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焉也是一惊,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
“凌羽,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艰涩地问。
我一阵慌乱,嘴唇翕合了几次,仍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回答他的问话。
我们相对而立,静默在两个人之间筑起一道墙,我能看见他,但又感觉离他很远,触手不能及。
“你看出来了,是吗?”少顷,他又问了一句,同时用力呼吸着,似乎在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也许是我误解了。”我嗫嚅着说。
“没有。你没有误解。”于焉语气干脆地回答,“我们的确互相爱着,就像你和穆寒那样。”
我倏然抬头,讶异地与他对视。他并不躲闪,神情中显出一份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坚毅和果敢。
第五十五章 从未离开的青裳(4)
更新时间:2012…2…7 23:38:49 本章字数:2523
“只是我们从未开诚布公地谈过,因为,你是知道的,于烈一直以为她是我的亲妹妹,她不敢戳破我和她之间的那层纸,毕竟那是被定义为不伦之恋的。”于焉说完咬住了嘴唇,面颊像冻僵了一般,紧绷着。
“你知道她很痛苦吗?”我轻声地问,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于焉不语。
我又继续说:“因为你知道你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没有感觉到压力。而她则不同,她纠结在自己的情感与伦理之间,向哪一边取舍对她来说都是血淋淋的苦楚。这些,你替她想过吗?”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于焉几次翕动嘴巴,都被我一刻不停的质问给兜头拦了回去。他无奈地抿紧了嘴唇,默默听着我一口气说完,才开了口,而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为自己辩白,而是感谢。
“凌羽,谢谢你。”他说。
我一时有些怔忡,眨巴着眼睛看着于焉。
“谢谢你,真的,能有你这个朋友,绝对是一件幸事。对于烈如此,对我亦是如此。”他凝望着我,眼神真挚。
我心头的火气一下子消散了,是啊,我能为于烈着想,于焉当然也会为于烈着想。只不过,我的出发点是出于对于烈心情的怜惜,而于焉等待的不过是一个契机。等到于烈的身世能够以一种平和的状态呈现出来时,他是不会拖延与于烈公开恋情的时间的诂。
于焉正要再说什么时,阁楼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于烈探头看了一眼,纳闷地说:“凌羽,我说怎么在客房看不见你了呢?原来在这儿。”
“你找我吗?”我问。
“是啊,我睡不着,就想叫你跟我说会儿话,可到客房一看,床上空空的。再到于焉那边,他也不在,我就猜到你们可能是听到山谷里的鸟叫声,跑到阁楼来观鸟了。”于烈罗哩罗嗦说了一大篇,听得我忍不住要打哈欠。
“凌羽,有没有搞错,”于烈对着我瞪起眼睛,“怎么我一跟你说话,你就打哈欠,不高兴听我说话呀?”
我连忙摇头,说:“没有的事,我是真的困了,抱歉,鸟也飞了,我也得去睡觉了。”
“凌羽,我恨你!”于烈对着我的后背大喊。我不在意,一边往外走,一边朝身后摆手。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心头的负赘一卸掉,就轻松了。所以,困倦重新占据上风,我回到客房,一躺下眼皮就像粘牢了一样,再也睁不开了。
这一夜,我睡得既安稳又酣畅,这样的睡眠是我住在锦庐时非常少有的。早晨,当我把这话说给忙着准备早餐的于烈听时,她爽快地笑着说:“那就留在我们家别走了。”
我也笑着说:“那我可不客气了,一定要住到你烦得赶我走为止。”
“为什么要赶你走?”我和于烈正说话间,于焉走下楼来问。
“凌羽打算留在我们家不走了。”于烈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好啊!”于焉忽闪着一对明澈的黑眸,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若是往日,我一定会心惊肉跳地赶紧躲闪开,但此时,我知道那眼神涵盖的是另一番含义。惟与风情没有丝毫关系。
于烈回头看了看我,一本正经地说:“凌羽,我们结个儿女亲家吧。若你将来生个男孩,我生个女孩,就让他们结为夫妻,好不好?”
