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起来又突然难过,樵慕白问我怎么了,我郁闷地说:“这个月的流量不够了。”
我哭丧着脸,樵慕白说:“你可以走了。”
我本想挥起拳头在他那张不阴不晴的脸砸出一个洞来,但懦弱无能的我还是只能乖乖退出办公室,握着拳头奔向小卖部买了一包猫耳朵,狠狠地丢进嘴里,幻想每只上面都有一张樵慕白扭曲求饶的脸。
我彻底告别了每星期周末自由甜美的空气,每星期有两天和樵慕白狼狈为奸,周末的办公室大半没有其他老师,看书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走神,心想着樵慕白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把生命浪费在我这块朽木身上,幻想着哪天樵慕白交了女朋友,我就能摆脱他的魔爪,有时候想着想着会放声笑出来,但一定会被樵慕白阴冷的目光打断。
樵慕白跟缺钱这种大事比起来真不算什么,妈妈寄给我生活费一般是每月三百,平时都是够的,可到了期末还要买车票就不够了,我家境不好我没有打电话叫妈妈给我打钱,所以我在想赚钱的机会。
在班里我还有个绰号叫“副班”——不是副班长而是副班主任,因为我有一门手艺,我能模仿任何人的笔迹,尤其是老班这种龙飞凤舞的张旭狂草,所以要同学要夜不归营只要写好请假条我签上字盖上我私自在外托店里刻好的办公室章就可以躲过宿管大叔的循循善诱,以前我都是义务帮助,在这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关头我明码标价,一个签名五块钱。
☆、47chapter 47
我一直在你身后听你叫着我的名字
我手机群发了消息还在全系的群里都喊了;晚自习果然生意兴隆;来请假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除了大叫无商不奸倒是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我不仅赚了很多钱还获得了当明星签名的快感。
我飞快地签着名字;快下课了,有一张请假单放在我面前,我抓起笔条件反射地签下去;咦,这个混蛋怎么不填好表格就让我签字,我气愤地抬起头只见樵慕白带着冷冷的笑意望着我,我吓得汗流浃背;妈妈啊;太…太可怕了…
全班都埋头写作业,用余光看我的笑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桌上乱飞的五元钞票、成叠的请假单和办公室章,他把我叫到教室外面一直盯着我看,我很凶地问:“你看什么!”
“你脸上沾了朱砂了。”
啊,我用袖子疯狂地擦脸,把他逗得不禁笑出声,我掏出手机把屏幕当镜子,没有啊。
“我刚才其实还想说我看错了…”
“你!”我被气得想咬他。
“为什么要干这种私办证件的勾当,你不知道办/假/证是要坐牢的吗?”
你妹!说我私办/假/证!我竭尽全力平息怒火,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樵老师,你听我说…”我像说书一拍醒木开了头,“你上街时有没有看过有人站在路旁乞讨,地上用粉笔写着一行字‘回家求五元’?”
“没有。”他想了想,果断地说。
我好想揍他,用尽全身力气平息怒火,用凄惨的口气说:“小女子也是迫于生计才走上办/假/证的不归路,哎,要不是我买不起回家的车票我是宁死也不愿流落风尘的…”
“‘流落风尘’这个成语用得真好啊。”他满意地点头,“车票多少钱?我借你,”他掏出皮夹,我看到好多闪烁着诱人红光的“毛/主/席”!“两百够吗?”
“够了,够了!”我流着哈喇子,一遍遍抚摸着钞票上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等等,”他夺过钞票,怀疑地打量我,“我记得去Y城的火车票用学生证打过折只要三四十,我凭什么借你这么多?”
“我坐的是汽车!”
“汽车?我记得只要七十八块钱吧。”他沉着应对。
我彻底泄气:“您怎么这么清楚?”
他附在我耳朵旁说:“因为我也是Y城的。”
“老师,”我哭丧着脸,“您打算让我两个月在这里和看门的大妈相依为命吗?”
“我哪能啊…”
我兴奋地想要夺过他手上的钱,他却不紧不慢地把钱装回皮夹对我笑道:“我决定自己去一趟动车站把票买了。”
“你的还是我的?”
他微微一笑:“咱俩的。”
是我上辈子欠他的吗,居然还要亲自押送我回Y城!
