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欣吓得一大跳,高声道。“皇上!”
胤禛盯着佳欣看了片刻。魏珠应召而入,胤禛却变了口气。“王爷入见半日,无知奴才,也不知倒杯茶来!”佳欣这才松了口气。
“着……奴才这就去御茶房去皇上平常喝地普洱!”魏珠楼了佳欣一眼,颠颠地退下。
佳欣望着胤禛,“你耍我玩?”
胤禛噗哧一笑,竟露出难得的轻松神色。“对了。你今天没上朝,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西藏大宝法王要入京见朕,朕应派何人沿途接待护持?”
“此事想来应有宗室子弟前去。臣以为,温亲王胤祺主张藏务多年,他的大阿哥贝子弘升。早已跟随在部行走,满蒙藏语皆通,似可接此重任。”
“弘升?不行。“胤禛眼中闪动光芒。”朕预备派胤禟去。“
“九哥?“佳欣咬住嘴唇。区区一件迎奉喇嘛的例行小事。有何用得到胤禟地地方?胤禟的满蒙预言俱都草草,更是不同章鱼,能去干嘛?”皇上,臣弟以为。九哥才华在于理财营运,恐怕难当迎接喇嘛的重任。“
“他不去,那你去?“
佳欣暗汗。“臣弟就更不堪使用了……“
“使用?“胤禛露出微妙神色。
佳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令人会错了意,不由得面上一红。“皇上,臣弟的意思是,接待法王还是应有通宵礼仪之人主持较好。”
“好,朕就派弘升,批着胤禟一起去。——对了。明儿要准了皇室弟兄们改名避讳的奏本。从此以后,大家的名字里的胤字,全都改为允字罢。”
佳欣知道胤禛心意已定。亦不好再说什么。
一个十四阿哥,已经送去黄陵现今又将九阿哥远远派到细雨,京城之中剩下胤禩孤掌难鸣,倒也不是坏事。众人各安其份,是胤是允都无所谓,也不至于落得个悲戚下场。
“对了,还有件事,朕要你去办。”
“臣弟愿听差遣。”佳欣心头一紧,不知道胤禛又要想出些什么诡谲花样——从前做皇帝的康熙,差人做事,给人一种为天卖命之感,天经地义就是如此,抛头洒血,亦在所不惜。但如今的皇帝雍正,命人做事,却有一种威逼强迫的含义子啊,叫人不敢不从,却并非真心从奉。人中之龙与龙子龙孙地区别,正在与此。
“听云楼说书人被斩一案,你去查。”
“哦?”就是那拉氏含笑地侄儿手刃说书人的按键,目前是胤祉在审。
胤禛眼中有阴恻恻的光。“朕听到密报,说有人借酒楼茶肆,说书唱曲之机,密谋造反!”
佳欣一抖。
她已经知道了胤禛地意思。
雍正元年,和硕怡亲王大力查办了京城“说书”一案,此案牵连甚广,数诗人弃市,百余人等抄家流配。在此案中身死的包括一群八爷党和十四爷党地中坚任务,位分最高的,乃是备了苏奴。佳欣悄然救回了霃瑾而无人知道,却在明面上彻底站在了胤禩等人的对立面上,程韦了承载仇恨地靶心。
菜市口监完斩,佳欣回到家中,浑身没什么力气。因见眷属众子请安,却独独不见弘昌,有些疑惑。“弘昌呢?最近还乖么?已经指了福晋的人了,怎么还成天瞎晃,不见人影?”
娟娟柔声抚慰,“老爷息怒……弘昌最近和廉府的弘旺常在一处,想是呼朋喝友,出去饮酒了。虽然怠惰,但也不至于惹是生非的。”
“廉府?弘旺?——看着他点。对了,”佳欣迟疑片刻,“小妍,你替我去查看,馨芳现在在哪呢?”
“要做什么?”
