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银灰色的轿车一如往常地开至楼下。其实苏茉知道第二天他还要上班，而且不止一次，很多时候他工作再忙但为了和她吃饭也从来都是准时来厂里接她。她毕竟是女人，如果说这些细节没注意到那是不可能的，她亦会为此动容。
“很晚了，早点睡觉。”沈凡一搂过她亲了亲额头，他从来都是绅士的，一个很淡的轻吻或者暖暖的拥抱，没有越界。
苏茉微笑，“你也是，路上开车小心。”说着，她下车，然后习惯性地站在原地看他调转方向驶出小区。
相处既是如此，她只求这种稳定的关系不会再有变化。
车灯折射的光线渐渐远去，顷刻又把周遭拉上了黑幕。
苏茉转身便想往楼道方向走，哪知突地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就这么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那股力道即使她双手双脚抵死挣扎都无法摆脱。而对方更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只是死拽着她往暗处去。
她害怕极了，无法呼吸的同时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呜声，祈求在这个时候能有一个人经过。那时的她脑海里的念头只有一个，她会不会就这么直接送了命。
然而在苏茉几乎快无力挣扎那一刻，那只手却又放开了。她像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弯着身子除了不停的咳嗽只有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地难受。
她猛然有一个念头，但仅仅是猜测，却只能小心翼翼地转身，在见到那双黑漆如玉的眼眸时，她睁大了眼。
他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从见到他第一面起就是如此，唯独生气或许也就是那日在小巷看到他甩黄毛一耳光，也知道惹怒他的下场肯定不会好过。只不过此刻，即使是黑暗中，她都能察觉到他眼中不可抑制的怒气。
有好多疑问苏茉来不及问出口，只觉得身子猛的被扯上前，原以为新的恐惧又会折磨自己，却不料劈头盖脸的吻已经落下，犹如暴风雨般，他炙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她甚至有些站不住脚，原本在缺氧过后又要是这样的吻，身子酥软的只能靠在他身上。他抱着她，越来越紧，那种力道又像是要把她禁锢住，不容许她逃开一分。
苏茉害怕了，急着想推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唇齿相交间只能咬了他的舌。他略微吃痛，稍稍松开了手，抵着她的额头粗粗喘息，那种温热的气息始终不曾离开她的感官世界。
“为什么会是你……”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闷闷的，却透着一丝情人间的宠溺。
她抬眼，无措惊恐的眼神落在他黑亮的眸子里，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情愫在闪动，一点点地在她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苏茉更不明白已经想断开这种微妙的联系，可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用这样让她恐惧的方式。她想说什么，才发现话到嘴边却始终问不出口。
后来，这样的静默没有持续很久。
他没多作停留，甚至让苏茉回过神的时候，他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就开车走了，恐怕也只有他才有这种莫名其妙不解释的行为。
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拐角处，苏茉才发现原来他是一个人过来的，竟然没有带一个手下，这对出入总前呼后拥的他来说已是稀奇。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身上的伤好了么？
她理不清头绪，明知自己要逃开，为什么这一刻她的心会如此悸动，犹如那个吻还停留在唇齿间一般，灼热的令人窒息。
为什么会是她？
他问她，而她更想问自己，为什么会是她……
第10章 第九章
“阿茉？”
这是沈凡一第三次唤她的名了，不忍心看到她手里那盘沙拉被搅得不成样子，更是对她今晚心不在焉的状态有些奇怪。
苏茉慌张地抬起头，自知失态的她连掩饰都有些无力，只能老实道歉：“对不起，凡一……”
“好好的干嘛要说对不起啊？”沈凡一微微笑了笑，“都怪我，明知道你这阵子厂里忙还硬要你出来陪我吃饭，是不是太累了？”
苏茉面对沈凡一的体贴，尤其在那样信任的笑脸面前，她真的无法做到正视。频频走神怎么可能是累的缘故，她说不出口自己这样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沈凡一并没发现苏茉的不安，继续说道：“阿茉，我爸妈挺想见见你的，要不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吃个饭？”
苏茉被他的话一下子弄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呃……见你爸妈？”她不会不懂他的意思，可突然之间提出她一点准备也没有，也不认为现在是合适的时间。
