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侧福晋……我以为日后不会有何不同,我以为……”
“你以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四阿哥缓缓翘起唇角凝视着温紫,淡淡说道,“晚了……此事,已成圣命……”
奔波一天,又被昨夜温紫不咸不淡的反应折磨整日;其实雨中忽见年氏的那丝心动,已悄然转淡。只是下朝就已向皇阿玛请命,而后皇阿玛更是洞悉一切般,与自个儿推心置腹细细言明,朝堂之下、皇家那无可逃避的裙带关系。若说初时的请命只是赌气,随后抽丝剥茧般得来的教导,倒让他对这门亲事有着渴望。况且,半月内将年氏一门由包衣奴抬入上三旗,赐给年氏侧福晋身份,一切应允都顺利得超出他的想象……
而此刻温紫妒中生怨的神色,更是让他昨夜的郁结微觉疏解,似乎再度得回了她全心的重视与紧张。
这样看来,效果确实不错。昨夜自个儿算是知会过了她,而今即为圣命、便不可反悔。就算温紫来日有所不满,他也不需再觉愧疚了。这件亲事,多少都是她促成的!
“圣命?”极为惊愕地眨了眨双眼,温紫微微一愣,忙簇紧眉心轻声问道,“你……你不能求求皇上么?不娶她了,好不好?”
“为何?”故作不解垂下眼,四阿哥转过脸淡淡说道,“君无戏言。皇阿玛的话,岂可轻易反悔?再者,昨儿,是你说想娶便娶。爷顺了你的意,你倒指责爷的不是?”
“没有。”再度扳回四阿哥的脸,怔怔看向他;温紫只觉心里一丝丝酸涩渐渐浓重,努力抑住发热的眼眶悄声说道,“胤禛……我没有怨你……我以为,以为你只是娶了她进门,别的都不会改变。还是会伴着我,伴着晖儿。你……会吗?
两日来绕在心间的压抑,终于彻底消散。此时回视着温紫忐忑又期待的眸子,四阿哥才觉已平静许久的心内,悄悄涌上一股熟悉的暖暖波澜,不由轻笑一声摇摇头,揉着她苦楚的面颊悄声笑道,“那要看你是不是懂事了……婚娶当夜,爷怕是不能陪你。可若日后你仍好好伺候爷,常伴着你,不会变……”
“不。”谁想温柔的劝慰,得到的却是温紫更为凄楚的神情;四阿哥有丝愕然地看着脱口拒绝的她,随即便见她腾地拥紧自个儿的脖子,哽咽却又坚决地在耳边泣道,“我……我虽不懂事,虽除了照看晖儿别无用处……可我,我不想你碰别的女子!再也不想!”
刁难之夜
所谓听话、所谓懂事,不过是四阿哥一时开怀逗弄温紫的笑语;可小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尤其那听来带着一丝命令的言语,却让他微微一愣,心间顷刻涌上诸多不耐。
对她的喜爱,自认从未消减;只是为何近日,越来越觉她的言行处处不妥,令自个儿渐生不满?难道因这些年的恩宠,令她起了凡人也会有的骄横之心?不然,怎敢如此撒泼、竟约束起了自己?
眯眼轻轻皱了皱眉,四阿哥伸手摩挲着温紫的背,在那逐渐清晰的低泣中淡淡说道,“不想?因你不想,爷就必得依了你?”
“你……”腾然止住啜泣,更为愕然地翘起了头;温紫死命揉了揉溢满泪水的双目,注视着四阿哥毫无笑颜的肃容,怔怔嗫嚅道,“你说过……胤禛,你说过……你常说,无论何事,我说好,便好。我说如何,就依我……我不想……你,不要娶年氏了,好吗?”
“看来爷确是把你宠坏了。”冷笑一声,将温紫扳直了身子,四阿哥双眸微眯摇了摇头,尽自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缓缓说道,“早在宫中,爷就同你说过。来日除了你,我必要娶亲,与别的女子共育子嗣。当初你是如何应爷的,都不记得了?还是,那会子的懂事,只是虚应?”