胤禛指责自己地话语还子啊耳边回荡。佳欣苦苦一笑。是,她奔波忙碌为了保护她要保护的人。但是,她却不得已,要去伤害其他一些人。
“看看她还好不好。”早前怕她生事,又恼她调唆弘昌,佳欣寻了个机会将她牵连进一桩暗自里,流配三千里给披甲人为奴。不知道这奴的日子,她过得还好不好。
雍正二年四月,弘昌在顺天府击鼓,状告亲夫怡王贪赃枉法。
此案轰动京师。弘昌以下告上,以子告父,无论案件是否坐实,都已经的大逆不道。
至于弘昌背后的……佳欣不用去想,亦知道是没有死心的胤禩。
针对的倒并非自己。其中还牵扯到朝臣之间复杂的恩怨——书暗之中,佳欣和胤禛宠信的重臣年羹尧、鄂尔泰二人起了嫌隙冲突。而弘昌所告的贪贿案件,实际上是这两位胤禛的左膀右臂,连带着一位二朝元老擎天保驾的隆科多三人搞出来的聚敛之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胤禛其实知道并默许着这群新上位的权臣们略微为自己捞一些好处,其中的数目,在整个庞大的朝廷国家之间也不算惊人,比起当年胤禟一手遮天的数目不过是十之一二而已;佳欣在胤禛默许的情况下也不能拿这些人怎么办,但亦曾经撕下令人搜集相关证据,甚或卷入漩涡之中。明眼人一看就知,怡王与这三人不睦,彼此之间已是相互角斗之势。但弘昌如今这一告发,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佳欣自然不会认罪,但是否借机扳倒年、鄂、隆三人呢?若是如此,则胤禛颜面扫地,且佳欣与胤禛之间必定生出天大的嫌隙;三大重臣被控,又令得朝纲不稳,证据只能以来另一位总理大臣廉亲王胤禩,自然是中了胤禩一党的下怀。
所以佳欣辩也不是,控也不是,甚至亦没法抱怨弘昌狗咬主人——她亲手将他已经隐忍多年的生母无端端地拉去流配,作为报复弘昌只是攀附胤禩等人而没有直接戳穿自己的身份,已经不算很不懂事。
胤禛很是重视此案,排除年方十三的四阿哥。宝贝勒弘历主审此案。
路上纷纷扬扬,熙熙攘攘,都是闻讯来看热闹的百姓。
佳欣和胤禛商议之下,趁机做了一次漂亮地危机公关:和硕怡亲王十三皇弟胤祥亲自赴三司公开应审,这是何等样的风采,何等样的胆量,何等样的……八卦?由宝贝勒主审,之子审叔父。再加上状告亲王的乃是亲王长子,实在是传奇之至。
佳欣步下小轿,周围一阵轰动和次啊。
她今日花了大功夫装束,将自己尽可能扮得接近胤祥,自然是衣服美艳无比,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派头。但青衣素服,简轿轻车,又被四名衙役在亲后半是保护半是押送地簇拥出引领走向公堂。又显示出一派清廉刚正不徇不枉的风范,骗骗那些市井小民,易如反掌。
走上堂,佳欣负手而立,扬眉看住坐在正中的那个小孩。
弘历她是从小看到长大。
但是头次见他穿着官服。那么严肃地样子——才十三岁的小孩子啊。比当年的胤祥还小了了两岁,和初见面时的胤眩话隳昙汀
弘历不漂亮。
月华芳和胤禛的基因,还造不出第二个胤祥。
但弘历——极为出众。
初中到佳欣觉得自己竟有些压不住他。
面对胤禛胤禩都可气势如虹,此生唯曾服膺圣祖与金风竹二人的佳欣,竟觉得自己有些压不住这个十三岁的小孩?!
佳欣强自维持。
弘历却先收敛气势,走下堂来,向着佳欣一拜。“侄儿见过十三叔。”
佳欣略退半步。“官家场面,不行家礼。宝贝勒请上座。”
弘历颔首为礼,转身退回主审官位置。惊堂木一声重震。“带弘昌!”
