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
“你简直就是禽兽!”
“很好。”郭放脸色一变,“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禽兽!”合身向沈雁石扑了过去。
“啊!”一声惊呼,不是沈雁石——郭放的身子停在沈雁石的上方,手捂住胸口,鲜血自指缝中渗出。
原来沈雁石自知无力以匕首刺人,只好先将匕首藏于胸前,再激怒对方,让他自己撞上来。舱内未点灯火,郭放竟不察中计。不过他反应极快,一发觉有异便硬生生停住,是以受了些皮外伤。
沈雁石一击未奏效,暗叫可惜,眼见对方怒吼着长剑扫来,连忙就地一滚躲开。
这一番响动,沈安早已惊觉醒来:“少爷,怎么了?”只见郭放疯了一般用剑乱劈乱砍,沈雁石好几次都几乎被砍中,他护主心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扑上去抱住郭放双腿。
“少爷,快走!”
话音未已,人已被郭放震开,沈安爬过去,又抓住了他的裤脚。
郭放早已杀红了眼,眼见沈安如此顽强,不由恶向胆边生,反手一剑,直刺入沈安背心。随即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沈安!”
沈安的身子撞向沈雁石,两人一起飞出舱外。沈雁石见沈安人已昏迷,嘴角鲜血流淌,心中黯然:“是我害了你!”
抬头看郭放又已追了出来,咬咬牙,抱住沈安翻身一滚,直落入了浩瀚的江中!
三十一
走过深秋,忍过寒冬,春天还是来了。
远处的群山转为青翠,近处的流水也泠泠可听,展眼望去,群山脚下,绿水之滨,竟然有一片绚烂的朝霞!
哦,那不是朝霞,而成片成片的桃花林。
十里桃花,缤纷满眼。
桃花深处隐着一座小小的村落,它的名字就叫桃花村。
纤细修长的手握着渔网,手一抖,渔网乌云般的撒出,再提上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多了几条鲜蹦乱跳的鱼。
“好棒,秋哥哥!”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少女一声欢呼,将鱼放入篓中,“你撒网的技术可是越来越好了。”
捕鱼的青年微微一笑,这笑容比春风更柔和,少女的脸不知怎么就红了。
“阿青,过来。”不远处的周大婶招呼着自己的女儿,将她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我看你这一阵子老是缠着小秋,你是不是……”
“娘!”少女的脸更红了。
周大婶看了眼远处的青年,叹道:“小秋人是不错,方圆十里也找不到这么斯文俊秀的男人。可是呀,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怎知他到底有没有定过亲,娶过人?”
还记得去年秋天,也是在河边打渔,结果打上个大活人来。什么都忘了,连名字也记不起来,只因当时是秋天,他又从水中来,就自己起了名字叫秋若水。一听就是有学问的,人又好,阿青配他原是不错的,只可惜……
才想到这里,忽然惊醒着回头——不知何时,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身后不远处。
应该说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比周大婶以往见到过的男人加起来都英俊的多。可让周大婶感到不安的,是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到他的存在。
这绝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还很可怕。周大婶直觉地拉住女儿——阿青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这人的目光却从未落在她们母女身上,而是直直盯着江边的那一道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你……”
秋若水看着眼前的男子,很熟悉的感觉流过心间,混沌的头脑似乎在一瞬间清明了,他笑了笑,试探着:“段飞鹰?”
回答他的是一个热烈的拥抱:“雁石,我终于找到你了!”
桃花村的村口,有一座崭新的小木屋,这就是秋若水这几个月来的临时居所。或许,现在应该叫他沈雁石了。
那天他落入江中,随着江水漂流,竟然到了此处。只是头脑受了刺激,什么都记不起了。——也许是不愿想起。
“你怎么会找到我?”
“你走了之后我就到处找,后来在江边救起了沈安,他说的——”
“沈安还活着!”沈雁石突然站起,很快又倒在床上,“他人呢?”