“不好。”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不好?”于焉几乎和于烈一起盯着我问。
我看着他们俩,蓦然体会到一种渗透骨髓的默契。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呢。
“因为强扭的瓜不甜。”我答道,“穆寒的父母就是由长辈决定的婚姻,结果,一方有意,一方无情,穆寒的母亲一辈子生活在孤苦的守候中,与幸福无缘。”
于烈释然地点点头,说:“这么说穆寒是看着母亲在痛苦中度日,一路走来的。怪不得他总是显得难以接近,不容易敞开心扉的样子。”
于焉则默然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于烈做好了早餐,有煎蛋火腿吐司,还有薏米粥和酱菜。
“喜欢吃什么自选啊。”她说。
我舀了一碗薏米粥,就着酱菜慢慢吃着。
于焉拿起火腿吐司放进嘴里大嚼,随口说道:“你们两个今天有什么安排?”
于烈看了看我,猛然一拍巴掌,叫起来:“差点忘了,昨天我跟凌羽在锦庐的衣橱里发现一个暗门,我们费了半天尽也打不开它,等一会你带着工具,我们一起去把它撬开吧。”
“暗门?”于焉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样的暗门?”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说过的屋顶上那扇撕隐时现的百叶窗吗?当时你说下面可能是个阁楼,可我们在房子里却找不到通向阁楼的门或是通道。”我喝着粥,含糊地对他说。
“我记得,”他连连点头,“你怀疑那个暗门就是通向阁楼的?”
我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算是肯定的回答。
“没想到锦庐还有这么隐秘的设计,你猜那门的后面会有什么呢?”于焉又问。
我摇摇头,心思都放在碗里那香甜的薏米粥上了。
“韩子郁死了,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尸体。可还有一些东西,是一直以来,特别是近几年来好多人大感兴趣,却又不知所踪的。”于烈在一旁自顾自地说。她和我一样,舀了一碗粥在喝。
“什么东西?”我和于焉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的作品,也就是他回国后风格渐趋成熟画的那些画。”于烈回答。
“他的画除了少数几张留在省城大学供学生们观摩学习外,其它大多数画作都不见了。以前人们以为他出国后再没回来,所以他的画可能都带出国去了。可是,这些年来,国外的艺术品市场并没有出现他的画作参与交易的记录。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其实出国后不久就回来了,可见他并没有一去不回的打算,那么他的画作也就没有被带出国,如果我的猜测可以成立的话,他的画作还留在国内。你们说,若是留在国内,那些画会藏在什么地方,至今不为人知呢?”于烈故弄玄虚地用眼角扫视着我和于焉。
“锦庐!”我和于焉又异口同声地回答。
第五十五章 从未离开的青裳(5)
更新时间:2012…2…8 23:54:17 本章字数:2432
“对,没错,一定是在锦庐。”于烈忽闪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得意地一笑。
“若是找到了韩子郁的那些画作,莫说是对国内艺术界,就是对国外艺术界来说,也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呢!”于烈的语气愈发兴奋起来。
一旁的于焉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我就没看出来,他的画有什么好。你说呢?凌羽。”他转向我问道。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低头喝碗里的粥,脑海里浮现出锦庐走廊尽头挂着的那幅画,说实话,从打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没弄明白韩子郁要表达什么意思。
也许,还是穆寒说得对:“有些画,并不非要明白它要表达的含义,它就只是……艺术。”
于烈收起笑容,有些不安地说:“不过,若真是找到了那些画作,我们还不能擅动呢,因为它们的归属权应该在韩子郁,韩子郁死了,那也应该由他的后人继承。”
“可没听说韩子郁有后人啊。”我随口应了一句。
“恩,这些法律上的事情还是你们家穆寒最懂,我们毕竟是外行。”于烈叹道。
“怎么又是我们家穆寒,你们俩合起伙来故意气我是不是?”我嗔怪地朝她瞪起眼睛,忽而想起夜晚在望远镜里看到的身影,那真的是穆寒吗览?
