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昇不是做IT的,插不上话,只得闷头吃冰,程诺推一推眼镜,道:“要不要把小常他们找回来,咱们再开一次游戏公司?”
与他们同桌的男子挑一挑眉,巫云峡苦笑摇头:“算了,上次得到的教训还不够血腥?我不是能当老板的料子。”程诺用勺子刮着杯子,冷淡道:“那只是你不够残忍。”
廖永昇好奇:“你以前开过公司?”巫云峡苦笑:“失败了。我不懂为人之道和当教师完全不同,不会安抚光说不干的人,却花太多精力在埋头苦干的人身上,结果两头不惹好。”
廖永昇叹道:“说的也是,学校里教咱们的那些什么好好学习才能出人头地的大道理,社会上却教的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拿学校里那套天真的想法来套社会,不撞的头破血流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程诺有点不同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工作要出人头地却不需要吃苦和努力的。”廖永昇不以为然:“那你看我爸,天天上班看报纸喝茶,和同办公室女生打情骂俏,照样养我们一家子,吃好的住好的,比他勤劳的都在他脚下,这公平吗?”
巫云峡道:“他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那部分你有没有算进去?之前刚入行时被上头人欺负,忍辱负重二十年才混到今天的位置,这之间的苦处有没有算进去?还有天天应酬陪人喝酒喝到吐,就算喝到吐也一句真话不敢说,生怕被人抓到把柄,哪天就在背后捅你一刀,这你有没有算进去?人人都觉得你爸爸活的容易,天天亲朋好友排着队找他帮些所谓‘举手之劳’,却不知他要帮忙亦要在人前说好话,点头哈腰,欠人情,万一帮不好便两面不是人,愁到夜里睡不着觉,这些你都有没有算进去?”
廖永昇被他说的头越来越低,终于长出一口气:“是,我爸爸也不容易。”巫云峡总结:“只要是做人就不容易。”
与他们同桌的男子忽然一笑:“这么说,你仍相信天道酬勤?”
巫云峡顺口接道:“勤奋的人未必会成功,但要成功就一定要下苦功、肯努力。”说着回头向那男子看去,却是一怔。
看上去这个同桌人好像有异族血统,坐在桌前比普通人要高出半头,身着宽大的白衬衫却敞着封颈扣,袖子也高高的挽在手肘之上,露在衣服外是硬梆梆的麦色肌肉,小臂上附着一层金色汗毛,一头棕褐色长发梳在脑后,配一脸修剪的很整齐的络腮胡子,使这人显得粗犷却不野蛮,强壮却不失斯文。
这人只要坐着便自然有一种气势,令人无法忽视。三人没来由的觉得有点紧张,程诺向外挪了挪位置,廖永昇下意识的缩起肩膀,而巫云峡却挺直了胸膛,将四肢都伸展开。
那男子看着三人的反应,程诺是相让的表示,廖永昇是向自己屈服的表示,只有巫云峡是向自己正面迎战的姿态,暗暗一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你做哪一行?”
48第四十八章
巫云峡指一指程诺与自己;道:“当老师。”男子挑眉:“不是做游戏么?”巫云峡叹道:“之前开公司做游戏,现在只能叫工作室啦。唉;之前看别人开公司似乎都简单,自己做起来才发现生不如死,没一年就把爹妈辛苦攒来的资本输得精光;只得关门大吉。”
男子微笑:“失败是宝贵的财富。”巫云峡懊恼道:“这种财富也要有雄厚的资本才能变成钱;而我们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男子挑眉:“你不是说;还有工作室?”
巫云峡刮冰吃:“是,是之前有合作过的公司;他们看中我们的技术;隔三差五的还会有一些小活计外包给我们做。”男子笑道:“就这样便满足,没有更长远的打算?”