“他伤得不轻,又在江水里浸了一天,身子太虚弱,一直由劲松照看他。”
“劲松”就是锤金使。
“那三个人呢?”沈安一定将什么都告诉段飞鹰了,以段飞鹰的脾气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果然,段飞鹰的脸上煞气一闪,冷冷的道:“他们在也不能为恶了。”敢动他的人,找死!
哎,咎由自取,对此沈雁石也能长叹一声。
“好了,不管怎么说,你能不能先将我这绳子解开?”他的双手被一条绳子反绑住,系在床头动弹不得。
“不行,我怕你又跑了。”段飞鹰压在他身上,半眯着眼,一手轻撩起他的长发,危险地道:“你可知我找得你多辛苦?沿着江边一村一寨的打听,还总要担心你若是溺死在江中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这个斧钺加身也绝不会眨眼的男子声音竟在微微发抖,而他脸上的风霜之色更记录了他几个月来的艰辛。
好想去摸摸他的脸,可惜手动弹不得:“我离开是为想一些事情。”
“现在想明白了吗?”
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轻轻吻上他的唇。
“雁石?”
“啊呀,你的脸居然红了,难得,难得!”
“雁石!”
接下来两人的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室外桃花烂漫,室内又何尝不是春光无限?
“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撑船!”
又是“居然”,段飞鹰皱起眉:“你要再说这两个字我就生气了。”
现在两人同在一条船上,准备到三里外的小镇上去卖鱼。桃花村地处偏僻,只有十几户人家,一切生活补给全仗到镇上卖了鱼换来。原本沈雁石是要撑船的,但他中了金蛇剑客的毒,药力虽过,因为没有解药,武功是全没了,只比一般人强健些。段飞鹰又怎舍得让他辛苦?当然是拍拍胸脯将活揽上身。
沈雁石听他抱怨不觉一笑,悠然看着两岸青山,当真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段飞鹰终于忍不住问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差?”
对上对方受伤的眼神,沈雁石漫不经心地安慰:“你的武功是很强的。”
“其它呢?”
其它?想了想,又想了想,脾气?秉性?为人?……“长得也算高大英俊。”
“没了?”声音是说不出的沮丧。
“哎,想想,你若真是一无是处,我又怎会爱上你?”
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段飞鹰得抑郁立时一扫而空,脸上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傻子。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给他一块糖吃就什么都忘了。
但有些事是不能忘的。“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我说过要离开么?”
“雁石!”发现雁石近来很顽皮,很爱逗弄人——他。
收起玩笑,沈雁石正色道:“其实我以前无论在沈家庄也好,到了江湖上也好,都始终觉得格格不入。那里有个框框,敌友分明,壁垒高筑,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越过了就成了公敌。我很累,很不舒服。
直到到了这里,不是沈雁石,而是秋若水,才真正有了一种归属感。你看这里的人们,虽然每天捕鱼、贩鱼,过着平凡的日子,可是他们善良、热情、淳朴,又可以包容一切,甚至不在意你我的关系。我见到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他说着,眼里渐渐发了光,明亮而耀眼。段飞鹰默默坐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如果你喜欢这种生活,我可以留下陪你。”
惊异的看了他一眼:“那碧游宫?”
“可以作碧游宫主人的人很多,但能做沈雁石情人的却只有我一个,你说我选哪个?”称王称霸从不是他的梦想,碧游宫主人的身份也没什么值得夸耀,他找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就绝不放手。
沈雁石微笑着,倚在他身上,轻声道:“我很庆幸你找到了我。”
段飞鹰伸臂揽住他:“回头我把宫里的事务作了交割,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过不能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哼!那个叫阿青的丫头总是喜欢腻在你身边,她的心思,当我不知道么?”
原来——沈雁石忍住笑道:“我看我们到镇上不用买醋了。”
“啊?”