“子嗣……”微微一愣,不自觉伸手轻轻覆在肚皮,温紫垂眼看了看自个儿细弱的腰肢,忽地抬脸抓起四阿哥的大手,紧紧拿掌心摁住他的手背,急急说道,“有,我有呢……喏,再等,再等几年,我们就有第二个宝宝了……我,我应过,我想,想为你诞下所有子嗣。不管你想要多少个宝宝,我都为你生,好吗?”
本对温紫的戚容微觉心疼,却在听到她就似幼童一般幼稚的言语时,满心不耐。四阿哥抿唇瞟了眼那曾经时时爱抚的腰肢,皱皱眉,轻轻抽出手淡淡应道,“还要等上好几年,难道……你真的要爷再不宠幸别的女子?不说年氏,嫡福晋与侧福晋也是爷的女人。这些年来,就因怕你生怨,爷已冷落了她们许久。你看看,有谁跟你似的?少了爷陪伴就哭哭啼啼?女人,就要以夫命为天。学了这么多年,你仍学不会么?”
“我不想学……”
这是她的胤禛吗?不再因她哭泣而满目心疼,不再因他与她的子嗣倍觉欣慰,更是,连曾经对自个儿的承诺都抛至云外。而自个儿,听到他要陪年氏共度夜晚时,也不再似曾经那般,只求可静静伴在他的身侧就好;反而思及那种场面,心窝,都会被蝎针刺得几要穿透……
双眸越睁越大,凝视着那不再闪烁、却充斥了不满的眸子,温紫一遍遍摇着头喃声说道,“我不想学!我,我也不知为何……我想懂事,为你解忧……可,可若要亲眼看着你与别的女子,就似与我那般亲密,我……我再也不想懂事,再也不想学做女人!”
“放肆!”
耳边低泣渐渐转为凄厉的指责,四阿哥忙朝门纸上映入的奴才身影瞟过一眼,眉心一蹙、瞬时起身,紧紧捂住温紫的嘴沉声喝道,“你们都退下,夜里不需人伺候了。”
人影远去,四阿哥才低舒一口气,强行拥起温紫踱去床边,松开手冷冷嗔道,“往日还不曾知晓,你顽固得不可理喻,如今更是恃宠而骄、不成体统!竟敢这么跟爷顶嘴?!怎的?你不是个女人?!那你是什么?!又想威胁爷,要远远逃离吗?你心里,根本无爷一丝一毫,连晖儿你也不顾吗?!”
“我……我没有!我只是……”
憋不住的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淌满了衣襟儿,温紫颤抖着身子攥紧了拳低应一句,却又陡然抬起脸看向四阿哥,隔着模糊的视线撇了撇嘴,缓缓闭上了眼。
时至此刻,她好像根本已经不知对错,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回话。
因为只这一瞬,她似乎突然明白,今晚,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惹来四阿哥莫名的指责;而他眼中那丝陌生的情绪,让她痛、让她心酸,更让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一份疏离……
俯视着温紫渐显苍白的面颊,四阿哥因她不再吱声,心头反而渐渐涌上一丝懊悔;不由也挨着她的臂膀轻轻坐下,垂眼静默许久,才转脸轻啄着她的额头悄声劝道,“别哭了。明儿晖儿瞧见,又要说阿玛欺负额娘了。”
温热的唇碰上肌肤,温紫不由周身一颤,想要睁眼,却又忍住;只更加努力地咬紧了牙,攥住床单一动不动。
心头和鼻尖,皆因四阿哥今夜毫无理由的寻事酸痛不堪,只是,她沉默了、不再回应了,反而他,又这般温柔地劝慰自己不要哭泣;他究竟,究竟是怎么了?
眼角瞟着毫无反应的温紫,四阿哥不禁也有些茫然。所有指责,在往日,其实都不过是恩爱的点滴;只在此时,他那不带怜惜的出言相驳,就连自个儿想来都有些诧异。可是,似乎又是有着目的……尽管自个儿不愿做八弟那样、被妒妻钳制的男子;可是,他仍是希望,希望温紫可似那拉氏那般,真心真意接受这门亲事,心无芥蒂……
“胤禛?”
