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胤禩有些担心地看着这边情况,知道胤祉离去,才微微笑了出来。
佳欣朝他点点头示意。
然后转头看到胤禛一脸的不愉。
佳欣吐吐舌头。
你要吃醋,拜托也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立场。她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不过还是压了下去。
胤禛对她的态度,已经让她很不舒服。
好似被他强暴过,自己就一定是他可以信任的人一样。
不过目前,佳欣还不打算和胤禛翻脸,所以赶忙乖巧地去大桌子那边给胤禛重拿了个包子,还盛了两碗汤过来。
下人侍女一律被遣得远远,现今伺候用膳这种事,也只剩下佳欣能做了。
裕亲王福全忽然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慢慢商议。我出去一会。”
“二伯要去哪里?”胤禩紧张地跟过去。
“我……我去找找看阿竹。”
“二伯,怕是……您怕是找不着她的……”
“是啊。”福全抬头吁叹,鬓边白发斑斑。”我找了她已经快……一辈子了。”
福全摇摇头,仍是固执地走了出去。
胤禩叹了口气,知道劝无可劝,沮丧地坐回原地。
“四爷。”佳欣看着胤禛喝汤喝得很香。”四爷,消息既已传开,我看,我还是回京去,好不好?”
“怎么?”胤禛呛咳了一声,”你就那么想要见他?”
他这句话也没有避人。
众人也都知道,谁是这个”他”。
“四爷你想岔了。”佳欣不慌不忙。”皇上既然出事,后宫必定震动,却又不能私自出宫探听。我若是回去,自可设法安抚贵妃以下众位主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瞒,还有慕容贵人的尸身……总也要早日安葬。”她凝视着胤禛的眼睛,”很多十三爷不便做的事情,我可以做。”
胤禛一震。
无错。
要登基夺位,除了兵权,朝臣的支持之外,还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
后宫。
他深深看着佳欣。
然后说,”……好。”
(1)
胤禛亲送佳欣回京。
备马车的时间里,他暗自对佳欣交待了很多,绝对不能摆上体面的话。
“成嫔不成气候,不足为惧。只要能联合贵妃,扳倒荣妃,大事可成。”
“惠妃呢?”佳欣好奇。
“这个你不要担心,额娘那里自有计较。”胤禛眼中寒光一闪。
佳欣心下大概猜到——惠妃同纳兰性德之事,自己才在宫里多久,便已经知晓;德妃在宫中待了整整一辈子,手里捏着什么把柄也未可知。
“那……宜妃?”其实佳欣本没有帮胤禛的打算,不过事到眼前,也忍不住探听。
“宜妃虽然心气儿高,却不是个有城府的主儿。”胤禛笑道,”何况,我那五弟,就算你送他一个龙椅,他也不会坐的。”
佳欣想起来那日见到诸位阿哥,中间最最最老实的一位,好像就是这位五阿哥了。
“好。”佳欣放下车帘。”四爷,你多保重。”
胤禛凝视佳欣的鼻尖。”我必不负你。”
佳欣在帘子后面听得苦笑不得。
第二个皇子对她说”必不负你”了。
什么冤孽?
其实她赶着要回京城,只有一个原因——
她答应了金风竹。
要将一幅血书转交给许佩。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何况,她隐隐觉得,这幅血书,十分,十分,之重要。
否则,以金风竹之能,为何不自己传信,却要托付给弱小的自己呢?
吃午饭的时候还在丰台。
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在紫禁城。佳欣从小窗中看出去,一路上都是袅袅的炊烟。想要唤人,却生生发现小榭小亭已经化为白骨香魂,心中恻然。
“停车。”她大声唤。
“赵贵人,”人手不够,随着佳欣回来的一共只有两个太监,一个赶车,另一个伺候。”前面就到了……”
“我说停车!”佳欣加重语气。
马车急停。
“贵人主子,您……您要去哪里?”佳欣身上穿着便服,轻巧一跳便下了车。
“我去解手,你们这里等着。”
“贵人主子,您……别呀……这城门口可是已经通报过了,宫里正盼着您哪……”
转了一圈,佳欣乖乖回到车上。
她打听了一下,原来迎春阁并不在八大胡同,而在遥远的南城,靠自己步行,是断难走到。太监说得有理,进城时候已经通报,现今后宫不知乱成什么样子,自己就此消失,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还是先回去再说。
金风竹给的令牌还在身边,自己仍然可以随时出宫。
直接入了长春宫。
四妃九嫔,一众贵人庶妃,都在。
佳欣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一群女人快要烧死人的眼光中,吞吞吐吐结结巴巴把该说的说完的。
只记得有个女人哭喊了一声,”都怨你这狐狸精,什么赐浴,赐出这天崩地裂的事儿来!贵主儿啊,赶紧把这狐狸精除了吧!祸害啊!罪孽啊!……”
“马贵人,你发什么疯?”德妃发威了,竟然护着这个不知道算女算媳的佳欣。”赵贵人是奉旨伴驾!”
