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
这一成全便成全到夜半,眼看十二点便要敲响,阿虎还不见身影,夜宵自然更没着落,我腹中饥饿,呵欠连天,心里早将这惯会放飞鸽的小子骂了十七八遍,无奈他不来你也没法,只好恨恨地用冷水冲了把脸,这才稍稍振奋。
十二点正。习惯性地向屏幕扫视一眼,我的不快达到顶点。电梯口,那盆鬼花居然又再度出现,要命,这叶温叶大小姐倒底在搞什么飞机?不是告诉过她,想进来就说一声,只要我有钱拿,难道还会为难于你,怎地又玩起这种破绽百出的午夜游戏?
有钱人家大小姐的心思,真正难以理喻。
我低咒一声,冲出门去。心中已暗自决定,这次非扮鬼吓她个半死不可。瞧她以后还敢不敢骇人。却不知叶大小姐的胆量,是不是也象她会闯祸的本事一样高明?
电梯门便在面前。静悄悄地一无声息。
半夜三更,这气氛未免诡异。如果不是我素不信鬼神,说不定早已胆战心惊。
正沉吟间,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左侧转角处,粉墙绿叶间红衣一闪,格外醒目。我精神一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起来,叶温是要跟我玩上捉迷藏的游戏了。
索性狞笑一声,作出电视剧中坏人的神情:「想逃?没那么容易——」
紧追了上去,匆忙间也未及留神脚下,才过转角,便被不知什么事物一绊,眼前一花,身子重重摔了下去,头更先撞到了墙上,嗡地一声,就此两眼金星闪烁,脑中转个不停。
碰见叶温,当真是从来没什么好事。
头晕稍复,我定了定神,憋着气,正想撑起,手一伸却是温软细腻,滑不溜手,绝非长毛地毯的厚实。见鬼,这分明是——我急低了头,果然,紧贴我身旁,横过的臂弯之下,一具女体半俯侧卧,秀发如云,裙艳红如火,可不正是我追的那位。
算妳狠,这种招数也能想得出来,我没好气地摇摇她:「起来啦,再装我也没医药费赔。」
女子嘤咛一声,不退反进,竟顺势偎进了我怀中,一双绵白柔荑,更紧紧抓住我的前襟。
鼻端幽香阵阵,中人欲醉,我却心中一凛,这矫娆做作的女子,绝非叶温!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急欲起身,却已是晚了。
女子头略转过,黑发泻下,现出一张妖艳冶人的面孔,笑容极是媚然,叫出来的话却全然相反:「来人啊,有人要强暴我,救命!」
又惶急又惊恐,难为她怎么配这一口好音。我冷笑,反而镇静了下来。衣衫被她撕扯,一时也解不开,干脆不动,耳边只听四周脚步声纷起,才一刻功夫,已有十数个人围住了我们。
分明是圈套了。
那女子见有人来,立时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身前衣裙,自然早就从外到内都已扯了开来,露出雪玉般的丰胸,狼狈中不失香艳,果然诱人。
人声纷杂,语气呼喝,身上的衣物半零半落,我都全不在意,心中只苦苦地思着一件事,是谁?
「怎么回事?」
一道声音排众而来,并不尖利,却自有种冷酷慑人的气势,将四周嘈杂都一并压了下去。
即便不抬头,我也知道来者何人了。
那晚浑身杀气的高手。司徒飞。
「飞哥,这人欺负我,你可要为人家作主——」女人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花容失色,柔弱可怜地奔入了司徒飞的怀抱。
黑道大哥的女人。布下陷阱的这人,竟是想要我死。
我缓缓抬起头,微微扫视过周围众人。七八个保全部的同事,另外几个身着黑衣,枪口隐现的,应是司徒飞的下属。
目光对上了保全主任常刚的。一双细长如鹰隼的锐眼。凝视着他,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是了,是他,就是他!
