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不叫喊,别人该进来的时候也是会进来的。
而自己只是平白多受会苦罢了。
手上的疼痛像尖刺一样,烧灼着她的神经。
“有人吗?”她终于开口,高呼。
倒流的口水却随着嘴唇的张开而不小心腔到了她自己。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叫什么叫?”
亮光传过来,却是从背面。
佳欣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躲避强光,过了片刻才睁开。
自己果然被绑在一个倒置的大字型木架上,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穿着碧绿的绣花鞋和玫红裙子,男的穿黑靴,腿很粗壮。
说话的是那个女人。
她绕着佳欣走了一圈,忽然抬手。
“啊!”佳欣惨叫出来。
那女人手里拿着一根小小藤条,一下子抽在她赤裸的足底。
“还有脸叫?老娘为了你出了八十两银子,你竟然不是个雏儿?——哼!”女人泼口大骂,“老黑,先抽她一顿,然后带来后面。”
佳欣紧紧咬住牙关,却抑止不住喉咙里的痛楚。
她觉得自己的脚趾被撕裂了。
痛。
好痛。
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脚会废掉。
——人的承受能力果然是无穷的。
她宁愿自己现在就去死,却生生地死不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很漫长又似很短暂。
终于被放了下来。
她双腿触地就弹起来,完全没有办法走路。
“装什么装?臭不要脸的婊子!”大汉在她赤裸的背上狠狠挞了一记,然后把她拎起来,给她套上一件衣服。“走!”
她像驴子一样,被人用藤条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走不动,也得走。痛,也得走。
外面是黑夜,亮着很多灯。应该是某个嘈杂地方的后院,有仆役模样的人来往经过,有人望她一眼,在旁边指指点点。有人根本不看她。
佳欣辛苦走着,终于被带到了一间二层楼房的底楼。
刚才的那个女人正坐在那里骂人。她穿得艳俗之极,是佳欣从来没见过的大花大叶大红大绿。另外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跪在她面前,都穿着一色毛皮袍子配轻纱长裙,抽抽答答地在哭。
“哭什么哭?”艳俗女人一脚把她面前的女孩子踢了个跟头。“都是他娘的赔钱货!看,又来一个赔钱货!”
大汉把佳欣推倒在地。
好痛。
脚底在痛,两手也在痛。
佳欣已经失去了再说什么,或者再做什么判断的力气。
任凭自己智商高情商高也好,在赤裸裸的折磨和肉体伤害面前,这些都是扯谈。
“你叫什么名字?”艳俗女人站起来,扭着屁股走到佳欣面前。“就算是赔钱货也好,以后总也要叫我一声妈。赔钱了要打,赚钱了也是要赏的。——叫什么?”
佳欣怕再挨打,不及多想,直接报了名字出去,“赵佳欣。我叫赵佳欣。”
“好难听的名字。给你改了,就叫香桃吧!看你的脚没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学过什么?”
“没学过。”
“那敢情好,省得为你费心了。”艳俗女人拎了下面跪的女孩子当中比较漂亮的一个出来,“嫩笋,香桃就跟你住了。明儿开始你教她怎么伺候客人。”
“妈妈,我房里就那点地方,怎么住人啊?”嫩笋大声抱怨。
艳俗女人一个巴掌挥过去。“不能住难道跟我住?”
嫩笋呜呜哭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会好好教她伺候客人的!”她强调了“伺候”两字,怨毒的目光射向佳欣。
(3)
佳欣终于从疼痛中缓过来一些。
慢慢想明白了这儿是妓院。
自己中了别人的迷药,被卖了来,又因为不是处女而受到了毒打和虐待。
“妈妈。”斟酌片刻,她不得不开口为自己求活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让我叫妈妈,我便叫你妈妈——”
“算你识相。妈妈我叫做李绣景,这绣景楼就是老娘开的产业。”
绣景楼?好熟的名字。
没时间细想,佳欣婉言哀求道,“李妈妈,你请了我来,定是为财。我家中十分富裕,你放了我,莫说八十两,八百两我家人也能给你。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回去之后我给您立长生牌位,天天给您叩头。”
原本想直接说出自己身份,转念一想,若是真的搬出郡主抬头,估计接下来的事情她们便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怎样也不会容她恢复身份之后将她们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富裕?算了吧,一个穷投亲的。乖女儿,莫哄你妈妈。你也不是个老实人,梳着姑娘的头,却破了身子,想也是在原籍混不下去了才来投亲。在这儿保你吃好的穿好的,一样伺候男人,虽然辛苦点,可是日子久了你也就喜欢了。——嫩笋,带她下去。她刚挨过一顿打,你让她早点歇着!”
