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切能做地,一阵困倦侵袭而来。
但佳欣还不能睡。
下床——脚是软的,她差点一跌,幸好扶住了床框。顾不得更多,迅速扯来纸墨,写了几行。然后放下厚帐,在帐内点燃烛火。面向西南,将纸烧掉。
闭上眼睛,祈祷片刻,佳欣睁开眼。
幽幽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佳欣打了个冷颤,大着胆子去看那纸灰排列的形状。
是一个“知”字。
佳欣松了一口气,佛散纸灰,倒头大睡过去。
——纸是烧给金雅轩的。内容是告知她小窗小镜二婢有难,请她设法照应支援。既然金雅轩回复“知”道了,那二婢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青公主虽然强悍,但曾经阗过陈圆圆的艳鬼也非易与之辈,有金雅轩出马,就算实力未及,智谋也不会输人。笑类。的确是比较单纯的一族,同曾经在人世间摸爬滚打勾心斗角的鬼族比起来,还略输一筹。
第二日天蒙蒙亮就被唤了起来,上马车赶路。
离开木兰行宫还有正常脚程下三日左右的路程。若是照以前她走法,估计要五到十日才能到。但看这薄晓启程的样子,估计老爷子是准备在最快时间内赶到地头,住下来好生处理佳欣之事了。
皇贵妃仪仗是没用的了,佳欣是被塞进一座毫无特征的马车里,混杂在众妃嫔队伍中出发。前后看管的是苏妈所率的一队士兵,佳欣偷偷望去,看不见一众阿哥的踪迹——这个时候,不得不想不的,是胤祥。
虽然康熙严命此事暂勿宣扬,但纸又如何包得住火?若说现今队伍中还有谁不知道,只有聋瞎之徒了。虽然康熙怒的是十八阿哥之死,但事件却不由自主的扯上了佳欣与胤祥祥的私情。康熙会如何待胤祥?胤祥又会如何自解,兼为佳欣开脱?和嫔与德妃做下此事,胤禛定在幕后策划主谋,他又会如何静观其变,掌控局势?再加上小青透露出的讯息,似乎太子要有所动作……若是太子谋反,被康熙镇压,那历史还真对了号。但佳欣始终不会忘记——上最为神秘的一页,就是胤祥在今次围猎是羊入虎口,被康熙圈禁了十数年,从此在康熙一朝中置身于朝堂之外,郁郁不得志了整个前半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念头不断在盘旋——是为了自己,会不会?
康熙因为知道了胤祥和自己的私情,而对胤祥彻底失望?
还是别的什么?
佳欣咬住下唇。
不能再留一丝仁慈了。不管青公主要做什么,但她至少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是时候将胤禛与和嫔的事说出来,彻底废掉他们一伙了。和嫔,德妃,胤禛,统统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止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避免——彻底雍正皇帝的出现,彻底避免现实真的如同历史一样发展下。
无妨,佳欣相信自己还见得到康熙。想想看,要用什么办法拉拢青公主,要用什么办法让康熙相信一切。要复位,最好还要彻底消除康熙对自己和胤祥的疑心。最好是扳倒四阿哥,同时让太子谋反这部分历史如实进行,令得胤祥成为护驾功臣,成为下一任太子……对,一切都应该如此。
康熙的信任。佳欣闭上眼睛,忍受车驾的颠簸,在想象中设计与康熙的对话。
中午并未停下来用膳,而是分发了些干粮。
过来送食物的仍旧是所谓的“青卿”。
她跳上马车,身手轻捷。“昨夜滋味如何?”
佳欣接过饼和腊肉,“十分好。”
“我知道有些人以受苦为乐,还能享受其中妙处。原来你也是?”
“我才不是受虐狂。”佳欣准确给出现代定义。“问你一件事——”
“说。”
“我妹妹的眼睛,可有办法医治?”
青公主妩媚地流转眼波。“你自身难保,却还想着妹妹?”
“大家立场不同,我不会因为你伤害过她而恨你。我只想尽力补救。”佳欣靠在垫子上,悠悠道。——拉进你敌人的距离,就要表现得大度。
青公主果然动容。“你是个好人。我也有姐姐,她也很疼异我。”
“白素贞?”佳欣胸有成竹地一笑。“她曾经托梦给我,要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小青撇了撇嘴。“她太懦弱——百年前她已经有能力从雷锋塔中出来,但她却定要遵守什么天规。我恨天规,天有何权,可以视万物为刍枸?”