期末临近,鬼门大开。樵曙东在我快要忘记他时给我打了个电话,约了出去聚会回来时他不让我打的坚持送我回学校。
天色已经暗下来,汽车上了郊外的高架桥,一根根钢筋掠过樵曙东的脸,挨近…他的脸暗下去,远去…他的脸明亮起来,不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我从小就缺乏辨别人心是非的能力,盘根错节的人世纷扰只能在我脑中形成一张很稀疏的网络。我突然觉得樵曙东前所未有的遥远,我想他是我永远无法了解的黑洞。
他荒凉的公路一侧停下,用手护着光,顾自抽起烟来,初夏的夜晚还透着一点微寒的冷意,他低头侧脸,灰白的烟烬堆积了很长的一段,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停车,只顾担心寝室关门,不安地叫了句:“樵曙东…”
樵曙东像是清醒过来,他掸了一下烟灰,烟中的火光犹如璀璨的红宝石,无数细尘往下落,他迷惘地望着我,下一瞬訇然吻住我,犹如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天地俱静。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得那样紧,我好半天才推开他,转眼他“咔”一声打开打火机,火苗笔直地向上一窜,他对着这光出神,花火又熄灭下去,扑面而来的全世界都是一片漆黑,全世界像是停了电那般的寂静,月光泻进布加迪威龙里,车上放了一瓶Gucci香水,液体渐渐挥发干了,不那么香了。月光下玲珑剔透的玻璃宛如童话中的水晶球,空灵似盛着命运神秘的预言。
那一夜过后我害怕会发生什么,但会发生什么呢,我只记得到校门口自己狼狈不堪地下车,连头也不敢回,而他甚至连句交代的话也没有。一天天地过去,没有聚会,没有电话,他甚至连条短信也不发,最后连我自己也怀疑那夜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
一门一门考试过去了,我记的笔记很全,终于不需要手忙脚乱地面对考试,虽然拿前三还没把握但是好歹能及格啦,还得谢谢樵慕白。
没想到我摆脱他的机会这么快就到了,有一天我听到奶茶在和隔壁寝室女生嘀嘀咕咕:“暗恋…小红帽…樵慕白…”
问了奶茶才知道,学校英文系有个人称“小红帽”的女老师暗恋樵慕白,据说有数名学生当场目击女老师跟樵慕白说话时脸红了,奶茶说完补充道:“不过樵慕白也不见得会喜欢她啦,他是学校里最年轻的老师,小红帽比他大好几岁,樵慕白当年考大学时才十六岁,啧啧,天才!”
她说了半天,见我一脸农民翻身做地主的表情:“椰子,你都不生气吗?”
“我干嘛生气!”
“你不知道?全班人都以为你暗恋樵慕白,说你利用课代表以权谋私每周末和樵慕白独处,他带你回家已经见过家长,还有想追你的男生专门去质问樵慕白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惊讶得好久嘴巴都合不上,是他死缠着我好不好!难怪最近乌泱乌泱的追求者都人间蒸发了,不行,为了平息舆论维持我的清白我必须拿出实际行动,证明散布流言的人是多么愚蠢!握拳!
最后一门考的是我擅长的高等数学,放在星期一,这是一整学年我最后和樵慕白呆在一起的机会,如果不算上回Y城的黑暗火车之旅。办公室里依旧只有我和他,我对考试早就信心满满,坐着无聊又不能上网,到了下午三点我果然…饿了,就装作埋头苦读偷偷吃起猫耳朵,我越吃越高兴,突然听到一声:“丁享洁!”
“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有料到来的那么早,那么的快,但我无怨无悔。”面对樵慕白的疾言厉色,我怅惘而深情地套用小言桥段,把他气得脸色五颜六色的。
我正等着他大发雷霆,突然听到敲门声,小红帽进来了,未语先笑:“慕白,都最后一天还这么用功。”
“可不是嘛,还有些卷子要改,真是头疼。”
小红帽看了我这只电灯泡一眼,对哦,要证明散布流言的人是多么愚蠢!我举手道:“樵老师,我去趟厕所!”
樵慕白皱眉道:“三分钟前你刚去过,你的生理结构真是异于常人!”