沈凡一看出她的犹豫，或许自己真是急了点，他理解她的想法便安抚道：“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也没关系。时间很多，我明白的……”
他越这么说她心里就越内疚，其实就连苏茉自己都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沈凡一这样的男人算是无可挑剔了，稳定踏实，对她亦是关怀备至。最关键一点，她也不是能再去挑挑拣拣的年龄了，不懂还有什么好要求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不是吗！
正想着，包里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苏茉庆幸不必继续僵持在这种尴尬气氛中，顾不得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便按了接听键。
“是我。”
低沉熟悉的男声让苏茉一愣，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叶政，脑海里似是本能地浮现那晚他在黑暗中同样沉沉的话语，还有唇瓣久不退却的炙热气息。他这个时候突然打来的电话，苏茉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紧张地握着手机只是嗯了一声。
“在哪里？”
对他简洁的问话，苏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说道：“我、我在吃饭……”她还看了眼沈凡一，心虚地不知如何应对。
“我叫人去接你，就这样。”
容不得她拒绝，叶政那边已经果断地挂了电话，甚至是用很强硬的方式让苏茉不得不去接受他的安排。
“怎么了阿茉，你脸色好差，是谁来的电话？”沈凡一见她脸都白了，不安地问了一句。
苏茉勉强镇定心神，“哦，是——米晓！好像是跟男朋友吵架了，要我去陪陪她。”她已经不知道撒几回谎了，也不敢去想万一某天被揭穿的后果。
“哦，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苏茉拒绝地太直接，赶忙解释：“她现在这个样子看到我们这样一对对的心情估计会更糟，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这样啊……那好吧，你自己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沈凡一叮嘱道。
苏茉笑着应声，也不敢耽搁一分钟赶忙离开了饭店，她能应付沈凡一却不能保证自己能应付接下去的情况。
事实上，从叶政那晚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至今，她一直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应该说从跟他接触的几次来看，他明显就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他话不多，光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狠劲和冷漠就让人不敢靠近。
可明明那样危险的人她却三番两次的接近了，不管是发生至今的哪种情况，该说是他想图个新鲜，对她这种普通到极点的人，他只是有兴趣而已。还是说，其实她自己……不敢再往下想，她似乎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苏茉站在街口很快就接到了电话，没一会儿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按了两声喇叭便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
来接她的是黄毛，对这人也是打了几回交道，虽然他那流里流气的腔调让人心生反感，但倒是每次对她也算规矩客气。
“妞儿，好久不见，看你最近过得还不赖啊！”
苏茉早已习惯黄毛这种怪腔怪调，她坐在后座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哪儿？”黄毛笑了笑，故意吓她，“把你卖掉，相不相信？”
苏茉自知在他们面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调笑，也明白自己即使反抗也只有吃苦头的份，她冷冷地回道：“我不能太晚回家。”
“哎，你这话跟我说没用，跟老大说去。”黄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确实，掌握一切的人是叶政，她无论设想任何一种情况都会随时发生变化。只是苏茉越想越害怕，他突然派人来接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说你这妞儿也挺没良心的，我们老大都被人砍成那样了，你愣是一句话也不问一眼也没去医院看，我那天晚上就不该打电话找你，亏得我还以为你……”黄毛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苏茉，“算了，反正这是我们老大的事，我不想多说。”