“说得好!”佳欣击掌而赞。“其实若非阴差阳错,我们也许应该会是朋友。”
小青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妹妹的眼睛的确无外药可救。但她体质特殊,若是自行炼气的话,也许可以复明。”
佳欣只是拿这个借口和小青攀谈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有办法,激动了片刻。
“好了,我走了。皇帝要我陪他聊天呢,呵。”
“青公主,”佳欣叫她名字,“既然你有机会见到皇上,他看起来也很喜欢你,为何不直接把你们的要求和他说?干嘛要跟太子搞在一起??”
“晚了。”妖类心肠,当真不可揣测。“我族十万大军已经在太子手中——你以为怀清就那么容易死?你莫要小看了这位储君,他韬光养晦,就是为了今日。”小青一笑,“等太子登基之后,他会封我为后,天下佛道术士,从此之后再不敢和我族为敌!这样的局面,现在这位明君可给不出来。”
“胡闹!”佳欣气急败坏地骂道。
“也许天终不会容许此种局面产生……但管他呢,就算五年十年,也要试试看横行天下的滋味。”青公主骄狂一笑。
“那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佳欣扯住她的衣衫,不让她走。
“很简单,妖族伤不了真龙本尊。还是要和拥有人间兵权的人合作啊—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了。”青公主娇媚地贴上佳欣面颊,“你体内的药受我真元直接控制,你莫再试图去抗衡了。还有,为了让你男人成功投向太子一方,我会保证让你没办法在皇帝面前说出一个字来。明白么?别白费心机了,就等丰你男人金戈铁甲来英雄救美吧,呵呵呵呵!”
小青灵蛇一般地消失在佳欣视线之内。
佳欣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恐惧!
太子有继承的名分,但却手无寸兵。拥有京畿兵权的是……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若真是如此,一切都完了,一切!
当夜果然赶路至很晚才歇宿,一些赢弱宫人已经叫苦不迭。
佳欣仍旧被软禁在一座营帐之内,周围民重重军士包围,送来食物的不是装面红耳聋作哑的老太监同志,便是康熙最新信任有加的青卿小姐。
子时之前佳欣使陷入紧张的情绪当中。紧张了半日,时间却流逝缓慢。真的一分神,那感觉却悄悄地来了——
今夜比之昨夜,不可同日而语。首先冲击的浪潮并非痛苦,而是摧毁——将她身体中养纳的紫金气彻底摧枯拉朽般的冲走,经脉被激荡得几乎要被穿透。那种小心翼翼守护自己性命的感觉,实在不是区区疼痛所能比拟。这个时候,她宁愿像昨夜一样煎熬难过,也不要在这种比死亡更残忍的游戏当中挣扎。
但是出乎意料地,强大的压迫感下也有着比昨夜更为清晰的行走逻辑。她理解到了……她已经完全明白那药丸的作用方式……但是太晚了。
也许青公主不够狡猾,但她绝不笨。她神出鬼没,无踪无影,窥探的本事天下第一。若是再给佳欣一天时间,佳欣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破解一切,甚至于推出发球妖族的独特真气行走方法,从而独立想出和她们对抗的方法,但是,太晚了。
今次的发作延续了古代地一刻钟时间,也就是现在的半个钟点。
身体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佳欣静静坐在那里,咬着下唇,然后拉过被子,痛哭出声。
就好像你辛辛苦苦却戏练一个号。好不容易练到了最高级别,正在做高级任务,眼看着一切发展得轰轰烈烈……这个时候,你被删号了。
一切装备一切金钱一切经验都降到了零。你不知道能不能拿回这个号,但你知道,就算能拿回来。你也必须从零级开始,重新练起。
去跟游戏公司抗议吗?
这里的游戏公司,很显然,是命运。
命运从来不听人抗辩。
紫金气,从佳欣的身体里面消失——她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虚弱。
是的。她不是一无所有,她知道修练的要决和法门。但是,她没有那个决心,从头开始。
青公主……佳欣第一次燃起如此森森恨意!