「是你。」不理会那些投在我身上的鄙夷视线,我冷静地看向常刚,「从头到尾都是你。」
常刚目光一闪,冷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做下这种事,谁也救不了你。」
手一挥,已有几个保全涌上来将我手臂反扭,紧紧制住。
我毫不反抗,只是看住不远处的司徒飞,扬起头,一字一句:「请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
司徒飞深沉森寒的眸光紧盯住我,我坦然接受他的审视,不曾稍避。
一时空气中寂静如死。
「好,你说。」司徒飞终于淡淡道出三个字。
「飞哥,何必浪费时间听这小子胡说,」常刚神情倒还镇定,「录像带上什么都有,拿来一看便知。」
司徒飞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便将常刚看得再也不敢出声。
「谢谢。」我简洁地对司徒飞点点头,接着转向常刚,「勾结司徒飞手下,贩卖毒品的人是你,对吗?」
常刚的面色微微苍白,却仍只是冷笑:「你还想编什么?放火?杀人?」
「如果你今晚的计划成功,我就会是一个死人。」我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道细微的神情,「你想杀我灭口,因为我发现了鬼花的秘密,是吗?」
「什么鬼花?」开口相询的却是的司徒飞。
「是一盘用来掩饰有人进入七楼的伪造录像带。」我简单地将那夜的事道了一遍,又重述了一遍叶温关于江上天贩毒的话,「常刚身为保全主任,要带叶温进楼,至少有七八种法子,他却选了最麻烦的一种,替换录像带。为什么?因为只有一个解释,在被鬼花替换下的那两分钟内,除了叶温进楼,还有个人,也跟在后面,溜了进来。他身上带着的,却是白粉。」
常刚的面色已明显发白,大喝道:「胡说八道!」
「是否胡说,你自己最清楚。」我步步紧逼,「其实叶温说的话,我们谁都没有相信,偏你做贼心虚,以为我们会追查下去,所以先下手为强,布下了这圈套想杀我,却不料套住的是自己。」
「证据呢?」常刚突然冷静下来,阴阴一笑,「没有证据,你再编什么都没用。我却有录像为证,是你追赶那个女子,扑到她身上去的。」
「江,你看如何?」司徒飞突然问。
我微一惊,转眼瞧去,不知什么时候,江上天竟已站在远远一角。
我心中一松。那夜的事,别人不知,江上天却是知的,以他的头脑,真相转瞬即出。
「我不知道。」江上天开口,答得云淡风清,我却在那眼神里看出一丝阴鸷,「这人无所不能,自然会找出证据来给你。」
我全身一僵。我并非期盼他援手,早在三年之前,王浮生就学会了自救。只是心底竟还会有一丝期望。期望一丝本不会存在的温暖。
江上天恨我。我能感觉到。为什么?为了我那天的当众拒绝吗?
还是因为——嫉妒?即使明知我不会做出这种事,却还是嫉恨我碰那个女人?