巫云峡沉吟,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男子有种奇异的信任感;认真的回答:“你说的对,其实我真正的愿望是想找一间IT公司工作,学习他们的管理与用人技巧,发展自己的客户,也好磨练自己,在合适的时机,东山再起。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一间合适的公司。”程诺接口:“之前由于金融危机,许多公司裁员还裁不完,更加不愿意招人。”
男子搅动眼前的冰咖啡,慢慢点头,将咖啡端起一口喝干,向巫云峡伸出手:“敝姓左。”他道:“很高兴认识你。”
巫云峡呆呆的伸手与他相握:“我……我姓巫,巫山的巫,巫云峡,这是我朋友程诺,这是廖……”
那男子对廖永昇明显没有兴趣,打断他道:“我正打算投资一家软件公司,地点已经选定在群青市,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预约面试。”他边说边随手从桌上抽一张宣传单,掏笔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
巫云峡惊讶道:“那巧极了,我也正是在群青市工作。”男子点点头,将宣传单递给他:“我很期待能与你共事。”巫云峡接过,男子从桌子边拿起一顶宽沿帽罩在头上,伸手向老板招呼:“买单。”
(—。—)
没想到散步也会有奇遇,巫云峡与廖、程二人兴奋的边聊边走回住处,却几乎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在外面乱逛不回旅馆,一进大厅就见两个女生坐在沙发里,面沉如水。三个男生打个冷战,程诺急于摆脱干系,一句“我回房间了”将两个头痛的男生丢在原地溜之大吉,巫云峡与廖永昇只得小心的上前道:“老婆……”
商芹讥讽道:“还叫我老婆?我哪里配?外面不是有成群的女生排着队等你追?”廖永昇急忙道:“哪有女生?我一个也看不见!我只看到一棵小芹菜!——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一棵芹菜?摘回家吃掉!”边说边上前抱住商芹,这是他们常玩的游戏,商芹也不拒绝,却仍不肯原谅他,廖永昇只得向她说许多好话,连哄带骗,讨她开心。
绍挽溪见巫云峡向自己走过来却一言不发,自沙发上站起转身就走,巫云峡急忙追上前,绍挽溪只当没看到他一般,一直走到房间门口,巫云峡便追着她到房间门口,却见她突然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道:“我已定了机票,今天晚上回桔红市,你们继续玩吧。”
巫云峡大惊:“老婆……”绍挽溪冷淡的打断他道:“去跟我姐姐玩去了,是吧?”巫云峡哽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站着发呆。
绍挽溪冷冷的看他半晌,以为他会否定,会为自己辩护,但半晌过去他却什么也没说,心中紧缩,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落泪,一转身便欲回房将门关住。
巫云峡见她要关门,一时情急伸过只脚夹在门缝中,被挤痛的大叫一声。绍挽溪吃一惊,急忙又将门打开,巫云峡顾不得呲牙咧嘴,先挤入门里将绍挽溪紧抱入怀中,反脚将门踹上。绍挽溪用力挣扎:“放开我!”巫云峡却耍起赖来:“偏不放!”他大声道:“你到底为什么如此在意?你难道不清楚我爱的是你?”
绍挽溪不再挣扎,哽咽着用力用手指点着巫云峡的胸膛:“不清楚的是你,是你!你多接触我姐姐一分,就会对她产生多一分好感,然后你会发现我什么也不如姐姐,然后你就会抛弃我改去追她!我什么都清楚,不清楚的是你!”
巫云峡气结:“我干嘛非要去喜欢别人不可?”绍挽溪大声道:“那不是别人,是我姐姐!”巫云峡亦大声道:“对我而言就是别人!除了你之外,别的女人都是别人、别人、别人!”
绍挽溪终于忍耐不住,扑在巫云峡胸口哭出声:“如果……将来……总有一天……”巫云峡将她抱紧,抱怨道:“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你根本是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绍挽溪哭道:“你不明白……她总是从我身上抢夺……抢走我所有至宝贵的东西……我喜欢的男生她都要抢走,她还抢走我……抢走我……”她用力摇头,深深吸气,“更令我生气的是,你们男生……明明知道她是要把你们从我身边夺走,却还是一个个……高高兴兴的投怀送抱……你们总是自以为遇见了更好的,你们都不会珍惜我,都不会把我挂在心上……”似乎二十年的委屈一口气全涌上心头,绍挽溪再也扼制不住,号淘大哭。
巫云峡一时语滞,将下巴担在绍挽溪头顶,紧抱着她,由她哭许久,才柔声道:“是我不好,让你不安……不……是我们男生不好,让我老婆伤透了心……”他轻轻在她头顶一吻,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待下去,我也去订机票,咱们一起回家,然后回学校,住在我的宿舍,只你我两个人,别的什么人也不再见,好吗?”
