文缩着脖子道,“外面零下二十几度呢。”
送了王子卿上车,苏文才捧着一包中药回了小公寓。
杜杰正坐在沙发前抽烟,满屋子的烟味。
苏文被呛得咳嗽起来,杜杰下意识地捻息了手中烟。
苏文陪着笑走上前,蹲在杜杰身前,把手放在他膝盖上,“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我只是送他上车而已。”
杜杰打量了苏文一会,忽然问道,“我和王子卿对你来说,谁比较重要?”
苏文皱眉,“杜杰,这个问题有些幼稚了吧?咱们又不是言情小说里酸溜溜的女主角。早上不是刚说好要过一辈子的么?我和他真的是不可能。”
杜杰固执地看着苏文,“那到底谁重要?”
苏文坐到杜杰身边,想了会才反问道,“我老总对你来说重要么?”
苏文感到一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看杜杰,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也是人,是有记忆的,更何况他对我从没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杜杰没再讲话,只是保持原样坐着。
他刚刚在等苏文的时候,接到了许慈的一个电话。显然这位精干的女士也已经收到了大马的通知,关于王子卿引进的那批消防器材,她提出了一个假设,以至于这位忠心为主的姑娘在大年初一就被自己老总骂的狗血淋头。这个假设是:如果这批器材能顺利安装,那一定需要苏文的亲笔签字,就苏文和王子卿曾有过的关系来看,很有可能让王子卿浑水摸鱼,就这么将器材放了过去。而如果剧院的消防不过关,项目一期就展示出一个不好的印象,无疑会造成投资方对这个项目的动摇,从而撤资。资金是容氏出的,那么王子卿如果是故意走这么一步的话,很有可能是跟容波联手,企图打击杜氏。
杜杰在第一时间否决了容波出卖自己的可能性,那是因为他摸得透容波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对于苏文,他不确定。他看着苏文去扶王子卿,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隐隐地惊慌,苏文就像女娲补天时的五彩石,神奇地补上了自己心中的洞缺。可是这块石头若是有自己的生命,执意要离开呢?
杜杰不相信苏文会离开,只是本能地,他不安。就像很小的时候,他故作镇定地在机场眺望,可是那个入口,从不曾有熟悉的身影出现。那个时候,他就是不安的,他明知道没什么人会来,还是选择固执地等。
就像现在,他明知道会得出这么一个结果,还是要固执地开口问。
杜杰伸手去怀里掏烟,摸了一半,皱皱眉,又把烟塞回了怀里。
苏文拍拍杜杰的脸道,“你不是这么小气吧?今晚我做饭,别生气了,行不?”
杜杰看看苏文,点点头,苏文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下,去冰箱里翻食物了。杜杰打开电视机,瞟了眼苏文的背影——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还在一起生活,可能王子卿对苏文来说举足轻重,但杜杰知道自己在苏文心中也不是没有分量的。
杜杰很努力地忽略掉那丝酸楚。因为在他杜杰的身上,不能够表现出“脆弱”两字。他必须一直地彬彬有礼、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笑容完美,这是必须的,而在时间上,刻着的期限是一辈子。
大年初二,苏文一早就被季海的电话揪醒。他迷迷糊糊地接了,季海在电话那头,声音平静、无波无澜,“哥,杜杰在不?書香門第”
“恩,在边上呢,怎么了?”苏文揉着眼睛说。
“哦,你们来三院一趟吧,伍方可能熬不过几天了。”
季海平静地说完,平静地挂了电话。苏文愣愣地看了电话很久,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杜杰搂住自己的腰,习惯性地把自己拉到怀里时,苏文才幡然醒悟。
他一下子触电般从床‘上跃起,用了半分钟时间把自己穿戴整齐,又去拉还懵懂未醒的杜杰。
“怎么了?”杜杰揉着眼睛问。
苏文把杜杰的衣服丢给他道,“我妹的电话,说伍方不大好,我刷了牙去车库取车,在楼下等你,你快点!”
杜杰也跟着清醒了,手忙脚乱地穿衣。
三分钟后,两人皆消失在尚开着暖气的小公寓,徒留满床的狼藉。
苏文很稳地开车,只是握住方向盘的指关节泛白。杜杰忽然覆住苏文的手,把一个信封塞进了苏文羽绒服的口袋。
苏文诧异地看向杜杰,信封里厚厚的一叠,信封口还带着仓促的折痕。杜杰却只是看着窗外,习惯性地想掏烟,又忍住了动作。
苏文道,“来一根吧,我也想抽。”
杜杰不做声,也没拿烟出来。苏文见他从昨晚起就一直沉默,叹了口气。心里纳闷,这人不是最崇尚自由吗?怎么如今也跟陷入情网的姑娘一样,问一些不具安全感的问题?
