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摧毁很多东西,比如意志,比如信念。而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光有爱就行了,这一刻,苏言好像明白了唐继尧的苦心。
唐逸的日渐消沉她都看在眼里,她更知道在他周身发生着一些什么。他的公司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士趁机捣乱;他的家门前开始围满讨债的人,他被逼得头痛不已;他把车子典当了,甚至开始想着抵押房子。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才是表象,苏言无从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又在承受着一些什么。在未知的情况下,人往往容易胡思乱想,她也不例外,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狼狈下去,他就该是站在高处睥睨一切的王者,怎能任由这些宵小欺凌?
她终究做不到,她可以与他一起并肩迎对任何挫折,却无法看着他孤零零地被打压而束手无策;她做不到,由着这事态发展下去。
原来还是不可以,即使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重回他身边,也抵不过这么一番恶意的行径。是她错了,她不该在伤害了他一次以后还妄想着继续幸福,她不该去搅乱那一池本就不平静的水面,她不该那么自私。
坐在办公室里,苏言空洞地望着楼下的车来车往,思索了很多很多,终是做出了决定。
她打了个电话给唐继尧,随后约了唐逸出来,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了,就连见面都是两天前的事情。看着他扒拉着饭菜食不知味的样子,苏言觉得自己这么做也许是对的。看,即使和她坐在一起吃饭,他也无法暂时抛开那些情绪放松下来,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开心。
结束了这顿饭后,两人边散步边聊着天。
走着走着,唐逸顺手想要揽过身旁人儿的腰肢,却没想到她躲了开去,他不禁停下脚步问:“怎么了?”事实上吃饭的时候就看出她有些不正常了,他以为她是在跟着自己担忧,所以也没问。
苏言同样停下了脚步,不着痕迹地咬了下唇,再次抬起的目光里带着些决绝,“我有话跟你说。”
听闻,唐逸挑眼看她,她的神情让他感到忐忑,总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自己爱听的。
“其实,我回到你身边不是因为爱你,而是为了拿到金源街的那份标底。”这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的措辞,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时间也吻合,反正冯总当初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她曾经也有机会看到那个数据。
“你说什么?”唐逸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骗我的!”
说完那些话时,苏言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滴血,可她只能继续往伤口上撒盐:“我没有骗你,那时,我说无聊要跑腿就是想找机会看到标底,你们也都没防着我……”
“够了!……既然是为了标底,既然玛尔斯已经得到了那个项目,那为什么你要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就知道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而她也早已想好了答案,“本来是不想告诉你原因全身而退的,可一直找不到好的借口。然后你的麻烦就来了,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介入而引起的,所以不想在这种时刻再说这些话来烦你,我想等到你清闲的时候,可是现在情况越来越糟,我没有耐心了。”
唐逸懊糟地揉了揉面门,是这样么,他的心思无法集中,脑子里嗡嗡地一团乱麻。突然想到什么,他猛然抬起眼,那里有两簇残存的希望在跳动,他跨前一步逼问着:“那我的名字呢,你被绑架时在那间破房子里写下的我的名字呢?!”
“因为……”居然忘了这一茬了,苏言拖着语调,“因为当初我有预感你一定会来,于是故意写给你看的。就算你不来,写着玩打发时间也好啊。”
“写着玩……呵!”唐逸自嘲地笑了,他凛着双眼,话语暴躁:“你在我怀里,在我身下,在我床上的那些欢愉也全都是假的么?”