绍挽溪亦紧抱住巫云峡,半晌才闷着鼻音道:“你舍得离开?”巫云峡叹道:“你都不在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绍挽溪又想哭:“可是……我……我还在生你的气……”
49第四十九章
巫云峡张口在她头顶大咬:“你还生我的气?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有资格说生气?你说!你居然舍得抛弃我?你说!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绍挽溪呼痛,才想起巫云峡的脚刚刚被门狠狠夹过;急忙弯腰去看,果然见已经青了一块,心疼的要命;一手捂头顶一手去抚他的脚背;着急道:“痛坏了吧?”巫云峡陪她蹲下;负气道:“我的脚有什么值钱?若不能阻住某某溪远走高飞,就算剁掉又有什么可惜?”
绍挽溪咬唇;又再扑到他怀里;却将他撞倒在地,连声道对不起,巫云峡便干脆坐在地上不动;一手搂住她肩膀,另一手摸着她头发,不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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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挽溪和巫云峡与商芹等人说起回家的事,程诺无所谓,他本来就是被巫云峡叫来的。商芹很是吃惊,几乎没指着鼻子大骂绍挽溪无情无义,居然不事先跟她说一声。绍挽溪连声道歉,程诺与廖永昇也出来打圆场,商芹这才勉强作罢。但她和廖永昇正玩在兴头上,怎么也不舍得立即返回,众人只得分道扬标。商芹二人继续玩耍,绍挽溪与巫云峡一同坐飞机回桔红市,程诺则坐火车离开。到桔红市机场绍挽溪与巫云峡分手,回家却见妈妈比自己先一步回了家,正兴奋的与爸爸形容自己大女儿在演戏时是如何出彩如何艳光四射如何技惊全场,见挽溪回家,亲切的将她拉过近前,比划着对爸爸道:“在座的满是她这样的,闷不吭声跟个罐子一样,就咱们家容容有自信,站在那里就把他们振的……”
绍挽溪十分厌烦,甩开妈妈的手,爸爸皱眉道:“你要形容谁不好,别拿咱们家女儿打比方行不行?”
妈妈惊讶:“我自己生的女儿,用来打个比方怎么啦?何况我又没说她不好,挽溪就是老实疙瘩嘛,我给你说,咱们容容……”
绍挽溪深呼吸几次才勉强镇定心情,打断正在兴头的妈妈,冷冷的道:“我明后天回学校。”
妈妈几乎没注意她说什么,只随口道:“回去吧,路上小心点。”爸爸却奇怪:“怎么早?”随即似若有所悟,叹息道:“去吧去吧。这个家只怕也快要容不下你了。”这可又捅了火药桶,妈妈大声反对:“怎么叫容不下她?手心手背哪边不是肉?两个女儿哪个不是我亲生亲养?难道我什么时候厚此薄彼?”爸爸皱着眉,直摆手,起身回房,妈妈便追到房间与他争论,根本没注意绍挽溪几时离开。
绍挽溪关上房门,将背靠在房门,拼命忍耐着摔东西的冲动。这里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她暗想,手指擦去眼角的眼泪,不值得在这里哭泣。
她当夜就订了机票,甚至等不及巫云峡就急忙忙在次日逃回群青市。站在群青机场她才稍微清醒,该去哪里躲一天呢?巫云峡明天才到。现在回宿舍能进得去门么?要不要租间旅馆住一夜呢……
绍挽溪伸手拍一拍额头,急忙将钱包翻出来打开,拿出夹层里那把刻着“3717”的钥匙。坐上出租,绍挽溪道:“海景假日宾馆。”不管他是否绕路,闭上眼打瞌睡。车直开了一个多钟头才到,绍挽溪付车资跳下车,直奔进房间,叫一客牛扒便入浴室冲洗。待冲洗出来牛扒正好送上门。饱饱吃一顿,绍挽溪打开电视挑个过时港片看一会,抬头一看天已经渐黑。时间过的真容易,绍挽溪伸个懒腰,将身子缩入被子里,倒头大睡。
她梦到巫云峡,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喃喃道:“老婆,咱们结婚可好?”绍挽溪反问:“你有房吗?有车吗?结婚后可否养我,令我不用工作?”巫云峡缓缓摇头,神色尴尬。
绍挽溪突然惊醒。她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一个这样势利女人,难道是手上这张卡里的钱花的太容易,将她上学期发誓要独立、要工作的所有激情全部打磨掉了?她伸手想擦擦额头的冷汗,却突然触到一只大手,一惊而起,才惊觉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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