伍方躺在床‘上,手腕和床单一个颜色,眼睛半睁着,手中攒着的,是季海的手。
伍方的妈妈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眼眶和鼻头都泛红,苏文和杜杰到了,她便起身去服务室倒茶水。
苏文拍拍阿姨的肩膀,把信封塞给她。
“阿姨,我知道这俗,可是咱们能尽的也就这点心意。只要还有办法,随便多少钱咱们都能帮忙出些。”
伍方的母亲却把信封退给苏文,看着面前的走廊道,“没有办法了,我们已经欠了许多人情,也还不起了。现在我只希望,他最后的这段时间能高兴些。你们来看他,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杜杰抽出苏文手中的信封,一言不发地再次塞给老妇。
俩人关上房门,病房外传来隐隐的哭声。
苏文觉得心口跟压了块石头似的,调整了好一会面部表情,才走上前对季海道,“怎么样了?”
季海摇摇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儿。”她回头摇了摇伍方,“苏文来了。”
伍方眯着眼,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苏文凑到床头,小声道,“新年快乐。”
伍方慢悠悠地点点头,张了张嘴巴,嘶哑地“啊”出一声。季海及时阻止了他再讲话。
杜杰道,“都还没吃呢吧?我去买早饭。”
苏文看了看杜杰,杜杰上前摸了摸他的脸,转头走了。
季海没心思看俩人之间的猫腻,只是和伍方互握着手,十指交扣。“哥,自从放弃治疗后,他每天要注射三百多只曲马多,痛得脸都变形了,还得撑着。”
苏文坐在季海身边,覆住俩人的手,只是沉默。
“也许他剩下的只是几天的生命,可我还是甘愿这么坐着。我不难过,真的,这两天我都不回家了,每晚看着他闭上眼睛,我都担心他再也醒不过来,慢慢地习惯了看他闭眼。所以我想,真正到那天的时候,我肯定不难受。”
苏文点头,“恩,别怕,我陪你。”
季海拉起伍方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小狗一样地闻了一下。苏文忽然想起大学时活蹦乱跳的季海,任何时候见着她都是笑眯‘眯的。那会儿她挽着苏文的手苦着脸哼哼:哥我来大姨妈了,肚子疼!王子卿一脸沉痛地在她身旁道:节哀。
面前的季海,表情沉静。她没经历什么大风浪,只是短短几个月,却将原先的活泼褪去,变得温婉而柔和。以前总在散文上看到物是人非四个字,此刻,苏文才真真切切体会到。
伍方动了动,季海立即会意地给他喂温水。
杜杰正好回来,沉默地把几碗香喷喷的肉丝粥放在茶几上,连伍方母亲的份也一起买了。
苏文和杜杰并肩坐着喝粥,就听伍方沙哑着嗓音道,“老天一直在折磨我的意志,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过放弃。可是那么巧,让我在这个时候看到你。现在,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他没能说完,胸口似乎被什么哽住,一口气喘不上来。
季海放下粥碗,单手托着伍方的背轻拍,道,“我知道我知道。”
苏文放下碗,吃不下去了,他探手,正好碰到杜杰放在沙发上的右手,握住,感受到温热,苏文才终于有点舒心。
承诺
伍方逐渐睡着。季海掖好他的被角,坐到沙发上猛灌水。
苏文夺下她的水杯,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没事儿的,别怕。”
季海道,“我不怕。我跟爸妈大吵一架跑出来,那个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这大年初二的,我也懒得去拜年,医院是最让我感到安全的地方。”
苏文抱着季海,半晌无语。
伍方的生命不超过一星期。外面满是爆竹声,更映衬了屋内的沉默。苏文和杜杰陪在病房一整天,看季海如常地跟伍方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伍方多数时候沉默,偶尔勉强笑出一两声以示自己还在倾听。其实不管他笑不笑,季海依然会那样讲下去。他们都是固执的人。
期间杜杰接了一个许慈的电话,许慈在那头道完新年快乐后,确认了那批消防器材质量过关,让他暂时不用担心。不过这不代表他们放下心来了,毕竟赵建国既然插了这么一杠子,必定不会这么容易罢手。杜杰沉默了许多,苏文也不问,权当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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