我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霾,香甜的薏米粥也吃得无味了,便放下碗,对于烈说:“我上楼去给穆寒打个电话。”
于烈点头说道:“去吧,告诉他你住在我们于家平安得很,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我一笑,不理她,转身上楼去拿出手机按下穆寒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几遍,才传来穆寒的声音:“喂,是凌羽啊,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他好像还没睡醒,含含糊糊地发音很不清楚。
“你睡得很迟吗?”我问。
“呃,昨晚事情很多,熬到天快亮了才睡,你在于家睡得好吗?”他慢慢清醒了,吐字也清晰起来。
“很好,”我如实回答,“我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醒来觉得整个人都很舒服。”
“那就好。”穆寒轻声说。
“今天能来锦庐吗?”我接着问。
“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你而已。”我有些言不由衷。
穆寒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说:“好吧,我一空下来就去看你。”
“还有,”我咕哝着,很想问你半夜里是不是去过锦庐了,可舌头在嘴巴里翻了几个滚,却变成:“还有,于烈想向你打听个法律问题,若是一个人死了,而他没有后人继承财产,那么他的财产会怎么处理呢?”
穆寒沉吟了一下答道:“这很简单。依照继承法的规定,无人继承又无人受遗赠的遗产,归国家所有。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死了,没有任何的继承人,生前也没说过自己的遗产如何处置,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债务,那么,他是城镇居民的话,其财产就归国家了。”
“哦,明白了。”我说。
“于烈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穆寒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说到韩子郁当年的画作,继而提到所有权的问题,才……”
我刚说了一半,电话那头的穆寒就急切地问:“难道她知道韩子郁的画作在哪?”
我有些吃惊,发觉穆寒似乎对韩子郁那些不知所踪的画很感兴趣。他又不是像于烈那样学美术史的,为什么也会被那些画所吸引呢?
穆寒见我不语,又追问道:“于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吭了一声,对他说:“其实是我们俩昨天在锦庐的衣橱里发现了一个暗门,我推测它可能跟屋顶上我们看到的那个百叶窗有关,也就是说可能是通向阁楼的门。然后,我们猜想那个阁楼里面可能有的东西,于烈就想到了韩子郁的画,于是就有了问你的那个问题。”
我说完,静静地等着听穆寒的反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原来是这样。那个暗门还没有打开吗?”
“没有。”我说,“好像里面锁住了,我和于烈使了半天劲也没推动。今天打算让于焉带着工具到锦庐去,他的力气应该够大了。”
“哦,我知道了,等我一下,好吗?我马上叫辆出租车赶过去,无论如何,我不想错过那激动人心的一刻呢。”穆寒急不可待地说着,听筒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想必他边说边在穿衣服。
我放下手机,下楼来把穆寒关于无主财产归属的法律规定给于烈说了一遍。
于烈微微点头说:“如果能把锦庐开辟成韩子郁的纪念馆,将他的画作都展示出来,那样,对韩子郁来说,也许是最感安慰的事。”
于焉却摇摇头说:“未必。”
于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同理,你又不是韩子郁,你怎么知道最让他安慰的事情是什么?”于焉立刻反唇相讥。
我在一边看着他们俩斗嘴,觉得很好笑,也很温馨,心想若是他们真的成了夫妻,一定是一对欢喜冤家。
于焉吃过早餐,出去到车库里找来几件看起来用得上的工具,然后,对我和于烈说:“你们两个做好准备去寻幽探秘了吗?”
我和于烈对视了一下,点点头。
出了于家,我们三个沿着行车道往锦庐走,来到睡莲池畔,我对于烈说:“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走到这儿的时候,你突然把睡莲池里的一枝莲花给连根拔了出来。”
于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忍住笑,继续说:“还不止呢,我一下没拦住,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