李绣景一扭一扭地走掉了。
佳欣暗叹。
一样是妓院老板娘,为什么金风竹就如此高雅,可以做通天情人,这位李老板就又丑又凶恶呢?
看来要靠自己找机会逃出去了。
“香桃妹妹。”嫩笋带着阴毒的笑意站起来,走到跪坐地上的佳欣面前。“你刚来,还不知道我们绣景楼是什么地方吧?”
佳欣苦笑。“看出来了,是青楼吧。”
“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嫩笋狞笑着。“这里专门伺候那些爱打女人,爱绑女人,爱变着花样玩女人的大爷们,可明白了?”
佳欣心中一沉——
好嘛。
真是狗屎运啊!
原来被抓到了古代的SM俱乐部里来了。
老天爷,佳欣无语望天,你要玩我到什么时候?
还是一心一意,要我死?
顾不上自怨自艾,那位嫩笋姑娘走过来,抓起佳欣的头发,狠狠就是两个耳光。
“分我的屋子?哼!姐姐我会好好教你,怎么伺候的!现在起来跟我走吧!”
佳欣咬着牙。
脸被打得麻木。
眼前却忽然无比清晰地出现了佳妍的笑脸。
她木然站起身,跟着嫩笋走出去。
一路上刚才那大汉都跟在后面。她确定没有机会可以逃,喊也没有用。
走到再后面一栋也是两层的小楼里,嫩笋带着她进去,那大汉在后面咔嚓一声,将楼门锁了起来。
佳欣反射性地一震。
嫩笋尖笑起来。“想逃?算了吧,我都想了三年了,眼看快要被妈妈榨干死在这儿了,也没逃成。”
她进了右首一间小屋里,回头冷冷说了句,“进来吧。”
嫩笋燃起来灯。
室内烧着地火,颇为温暖。嫩笋把毛皮披风脱了下来,疲惫地往床上一靠。
佳欣这才明白为何她不愿意自己一起居住——这间卧房大概就是现代普通大学里半间学生宿舍的大小,一面堆着几个箱子,一面放着床,几乎连摆脸盆架的地方都没有。
嫩笋身上的纱衣十分透明,佳欣看向她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
她的胸口和背部都是斑斑的青痕,显然是被鞭打之后的淤伤。脱了绣鞋的一双玉足,上面竟有一块一块红色的蜡油痕迹。
滴蜡?……佳欣遍体生寒。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嫩笋没好气地骂着。“妈妈吩咐今儿让你歇着,你就自己歇着吧。”她从小小小床上扔下来两条被子,“就睡在地上吧,自己铺。”
嫩笋起来伸了个懒腰。“马桶在门外,红的小解,黑的大解,整层的姐妹公用,可别弄脏了。明儿开始学规矩,先练跪,再练挨藤条,有你受的——不过挨挨也很快过去。命长的三五年,命短的很快就去投胎做人——做人也未必有什么好的。这儿就跟个活地狱似的,不知道前世里做了什么孽才会进来。嗳,睡吧。以后接一次客赚四两,你没有开苞费,得接二十次才能让妈妈保本儿。一个月接两次,也得十个月呢……睡吧睡吧。哎,跟你说,别寻死啊,要是寻死又没死的话,你可惨了,整楼的姐妹也得陪你挨罚。”
佳欣想哭,却哭不出来。
想笑,更笑不出来。
这件事情的荒谬程度,就跟她在公司里听说有个女大学生被人卖到山区当媳妇十年后生了八个儿女才被人救出去一样。
木偶一样坐了半刻,终于浑身的疼痛令她败下阵来。
地上不凉,也不脏。佳欣直接走到两条被子当中,胡乱裹一裹便躺了下去。
渴,饿,疼。
思维混乱。
都死命地压下去。
至少,躺着不动,比必须抬脚走路,比挨打的时候,要舒服得多。
没有睡多久,佳欣就被弄起来了。
弄起来的方式是一杯子冰冷的水直接浇到了脸上。
被子湿掉,脸在发木。
佳欣过了好一阵子,忽然伸出舌头去舔脸上的水。
好渴。
“别舔啦,有东西吃。”嫩笋拉她起来。
昨日的床今天做桌子,一个案板,上面摆着粥,咸菜和馒头。
佳欣吃得狼吞虎咽。
吃东西,才有力气,才能把伤养好,才能逃出去。
吃完饭,嫩笋就把佳欣带到了门外。佳欣看到周围有十来间这样的小屋,有的敞着门,有女孩子在朝着她看。
“别乱看。”嫩笋带着佳欣上了楼。
二楼也是一间一间的小屋子,嫩笋随便推开某一间的门,把佳欣带了进去。“今天练跪。”她随手把靠墙摆的洗衣板放在地上。
“跪在这上面。”
佳欣乖乖跪了。
嫩笋拿起来墙壁上悬的丝带,把佳欣的双腕绑了起来。
“姐姐,”佳欣不得不为自己将来的一生考虑,她不想变成残疾。“我手上有伤,可否不绑?”