弘昌乃是弘历的堂兄。到那他以子诉父,已犯下逆罪,弘历一点也不必客气。
弘昌被带上堂来之时,佳欣心中一痛。
按民告官、子悖父例。他已被杖责五十,才容上堂来。
一瘸一拐地样子,虽然狼狈,佳欣却看到这位养子眼神中的一丝狼一样的狠意来。
——自己同胤禩,分别却也不大。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后代,一样没有办法去尽心教养。
正心痛处,却听弘历开始问话。
具体的问题和答案,已然和胤禛探讨过。胤禛也不是真放心这个少年贝勒,仍旧一一嘱咐清楚。不令一丝错漏。至于当堂应对,佳欣主导,弘历配合,亦无大碍。
对于佳欣来说,最大的难点,不在于自己地受控,而在于,要如何设法为弘昌脱罪。
而胤禛则要力求引火烧向廉王,将胤禩高涨的官声和民望借机狠狠一杀。
听着弘历一板一眼地问话,以及弘昌在意料之间的答话,佳欣不由得起了轻敌之心。
弘昌所有的证据,无错是内部人泄露无疑。西北用兵的军费向来是政出多头,户部在赋税上抽一省或几省之资直接投向西北,但因来回运转靡费,所以就命当地直接输送钱粮至于前线。但一来一回的两笔运送费用,数目上占到了十成中的半成,却依旧与朝廷折算。这些钱粮,历来便是落在主掌户部的胤禟手中,并雨露分沾到相关各省。如此胤禛即位,自然不容这笔庞大开销在旁落于他人之手,但苦于户部胤禟在张广,而自己的势力却又不足以成功。使得此间的关系、兵力已经是盘根错节,一时难以撬开入口,于是佳欣便替他想了个法子,:将左右军费无论是省出部出还是国库出都先汇总至于兵部,在由兵部同意配送各地。这其中其实断了不少省份的发达之道,因为如此一来,所有钱粮都必须先老实晕倒京中,再云一遍出去,有点做无用功地意思,但以现代的话来说,却促进了就业、增长了GDP,其实也是一件养民安民的好事。但负责兵部的年羹尧等人在此中动起脑筋来,手段却毫无艺术性可言,简而言之,便是虚报、克扣民工工资。但虚报数额有限。所以,所得地钱财也大不如前。且其中牵扯到数万平民和大大小小七八级官员,实在不是个聪明的主意。所以牵连进来想要发一票的人就越来越多,连带着果酒爷托孤老臣隆科多也大剌剌地入去分一杯羹。
这些事情,弘昌自然不能讲得清楚。但他拿出来地东西,很简单,那些脚夫签收的底帐。如北京至于河北,银五车。每车一人,粮十车,每车二人,走了三日,总共雇脚夫二十五人,美人日资二十文,共五两。但在另一张兵部的签收单据上,这笔钱就立马翻了三倍。变成了十五两。弘昌所告的,便是提出这个主意,并且名义上统管着兵部事宜的怡王佳欣了。
弘历连问佳欣都懒得问,直接传了兵部的何不的堂倌到堂。
结果兵部堂倌施施然拿出另一份单据:这三日之内,脚夫吃住、马匹粮草、押运官的津贴等等,折合下来是三两。这笔钱押运是走地暗哨。不令人知是皇粮,装饰以扑通货物,以减轻被劫掠地风险,但也同时带来了其他花销,三日之间出入四城,所缴的赋税共一两半。而用来购买掩饰的货物比如草药的花销也不菲,平摊到每日大概也要一钱多,三日十五车便是五两左右。最后的半两,则是运钱粮的木车和箱子的折旧费用,实无一分一厘落入了私人口袋。
户部堂倌子啊那里连连附和。听一句点一点头,连说户部拨银时也是这样计算。
但弘昌又抛出一份证据:该笔粮草,走了三十日才走到了前线,若以三日五十两计算。则三十日消耗应为一百五十两。但运送到处之后,时机签收画押的记录显示,每车五千两银中,各自短缺了四十两。五车则为二百两。其中还有五十两,竟不翼而飞。
弘历当堂传了签收这笔粮草地一位守备将军。
守备将军振振有辞:按照惯例,有粮草到,主将都会派人回程百里左右迎接护送,一来一去两百里之间,四五个弟兄若能安然运回军粮,总能得到个五两十两的赏赐彩头。这五十两白银。便是派费了这个用场。
弘昌的第三个证据乃是一名证人。
伊人是刚从兵部退休的一名老吏。该吏声称,曾亲眼见怡王从军费之中拨出一笔钱去热河购置田产。而此份田产,经查现在怡王名下。
这也是弘昌之所以选择告父的最大证据。
佳欣和胤禛一早知此,却并无办法应对——状元是为和贵太妃买的。这是多年前她家曾经拥有地田产,却因父亲酒醉不慎被人讹了去。胤禛有心讨佳人开心,想为她买回祖地,但又不愿动用内币,于是指使佳欣去买。佳欣忙于各种事务,且对于雍正在康熙尸骨未寒群雄仍在环伺的状况下如此无聊有所忿怒,更郁闷于国库紧张私人并无大笔流动资金,又因年羹尧等人求财求得蠢笨,一气之下直接从兵部拿了张银票回家。
其实银票价值不过区区万两。
但百姓眼中,却已是天数——在京师最好的酒楼,大吃大喝一万两,足矣。
唯一的办法,是拷审。
佳欣冷冰冰地答了一句,“状元乃是府内出资购置。”
可怜的老吏,就被按倒在地,扑扑乱责了起来。
四十棍后,拉起来问,口供不改。又四十棍,口供仍然不改。然后便上夹棍。
弘昌在旁怪叫起来,民众也是一片“屈打成招”只沸。
佳欣也未料到此吏死硬至此,便大度挥手叫停,假惺惺地指责侄儿不应用刑过甚。
弘历冷哼一声,和佳欣交换了个颜色,便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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