“从你身上就足可以榨出一缸来。”
你能想象像段飞鹰这样的人站在集市上,扬声吆喝“卖鱼,新鲜的鲑鱼”吗?对于任何人来说,这无疑都是一种视觉上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事实上,段飞鹰只是往摊前一站,拥挤的闹市就立刻腾出一块空地来——根本没人敢站在他一丈之内。沈雁石只好对他说:“你去那边的茶寮坐坐,我自己来就好了。”
所以段飞鹰就乖乖的坐到凉棚底下,东瞧瞧,西看看,想到沈雁石一定渴了,回头又叫了碗凉茶准备送过去。然而就是这么短的时间,意外却发生了。
鱼篓还在原地放着,沈雁石却不见了。
红衣少年在路上走着。他走得很匆忙,甚至慌张,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令他胆寒的人。
“你是烈火使吧?”
红色的身影顿住,少年惶然回头,见到这个人似乎又松了口气,但眼神依然戒备着:“是你?你和主人在一起?”
沈雁石点点头 :“你看见他了。”
“你要带我回去见他?”
“你不想,是不是?”沈雁石笑笑,缓缓地道:“在天山的时候你也曾帮过我。”
“那你——”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顿了顿,“能让你离开天山,留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理由只有一个……”
烈火使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他还好吗?”
直觉地点头:“很好。”
沈雁石叹道:“如此一来我就安心了。”他转过身,走出几步,却被烈火使叫住。
烈火使咬住唇,半晌才道:“我想还是应该让你见见他。”
推开门,首先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布满乱七八糟物品的地上,倒着一个人。
依然是一身青衣,但萎靡的神情,长满青碴的脸,还有那半睁半闭的迷蒙双眸,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他昔日的风采。
“邵云扬,他怎会……”
“我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真是的,一会儿没看住就又弄得乱七八糟!”烈火使将买来的东西随手一放,伸脚去踢躺在地上的人,“醉猫,醒醒,你看是谁来了?”
连踢几脚,邵云扬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沈雁石皱了皱眉,一声不吭的走出去,等他回来时,手上提了一桶井水。桶边上滚着水珠,看来是新打上的。
烈火使瞪大眼,失声道:“你难道——”
“哗”的一声,刺寒的井水尽数倒在邵云扬的身上,他一激灵翻身坐起。
烈火使瞠目结舌地看着沈雁石,半晌才道:“看你温温和和的,原来比我狠。”
沈雁石蹲下身:“邵云扬,你看我是谁?”
“姓邵的,这下你可高兴了吧?”
“哼,一天到晚装死装活,在他面前倒是装呀?就会欺负我!”
“也好,本少爷已经受够你了,让他也受受这份罪!”
对着石头骂了许久,烈火使一擦脸上的泪水,嗯,是汗水,终于向邵云扬的小屋走去。
“人呢?”没有预想中的卿卿我我的镜头,虽然心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也不禁奇怪。
“走了。”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烈火使急得直跳脚,指着他骂道:“你是傻子呀?”
“我留不住他,只好让他走。”
邵云扬带着怅然的微笑,回想起适才的情景——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指望谁来可怜你么?你需要谁来可怜么?”沈雁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也许是从他身上想到了当初想一了百了的自己,脆弱的令人光火。
“你可知道你这样子不光是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你身边的人,在折磨我,你忍心么?”
当然不忍心,否则当初就不会忍痛离开。
“云扬。”第一次这么叫他,感觉很亲切,仿佛多年的老友,“有些事情并非你我能左右,既然过去了,何苦让它缠绕于心?”你对我,一如我对子青,如今我已破茧而出,你呢?谁能让你放下这个包袱?
对这个人,有感激,有愧疚,有不忍,但都不是爱情。
“向前看吧,我所认识的邵云扬,是个风骨无双的伟男子,绝不会因为一点私情就一蹶不振!你,莫要让我失望!”
邵云扬一震,抬头对上沈雁石的眼睛,那清澈的目光似乎可以驱散一切阴霾。
“你知道人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在前面?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要让你向前看。”
“咦?”
邵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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