因爱不成反成仇。这种事岂非自古便多。
「叶小姐那里,保存有详尽的资料,她跟踪过贩毒的人很多次。」就算心中翻涌,我仍答得从容,「其中还应有你的手下。」
「为什么不是我?」司徒飞突然问了一句,眼光犀利如刀,「我才是这里的大哥,你怎不猜贩毒是我的指使?」
「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一笑,「从未见把赃物往自己住所里搬的人。何况,这种小钱,我料你不会稀罕。」
司徒飞久久地瞪着我,如瞪妖怪。
「飞哥,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他轻薄我,我一定要……」那女子又开始娇啼不依,想必是仗着方才之事,死无对证,大可哭之闹之。
「她是我的女人。你是外人。何况事实俱在,我不可能信你而不信她。」司徒飞恢复冷漠,「相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不会跟我要什么公平……你听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能证明你的清白,我就放过你,并出手处理掉这件毒品的事;如果你找不出证据,我不但要杀你,还要杀掉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听明白了吗?」
我不由愕然。这条件也太过严苛,不错,我们的一切都有摄影记录,可是,从那么高的角度拍下来,我和这女人间只能见到纠结,却分不清是谁强迫谁,这物证等于没有。
「司徒,算了。」江上天突然咳了一声,也不看我,插口道,「放过他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心中莫名一阵怒火上冲。
江上天,请你,走开。
抛开一切顾虑,我静静地立在灯光下,众人的视线中:「我有证据。」
四个字,在秋凉风寒里说来,竟无限寂寥。
第八章
我只说出这四字,江上天便已微变了面色,怒道:「住嘴!你……你怎么可以……」
他猜到了。总裁究竟是总裁,智力几时有过退化。
我淡淡一笑,不愿再多说。
宽宏如你,又可曾留给我别的选择。
转头看向司徒飞,平静地道:「司徒先生,医学上有种病,叫性功能障碍,而我,不幸正是。」
四周的空气突然沉寂了下来。
吃惊当以那女子最甚,虽竭力维持镇定,仍掩不住眼中的一丝恐惧。常刚较她深沉,眉梢眼角,却也带出了仓皇不安。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突然一阵快意。你们千算万算,却终究没算到,被逼上悬崖的人,也有反噬的机会。
只不过这种机会,却要以极难堪的代价换得。
司徒飞就算惊讶,也未在脸上显出,淡然道:「你想拿医学诊断书给我看吗?」
「当然不是。」我回看着他,简单地道,「一张纸,你也不会信。」
「那么?」
他在明知故问了。我不用回头,已知身后再无退路。只是既早已料到,为何此时说来仍微微凄凉:「给我一间房,一张床,一个女人,我给你明证。」
「胡闹!」江上天似有些烦躁,不自觉地向前跨了一步:「你先跟我回去,这些事,日后再说,不必用这么无聊的法子证明。」
司徒飞一挑眉,像是要说话,却被我冷淡的声音打断:「我的命,我自己来赌。司徒先生,记住你的承诺。我给你证据,你给我交代。」
单以语气而言,我此时已可算得冒犯,四下众人都已听得目瞪口呆,司徒飞却不动声色,凝目瞧了我半晌,突然微微一笑:「好,我会给你叫来蓝夜最好的女人,这样你不论是死是活,都不会再有遗憾。」
江上天的脸色在瞬间又黑了几分,其实我又何尝能快乐得起来,然而人生如梦,自当及时行乐,我终于还是勉强挤出一笑:「请不要让我买单。」
夜色温柔。
那样美的眼波,竟似可将一切都化成水。
我背枕厚垫,苦笑看向面前这个千娇百媚,暖玉生香的女子,司徒飞没有骗我,他找来的果然是蓝夜最出众的美人,较之方才那名陷害我的女子,好像还要清艳过三分。
「我叫小玉,哥哥你呢?」美人自解云裳,只余两截小衣,袅袅娜娜地偎了过来,柔柔在我耳边吹着气。
「我叫苍蝇。」我转了转脖子,很不舒服。寻常男子,只怕到这一步便已情生欲动了,司徒飞还当真是看得起我。
「苍蝇?」小玉微怔,水汪汪的大眼中露出茫然之色,看了令人好不心疼。
我动了动被缚紧在床头的双腕,叹道:「妳觉得不像吗?」
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馊主意,竟说怕我会逃跑,不如绑上比较安全,司徒飞竟也欣然允准,一根绳索顷刻便将我系牢在床间,动弹不得。
可不正像被黏在蜘蛛网上,等待被蜘蛛女吃掉的苍蝇。
小玉呆了一呆,突然一扫适才的清纯容色,妩媚笑了起来:「你说话真是有趣……放心吧,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有姐姐在,绝对不叫你吃亏,哼,那只死狐狸精平时仗着飞哥宠爱,见谁都不理,这次我非帮着你,剥掉她一层狐狸皮不可。」
美人变脸如翻书,速度之快令人瞠目,还好她已明白表示与我同一战线,我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