“说起来,”不露山水的荣妃声线幽细,却穿透众人,”这两位新贵人,都算是不祥之人呢……”
马贵人得了荣妃撑腰,抖起来,大着胆子跟德妃叫板。”好歹也该赶出宫去!……古人都说红颜祸水……”
德妃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马贵人岁数也不算小了,膝下无出,也没得过多少宠幸,只是凭着母家身份尚可,和十几年前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得得宜,才得了个位份。
“红颜祸水,说得便是你这种无尊无卑,胡说八道的女人!”德妃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马贵人在人前受辱,大为委屈,又心中忐忑终究惧于德妃威严,不知如何是好,眼珠子朝着荣妃溜过去,荣妃正靠在自己腕上祚弱不禁风状,她才明白无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够了!”贵妃终于开声。”马贵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回钟粹宫闭门思过去。其他姊妹们也都先散了,没用晚膳的赶紧传,别饿坏了身子。今夜开始宫门紧闭,外家消息一应不得传递,自我以下,谁也不许踏出宫门一步。还有,惠荣德宜四位妹妹,今夜开始,随我到太后宫内佛堂诵经,为皇上祈福。”
“是——”毕竟还是六宫之主,下面一片应诺之声。
“赵贵人。”佟佳氏不经意地叫住佳欣。”你也一起来吧。”
佳欣眨眨眼睛。
明显是将所有不安分因素全都聚集到一起,看管起来,免得生事。
厉害呀,佟佳氏。
不过,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未做完呢。
“纪素遵命。——对了,慕容贵人的尸身已经随车运入宫来,要如何处置,还请贵主儿定夺。”
佟佳氏看了一眼各怀心事的诸妃,叹了口气。
“赵贵人,你持我的印去办吧,简单就好,切莫张扬。”
“是。”
佳欣一手如朕亲临,一手中宫印鉴,宫中五位主子又集体在宁寿宫画地为牢,佳欣几乎要爽得笑出声来。
不过,此时自行出宫断属不智。
第二日一早,佳欣很快找到侍卫首领朱六义——此人曾是邵令杰的跟班,佳欣也算是跟他有点头之交。邵令杰死后,他便飞速窜升上来顶了位置。
“皇上曾对我说起过,有位叫做猿啸月的侍卫十分得力,可堪重用。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当值?”
佳欣交待完需要配合的慕容十八丧仪,顺口问道,一手已经暗暗地将一个金锭推了过去。
朱六义心情愉快地接过来顺手滑入袖中。”他啊,主子放心,下午棺木送进来的时候,便会由他护卫,主子定能见着的。”
——终是有些人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信任的。不必推心置腹,只是相对无私而已。
外面传来敲门咳嗽声,佳欣知是自己告辞时候,便起身走人。
朱六义很巴结地送佳欣出去。
外面找他的侍卫是个新手,看见佳欣也在,直刺刺就过来了。”这位是赵贵人吧?正好正好……”
“小声点!”朱六义抬手敲了小虾一记爆栗。
宫妃与侍卫相见,纵然有正经事务,终属不可宣扬之列。
小虾却茫然不知就里。
“贵人您这边请……”朱六义满脸堆笑想先把佳欣送走再来教训手下。
谁知小虾不长脑子地继续嚷嚷,”头儿,别让赵贵人走啊,这事还得指着她呢!咱可应付不来……”
“究竟什么事儿?”佳欣停步。
“宫门口,来了一大堆福晋,好说歹说地要进宫,内监向我们求援,我们也没法子啊!”
“这……”朱六义也傻了眼。”这事估计得请贵妃娘娘的旨意才行……”
“可是,说是贵妃和四宫主子都在宁寿宫静修祈福,宁寿宫园门禁闭,连贴身侍女也进不去,如何请旨?”
佳欣微笑。”贴身侍女进不去,这御膳房、御茶房的人总进得去了吧?就算娘娘们苦修不吃不喝,这倒马桶运垃圾的总要进出吧?”