“是。”
那么干脆利落的回答,如利刃般生生剜在他的心上。“苏言,你好狠的心呐。”
“……对不起。”苏言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真的对不起,就这样吧,一切都到此为止,再也不要纠缠,再也不要做无谓的斗争了。不管离了谁,生活照样可以继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也不见
这一次,唐逸没有像上次那样崩溃,因为他深知那样的绝望毫无意义。对于苏言的话语,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哪怕已经身心俱疲,他也仍在想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静下心来后,他十分后悔那时不该一气之下一走了之,想再去找她问问清楚,却发现她又和陆遥站在了一起。
大街上的偶遇,这是安排不来的巧合,她却没有看见自己,只顾和旁边的人说着些什么,然后转个身拐过了路口,只留下背影给他。他辛苦重建的信心瞬间坍塌,什么地方破碎了,心上鲜血淋漓。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些天会计小郭无意中说出的话,那时他不以为然,现在想来却是锥心刺骨。那会他刚好到公司,员工们最近很清闲就时常聚在一起闲聊,他刚跨进大厅就听见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这样说着:“度假区成立三十周年文艺晚会的那天我不是去看演出了嘛,知道我遇见谁了吗?是苏言呢,你们猜她是和谁一起去的?”她只停顿了一会,就接着说到:“猜不出吧,是那个叫陆遥的人,就是那天来公司跟我们要人的那帅小伙,据说是她弟弟呢。”
那会儿,不就是他正从S市动身准备过来这里的时刻么,他们竟是那时就在幽会了?
收回思绪,唐逸沉沉地闭了下眼睛,随后折回了身。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他成全她。
街道的转角那边,苏言情绪低落地走着,任凭陆遥跟在身边,刚才拼命赶他走他都不听,那就随他去吧。最近爱上了步行,公司到阿婆家那么远的路程她都不想打车,这么走着心里会比较踏实一点,要不然太过空虚。
途中却是很巧地遇见了陆遥,他想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没想到他把车随便一停跟了上来。他说,他陪她一起走。
路过一个酒吧时,苏言猛地顿住了脚步,凝望着那闪亮的招牌说:“陪我去喝几杯吧。”
“好。”
人们总是习惯以酗酒的方式来告别一段恋情,也许,真的只有酒精才能麻痹住那些脆弱的神经。醉了,便什么也不用想了,也就没什么可感伤的了。
但愿长醉不复醒——这就是此刻苏言心中所想。所以坐在卡座间,望着堆在面前的一个个酒瓶,她显得很是兴奋,一杯接一杯,完全当成白开水一样来喝。醉吧醉吧,一醉解千愁。
原来她所谓的喝几杯是这样的喝法,陆遥实在看不过去了,眼见她又续满了红酒,鲜红的液体晃荡着,让他觉得有些反感,他赶紧把她正往唇上凑的酒杯夺了下来:“好了,这玩意多喝无益,就算今晚醉倒了,明天不还得清醒么,你又何苦跟自己较劲。”
“我怕我今晚再失眠。”那样痛彻心扉的夜实在难熬。
陆遥不置可否地冷嗤一声,他阴沉着脸,声音淡然:“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灌倒呢,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你,那就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我最看不惯那些以爱之名行伤之实的人,完了躲在角落摆出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那你跟过来干什么?走开走开!”
“我承认我疯了,对于你的事情完全失去理智,天知道我有多庆幸你又把那家伙甩了,哪怕这样的缘由是我最讨厌的。我可以陪你喝酒,但是不要伤害自己好吗,我心疼。”
苏言呆呆地望着他,脑袋已经有些晕晕的了,胸腔里窜出一股酸意,他总是这么轻易就能说出令自己动容的话。可是不对呀,和唐逸分手一事她还没告诉任何人呢,“你都知道?”
“最近帝唐的动静那么大,我猜想你就要顶不住压力了。相信吗,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吗?”趁他没注意,苏言把他抢过去放在桌上的酒杯又抢了回来,仰头饮尽,然后又给自己添满:“你就让我痛快喝一晚吧,你也赶紧喝呀。”
看着她醉眼朦胧地举杯过来想要与他相碰,陆遥端起酒杯,一边不怀好意地说:“你就不怕你喝醉了我占你便宜么?”
“你会吗?”
她问得很认真,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他便也十分认真地答:“会。”
苏言顿了顿,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看他,低头喝自己的酒。接着她便听见,他的话语轻轻柔柔,带着暧昧的气息飘进耳朵,他说:“记得吗苏言,我说过的,我永远都会等你。”
听闻,她又是一愣,却是假装没听见地晃动着酒杯里残余的液体。烦乱的思绪更加烦乱了,为什么上天会这样安排她与那两个男子的际遇,为什么结局会这么殇?