“我就是突然想了。”
小红帽笑道:“慕白,你管教学生太严厉了,大学和高中毕竟不一样。”
“不是,她这个人特别无药可救,要不是我盯着她成绩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无药可救?咦,慕白,听别人说你对学生出了名的耐心,唯独对你们班课代表特别刻薄,这可不像你的为人…”
一口一个“慕白”叫得真亲热,我已经想吐了,趁着他们对话浑水摸鱼溜进厕所,呆了很久很久,惨了!又没带手机,感觉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小红帽到底表白好了没,我表情纠结,我可不想中途打断他们的好事。我有预感,要是樵慕白打一辈子光棍,他会拉我当垫背做一辈子女光棍的。
我刚跨出厕所,只见樵慕白正站在门口,抬腕看了看手表:“知道你上个厕所用了多久吗?”
我被吓傻了:“不知道诶,我忘带手机了。”
“一个小时!”他吼道,“你掉茅坑了吗?”
“那那个…”我全身发抖,汗流浃背,只能说实话了,“我…我要给你们创造机会!”
“创造机会,”他愣了一下,“什么机会?”
“就是让你摆脱光棍生涯的机会!”我热血沸腾,“无论您曾因什么原因单身至今,我都会让您重拾信心,走上幸福的康庄大道!”
他瞥了我一眼:“这是婚介所的广告词,你有病吧!”他想着想着突然明白了,目光瞬间成了降温防暑的必备品:“你要帮我拉红线?”
“正是,最近您一定听说很多关于你我的传言,我相信您老人家一定备受困扰,作为您老人家的绯闻女友,我也即将面临着无人敢追的困境,但是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不怕!让我们一起证明地球人的愚蠢吧!”
“你真的有病。”他冷冷地下了这个结论,把高等数学课本、手机和我丢出他的办公室,直到三天后他依然杳无音讯,可是他到底是关系到我能不能回家的关键啊,该不该给那家伙打电话呢,太没出息了吧,就为了一张火车票。而且奶茶在B市,和Y城很近,要不和她一起回家,奶茶愿意借我钱,临行前的早晨我正在睡觉,被子里的手机在振动,我迷迷糊糊地接起来:“谁,谁哪?”
“你在睡觉?”
“是啊,您贵姓?”
“给我起来!9点钟的火车,我在校门口等你,不来我就撕票!”
我被吓得跳起来,过了许久才想起来,是樵慕白的声音!撕票?囧,他这么低的智商是怎么十六岁考上大学的,我不来干嘛撕票,退票就是了。
9点钟!我疯狂地收拾起东西,趁着奶茶睡觉快溜啊,被那家伙知道了肯定要骂我见色忘义!她不知道我只是常常屈服在樵慕白的淫威下。到了校门口上了出租车,樵慕白只带了一个很轻的旅行袋,而我拖着一只20寸的箱子还背着一只硕大的旅行包,他看见只说了一句:“带着全部家当跟我私奔吗?”
“你!”我狗急跳墙,猛地抓住他的左猪蹄狠狠咬下去,他哇哇大叫,凶狠地瞪视着我:“请问你是狗吗?”
“没错,汪汪!”
☆、48chapter 48
我比谁都明白;没有结果的爱情就不值得开始
因为汽车票去樵慕白家和我家是两班车;所以他买了火车票。直到上了火车他还记仇不理我;装正经看他那本《资本论》,我是那种很开朗很想获得别人关注的家伙;我发出各种可笑的声音搅乱他的心思,他先是捂住耳朵,实在受不了冲我发了一顿脾气冲到厕所去了;我突然想到如果樵慕白回到位置发现我和他的行李都不见了,他的表情一定很蠢很好笑吧。
于是我拖着我和他的行李,往前面的车厢走,举步难行地走了四五个车厢我又想我真笨;我该在某个角落躲起来静观樵慕白的动向;除非他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喊着我的名字否则我才不出来。我拖着行李往回走,周围都是陌生人,有人打牌有人听歌有人聊天,我忽然有点害怕,越往前走越是陌生,我原先的位置呢?
我终于大叫:“樵慕白!樵慕白!樵慕白!”
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乍然回身,我喜出望外:“樵慕白!我以为你不见了!”
他说:“我一直在你身后听你叫着我的名字。”
下午三点我们抵达Y城,不是地铁晚高峰却是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