帐外传来打斗声。
佳欣支撑着,起身去看。
头刚探出帐门,便被两把寒刃交叉起来的声音一惊。
“请主子莫要鲁莽。”帐外两名侍卫躬身恭敬而道。
“鲁莽?”佳欣被自己沙哑的声音一惊。“我不是想逃走或者什么的……”她的虚弱终于控制不住表现出来,她抬头,看着头上黯淡的新月。“我只是看一看,外面怎么了而已。”
侍卫带着点遗憾,又带着点难以言语地嘲弄口气。“有人想要闯进来探视你,但是没能闯过四大侍卫的剑阵。”
“四大侍卫?”佳欣苦笑。她知道四大侍卫一直在出巡队伍的左近暗中护驾。但没料到,康熙为了看守自己,竟然出动了这四个老家伙。
四大侍卫甲乙丙丁。其中老丙已经在金风竹死后挂剑求去,归隐江湖。新伯位置则由老甲的大弟子替补,一代代侍奉君主,鞠躬尽瘁。
是,若不是青公主地存在,就算佳欣不擅对战,但要脱身,并非无望。而就算佳欣不走,那群得到了隐约消息的人们当中,也定会有人想要来探望,或者劫人。
这不?
“来者何人?现在怎么样了?”佳欣只听到兵刃渐歇。
“皇上有旨意。”侍卫对待聊天态度还是相当宽松。“不论何人来犯,一律击退便可。若是主子您想要走,则可格毙。”
佳欣打了个冷战。
一律击退——怕的,顾的,就是胤祥而已。
就地格毙——康熙到最后,还是没有真把佳欣当作家人看待。
在康熙六年,佳欣早已经看出来:在这个风云诡谲的世界上,一代人主康熙唯一想要保全照料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便是他的子女,如此而已。
皇子公主们任凭犯了天大的过错,他也会包容忍耐。地其余人等,皆是蝼蚁无关之辈,不过是一个大局面的繁荣昌盛。
呸!什么盛世明君,不过是一个封建社会的迂腐家长!
佳欣自嘲,自解,却如何也扶平不了心中的寒冷和绝望。
格毙两个字似鞭子一样,挞在心中。
不公平……为什么如此不公平。他要杀自己,杀。
不留一点余地。
佳欣忍住眼眶里的酸疼,强自平静地问:“那现在,来犯的人已经被击退了么?”
周遭万籁俱静,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概吧。”侍卫张望了下,“主子您睡吧,除了咱们,您谁也见不着。若有什么话,倒可写下来由青格格转呈皇上,这是钦命。”
哈。由青格格转呈?呈得上去才有鬼了。
佳欣咬着下唇,盯着刚才打斗声传来的来处,慈祥了片刻,终于将头缩了回去。
不必怀疑,一定是他。
躺在床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远处某个男人的焦急和不安,忧伤和震怒。
但是……求你了。不要,不要这个样子……不要钻入圈套之中。
这才是最大最大的圈套啊!是历史,是命运,它要那样走,不管人力突然反抗。胤祥,胤祥!放聪明些,不要,不要做任何事,不要听任何人的怂恿,我会自保,我会努力自保!佳欣在心中呐喊,直到大口喘息,欲哭无泪。
第二日又是一阵赶路。今次可能为了照顾女眷,歇脚得稍稍早了些。两日急赶,明天中午左右应该便可到达行宫了。
行帐外换了和昨夜那两个不同的侍卫,脸色难看很多,也不肯和佳欣攀谈。佳欣也不勉强,只是静静等待。
子夜将至。
灼热的疼痛从身体内部升起来,然后汇聚到身体表面的伤口,灼热地疼痛。
今次其实已经习惯很多,但佳欣放松心门,屏绝一个忍字,以最自然地方式,放声。
由低声呻吟,到大声呼喊,这是伪装不了的痛苦讯息,侍卫冲入,看见深奥如一个血人的佳欣在榻上蜷缩成为一团。
“召太医——”侍卫高声传讯。外面亮起灯来,人走人住,一片仓惶。
“要不要先禀皇上?”旁边那个侍卫小声询问。
佳欣眼睛一亮。
等的就是这一刻。
“当然要——这么着肯定都惊动了。我去禀皇上,你去知会一声青格格。”
小青?
佳欣瞳孔收缩,为什么要知会她????
答案呼之欲出。
侍卫点头,“对,应该知会青格格。今儿贵主儿她们都拖后了,皇上说过这里有什么事就交待青格格的。”
“废话那么多干嘛?快去就是了。我告诉你,天心难测,昨儿是皇贵妃,今儿是青格格,明儿指不定是谁呢……”声音越传越远,已经跑得远了。
佳欣咬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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