不想再与他们任何一个人纠缠不清了,唐逸也好,陆遥也罢,她都不要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了。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她应该勇敢地将一切挑明。苏言抬起头,坚定地翻出旧账:“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是你输了。”
“我没忘,只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陆遥平静地述说着,内心却是澎湃不已,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再说,你也对我悔过一次约,这样就算扯平了。”他说的是三年前她离开唐逸想独自走掉的那次,她明明答应了自己会和他一起走的。
苏言不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后的日子里,她到底该怎么办。还有唐逸,他……还好吗?
那天回去后,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睡得很沉很沉,翌日到达公司,发现大家居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怎么了?”苏言抓住正巧走过来的纪岚问到。
“听说你和唐总分手了?”
“嗯。”
“难怪你昨天那么反常,大家都在猜测帝唐最近受到的创伤是亚欧的逼迫行为,所以,你是受到威胁了吧?”
这么明显么,大家一猜就知道,那么唐逸呢,他有没有想到是这样?正这么想着,只听纪岚继续说到:“消息是从装饰分公司那边传过来的,他们说唐总已经回了S市,还把事情都交代完毕,据说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话落,苏言不由怔忪了几秒,然后硬挤出了一个字:“哦。”
他走了,就这样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么?也好,就这样终结吧,再见了,再也不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命成殇
唐逸回到S市的第二天,公司的账户就解冻了。通过这一次的教训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想不受制于人,那就必须绝对铲除父亲在公司里的势力。还有,他必须足以强大,强大到不会受到任何人事的威胁。
他开始全心投入到公司的事物中去,他变得更为冷酷狠绝,生活的忙碌足以让他忘却一切情仇。是的,他要忘了她——那个叫做苏言的女子。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倒是挺疑惑的,他不知道夏欧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她到现在都音讯全无。要不是父亲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几乎都要忘了她了。
那一天刚回到家,唐逸就听见父亲从报纸里抬起头来问他:“有没有给夏欧打个电话啊?”
“爸,你能不跟我提她吗?”他对这个名字很是反感。
“你给我站住!”看他直往楼上走,唐继尧厉声喝住他,“你们有婚约在身这是事实,你以为你躲得掉吗?人家哪点配不上你,你要摆出这么一副嫌弃的姿态。”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不会娶她的。”
“我刚接到了欧涵的电话,她希望你和夏欧尽快完婚,我猜想她可能快不行了。”电话里,她的语气很微弱,也终是第一次将自己的病情挑明,虽然他早已知晓。她的身体她自己应该最清楚,大概是意识到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希望在阖眼以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成家。
不行了?唐逸皱起眉,停住脚步不解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欧涵得了乳腺癌,没救了。所以你知道你娶了夏欧代表什么吗,她的背后可是整个亚欧啊,你不心动?”
什么乳腺癌,唐逸完全没有印象,估计那会他正想着自己的事,所以没听见父亲的话,难怪夏欧当初匆忙离开时的脸色那么差,后来就没声响了呢。
他耸了耸肩继续往楼上去,只留下四个字:“与我无关。”
“你!”唐继尧气得真想上去把他拽下来,不过他的态度这么坚决,他很是头痛,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接受夏欧呢?
G市,在一幢欧陆风格的建筑里,欧涵坐在卧室的摇椅中,她刚挂了电话转眼望向窗外,就听到了开门声,不用看就知道是她的宝贝女儿来了。
“妈。”夏欧过去把窗帘拉开,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随即坐到母亲的身边,替她把盖在膝上的毛毯拉拉好,一边说着:“我不结婚。”
“你听到了?”
“嗯。”夏欧点头,也就听到了那最后一句。
阳光有些晃眼,欧涵刚一对上就偏开了视线,她微眯着眼睛问:“你不想嫁给唐逸了吗?”
“当然想,只是……”
“只是你觉得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