苏茉原本不想听这话，只是黄毛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把她重新带到那晚的后巷，她看到他背后深深的刀伤，还有那双冷静的眼眸。
“他……没事了么？”苏茉小声地问了一句，想到前几天他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应该是痊愈了吧。
“哼，你这口气是巴不得他出点事？”黄毛冷冷一笑，“你以为像你这样上次看到那档子事儿有几个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的？谁他妈这么无聊还特意帮你把债要回来？你倒好，不闻不问，还他妈跑去跟别的男人搞上了，你也够厉害的啊！”
苏茉被他的话堵得一句也说不出，她其实对这些问题早就想过八百遍了，但每次都没有答案。黄毛口中所说的事实，在她看来那根本是一时兴起，她真的不敢去相信黑社会的‘好心’。
“以后学乖点，我们老大可不会轻易对一个女人这么好。”黄毛很‘友善’地提醒道。
苏茉的心情很复杂，这种‘好’她真的要不起，而且总是会胆战心惊，深怕叶政那种阴晴不定的性子会在下一秒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想到那晚他在楼下，那种低沉无奈的话语，还有那双黑眸里难得流露的情绪，虽然道不明，却深深让苏茉动摇，她承认心底有那么一块地方在塌陷。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一家娱乐会所前，显然不是上次那家，但不知为何，对这种地方苏茉总本能地排斥，也可能是三番两次的她来没发生什么过好事。
由黄毛带着，苏茉走在后面，脚踩在水晶地板上，那一格一格色彩变化总让人产生步履不稳的错觉。空气中除开直击心脏的重金属乐，就只有女人们身上的脂粉香水味，令人头晕目眩。
VIP包房的门开了，阵阵嬉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每个男人的臂弯都携着一名女伴，哪个不是摇曳生姿、华衣靓貌的。可那也只是一眼望去的表象，在亲眼目睹男人们眼中不加掩饰的欲望以及游离在女人薄透衣料里的手，苏茉只觉得她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突然闯入这个肉｜欲的空间。
当然，她一眼便看见了他，许是那玻璃幕墙的灯光太过于迷幻，衬得一身黑色的他更邪魅狂狷，怀里的女伴酥软地靠在他胸前，一双手过于大胆地伸进他的衬衫挑逗摩挲。而他似是兴致缺缺，待发现门口站着的人儿时，黑色的眸子慢慢眯起，某种猎食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包厢里有人跟她打招呼，苏茉只觉得眼熟，才想起来是上次一起打麻将的几个男人，想着能和叶政平起平坐恐怕应该也是势力不小的人物。
苏茉被莫名地推到他身边坐着，顿时只觉得尴尬，好像所有人都商量好似的，而他也仅仅是挑眉看着她，并没有把搂着的女伴给支走，照样任那调｜情的动作继续在她面前上演。
那一刻，苏茉只觉得如坐针毡，如果说刚开始看到这种景象是有点惊讶，而且感觉非常不舒服，自己在这里不是多余的么，他特意叫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这种画面？
“你看，我就说这妞儿一来阿政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有人玩笑着说了一句，明显指的是苏茉。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她身上，男人们的玩味打量，女人们的审视轻蔑，无不让苏茉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让人观赏，而她更是不敢与身旁的他对视。
“要我说你们送什么生日礼物也不如送这个妞儿来的实际！”随即又是一阵大笑。
苏茉惊讶地转过脸，没料到今天会是他的生日，可依稀记得那次在医院看他的身份证好像不是今天，难道是她看错了么？
叶政勾起唇角，似是对她大吃一惊的模样心情大好，侧过脸对女伴说了句什么，只见女人的表情顷刻间变得很怪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茉，然后笑了笑便起身离开。
苏茉来不及思考女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盛着殷虹色液体的高脚酒杯已经递到她面前，她抬眼，与他讳莫如深的眼眸对视。
“我、我不会喝酒……”她挣扎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半杯而已。”他低沉的声音与杯中的红酒一般，醇厚地令人迷醉，喷洒在耳边的气息更让人慌乱起来。
苏茉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深怕下一秒就会掉进那双深潭似的眼眸中。正犹豫要不要去接那杯酒时，包里的手机振动了，顿时也让她清醒了三分。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她匆匆忙忙起身奔出包厢，也全然不管在场众人错愕的眼神。
几乎是逃跑般的，苏茉来到包厢外，总算是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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