“是啊!”小虾一拍脑门子,”我这就去跟他们说,真是笨死了,哎。可是请娘娘们旨意要时间,这会宫门口闹得正滚沸的,赵贵人您就去看一眼,帮帮忙吧!”
朱六义这下也捣蒜样点起头来。
不用看,想想也知道,整整一堆福晋,会闹成什么样子。
佳欣抿嘴一笑。”好,我去。”
(2)
果然是一……堆福晋。
马车小轿排了一长串,虽不能用明黄缎,却俱都饰着明黄绦子,以表天家身份。
来,数数,人还真齐。大福晋刚被胤眩萘耍岳吹氖遣喔=趼奘希蝗=岸跏仙艘桓焙拓缝砗苁窍嗯涞慕景磷炝常刖鸥=追闶峭宄錾恚燮鸨卜秩词枪钜斓墓弥豆叵担揖车匚蝗床盍瞬恢灰坏愕恪<研婪蚜说懔Σ耪易潘母=抢希⒉怀逶谌饲埃丛诤竺嬷傅阕偶父鲂「=慕恕N甯=辖艚舾藕Γ涣澄匪醯哪Q研啦唤肫鹄垂写牛何灏⒏绱耸掷鲜抵液瘢雌侵诎⒏缰凶畎蚶掀诺囊桓觥F吒=抢鲜歉雒廊硕采虾苁浅鎏簦丛谄粕洗Υκ淙艘怀铩瞧甙⒏缱约嚎瓷系墓媚铮彩侵畹崭=谐錾碜钗拖缕肚畹囊桓觥F甙⒏缲返v身有残疾,很多时候整个宫廷都宠着他,不和他计较,所以康熙便也由着他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然而在一群妯娌之中,身份的低微却始终压着她,令她失色。再往后,是霃瑾和炎枫手牵手儿站在后面窃窃私语。十阿哥福晋长得很奇怪,算是众人当中比较丑的一个,细眉细眼,下巴是个地包天,跟三福晋站在一块儿——果然,就如从前十四告诉她的那样,十阿哥和三阿哥走得很近。最后那位则是去年才被胤裪娶进门的,大名鼎鼎贤相马齐的女儿,十二福晋富察氏,一个温柔斯文的小姑娘,也跟随在四福晋身后。——佳妍倒是没跟来凑这份热闹,佳欣略略放心。再找一找,确定太子妃石氏不在,更是松了一口气。石氏昨日一早太子得风赶去丰台之时,便离了毓庆宫会娘家串连去了,这会儿也被关在宫外。若是她带头闯宫,怕是佟佳氏亲来也拦不住,何况佳欣小小一个贵人。
现在,正出头的就是大阿哥的侧福晋,三福晋,十福晋这三个剽悍的女人,正在和一个老太监相骂。佳欣认识那太监,佟佳氏身边的肖慧宝,也算是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却被三福晋骂得下不来台。两名侍卫闪躲在后面,战战兢兢,克尽职守地拦着门。那拉氏和五福晋、十二福晋成为缩在后面的小集团。八福晋和九福晋离得更远,有置身事外的意思,而孤零零的七福晋,又自成一派,谁也不靠。
佳欣清了清嗓子。
“众位福晋辛苦了。”她袅娜地向着众人走去。
人群陡然一静。
佳欣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除了当先几个的怒目,平常众人的瞩目之外,人群内还有两道灼烈的视线关注着自己。
不用想,一个是含笑,一个是霃瑾。
佳欣扫视众人一眼,见无人当先开口,于是抿嘴笑笑,又说了一遍。”诸位辛苦了。”——她没指望众人回她一句”为人民服务”。
“赵贵人。”三福晋冷冷一笑,”可是贵主儿命你来开宫门让我们入去请安?”
“朱六义!”佳欣不理他,回头叫侍卫。
“喳——”趾高气昂的侍卫首领配合地躬身巴结。”贵人有何吩咐?”
“你这个侍卫首领是怎么当的?这么多福晋主子,就让她们这样站在宫门口?”佳欣佯怒。”这里面有带着身子的,”她看看小小的十二福晋,”有刚小产了的,”这会看的是那拉氏,”有正病着的,”她看了眼憔悴至今的炎枫,”累着她们该怎么办?”
“是是,奴才失职,奴才该死。”朱六义点头哈腰。
“还不去搭个凉棚,搬些座椅,再叫里面准备些茶水点心来,供福晋们休息消遣——对了,说着消遣,再叫他们拿两副雀牌来,记得要连筹码……”
“是,是,这就去准备。”
佳欣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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