嫩笋看了她的手一眼,“哪有伤?哄小孩啊?”
知道说不通,佳欣干脆不说。
“跪在这里别动,听到没?中午我来送饭给你。”
嫩笋一走,佳欣就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谁理她啊?
丝带还是牵着手腕,不过就好很多。
她看看四壁,挂着皮鞭,木板,各式藤条,真是五花八门。
有一扇窗。
佳欣想,二楼,应该可以跳得下去。
先要设法解开手上的丝带……她忍着手上疼痛,试着用指尖去够绳结。
忽然发觉不对。
猛然回头。
嫩笋和昨日那名大汉一起,冷笑着站在门口。
“就知道你不会听话。”嫩笋带着快意又悲哀的眼神,走过来挥了佳欣一巴掌。“妈妈说得对,不狠打一次,是不知道痛的。”她过去摘墙上的鞭子。
而那个大汉就过来捉佳欣,脱她身上可怜的那件袍子。
“……放过我吧。”佳欣咬牙哀求。“放我出去,我给你们每人三千两……不,五千两……”
大汉很讥嘲地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撕掉她的衣裳。
身后嫩笋手上的鞭子,在空中挥了挥,发出令人心胆欲裂的声音。
没有用……没有用的。
佳欣忽然感觉到了绝望。彻底的。深得像个深渊。一点亮光也没有。
只能被动承受……面对穿越时这样,现在也是一样。
放弃……放弃一切希望。一切尊严。一切。
佳欣忽然很恨胤祥。
若不是他拉自己起来看什么日出,又怎么会发生之后的一切?!
又恨猿啸月师徒。
为什么救她?为什么不让她死掉算了?为什么要活着受这种苦?
最恨的还是自己。
为什么不去投身在胤禛的怀里哭?
根本就没有能力在这么黑暗的地方生存啊!
“住手!”
一声娇喝阻止了即将到来的一切。
佳欣感激又惊讶地回头。
却看到李绣景妈妈扭着进来。“谢天谢地,还没动鞭子,菩萨保佑,真真菩萨保佑!”
“怎么啦,妈妈?”嫩笋好奇地问。
佳欣也满是希望地竖起了耳朵。
“屠大人要来,这回要带位贵客,真正的贵客来!”李绣景笑得见牙不见眼。“要是能让那位爷喜欢上这儿,那可就乖乖,发达咯!”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嫩笋不解。
“笨蛋!屠大人说了,要个新鲜白嫩的——你那一身老皮烂肉的就算了吧。”李绣景啐了嫩笋一口,亲自过来给佳欣解开丝带,又披上衣裳。“老娘的前景就指望在你身上咯!——铁汉,拿哑药来!今晚上贵客就来,赶不及好好调教了。”
(4)
佳欣第一次知道,舌头对于讲话这个行为来说,是多么重要。
舌头麻痹得难受,张口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佳欣现在只有祈祷,这个药的药力只是一时的,不要对自己的语言功能造成什么永久性的伤害。
他们帮她好好洗了个澡,看她一直痛苦地避免手用力,终于相信她手上有伤,给上了一点药。在全身擦干之后,嫩笋还拿来一盒银色的油膏,涂在佳欣的全身——那大概是种类似高光或者珠光粉底的东西,令佳欣原本就白皙晒不黑的皮肤,散发出来诱人的淡淡光芒。
最后则是令佳欣狂皱眉头的东西——类似麝香味道的香膏,涂在她的脖子后面以及脉门膝弯等处。对于男人来说,这可能是具有催情作用的诱人味道,但是佳欣就觉得剧臭无比,比在现代时就很讨厌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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