两相无言,静静睡下。只是迷迷糊糊中,四阿哥习惯性地将怀中人儿拢得越紧时,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如入梦境般的轻唤,不由将下巴在那绒绒发顶上蹭了蹭,喃声笑道,“嗯?”
“我曾对你说过的话,许过的诺,我都记得。”
“唔……爷知道了……乏……”
“胤禛……我会生下这个孩子……彻底成为一个凡人,陪你,为你诞下所有子嗣,好吗?”
“唔……”
脸颊上一股凉意渗入心,四阿哥猛地一惊,睁开眼,但见枕间只留下一片湿润的水渍,那残留余温的臂弯,却是空空荡荡。
“温!……”
“我为你着衣。”焦急的唤声尚未溢出喉,帘帐内便探进一个脑袋;四阿哥微微一愣,只见温紫已双眸含笑翘着唇,手捧一叠朝服轻轻坐来床沿,温柔地俯身拥起他的背脊,轻声笑道,“早先总是贪睡,是我不好……过会儿去前头和福晋一同用膳么?”
“……”虽她平日也温柔似水,只言行间,总透着一丝不同同龄女子的稚气;况且,昨晚二人才刚刚闹了脾气,温紫此刻这毫无怨言的举动,看在四阿哥眼里,不由深觉蹊跷,“你这是怎的?”
“胤禛不喜欢吗?”眸子里,倏地闪过一丝惊慌;温紫兀自镇定抿了抿唇,便思忖着抖开衣饰,尽量轻柔地悄声唤道,“或者……那日晖儿说,很想陪阿玛一同用膳,只是早起走到前厅着实有些远,不若……将晖儿唤来共用?”
“……好。”
想必,是因昨晚的吵闹,渐渐晓得分寸、虔心认错了?
翘起唇轻轻点了点头,四阿哥颇为享受地将双臂伸出衣袖,起身立地摩挲着温紫有些发红的眼睑,俯首低低笑道,“昨儿睡下,又哭了?果真女人都是水做的,爷不过语气稍微重了些。你就委屈得这幅模样。”
轻轻一笑,将四阿哥拉至桌前,温紫转去他的身后,拿牛角梳细细梳理那丝丝黑发,垂下的双目中、有着一丝极力掩饰的疑问,却始终未再接口。
其实她不懂,为何四阿哥会说,女人,是‘水’做的;可她不想再问,不想再因自个儿对人事的无知,惹来他眼中的嫌恶。还有半月,只要这半月里,她可以好好学着听话、学着懂事,甚至,为四阿哥的朝事真的做些帮助;四阿哥,该就不会再那么指责她了……说不定,就连与年氏的亲事,都可避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篇
“二哥,你可是要吓坏妹妹么?”
恭送四阿哥出了府,又与府上福晋们虚应几句,一至年羹尧在京内受赐的小院,年氏便挥去身边奴才,佯怒地嗔道,“幸好赶得巧,先前妹妹跟四爷有过几回相处。不然若他不为我作保,莫非你还真的要妹妹嫁给九爷么?他府上,妾室成群……给了她,妹妹得辛苦多少时日……”
“怕什么。”终于不需再似处理朝事般、终日只可夹着尾巴做人;年羹尧颇为得意地扬眉笑了笑,凑近一些低声应道,“你要再加把劲儿。爷虽有些不苟言笑,可我曾亲眼见过他如何宠爱庶福晋。那时候,也正是庶福晋刚刚入府,想必正新鲜呢。男人么……嘿,这点心思谁不知道谁?我家妹妹这般惹人怜爱,懂事又乖巧,作哥子的自也放心。再者,我敢这么笃定,也因朝堂近日波澜暗涌……”
“你们男人的事儿,我可不管。”亲自为年羹尧斟满茶水摇摇头,那年氏拿帕子掩嘴低低笑道,“不过哥,日后既是一家人,你可要多为四爷出力……你争气,妹妹得宠也多分保障么。若你不入四爷的眼,来日就算妹妹再努力,面儿上也总显得说不过去……”
“瞧瞧,这还没嫁呢,就开始跟四爷一般口吻了……”低笑一声抿口茶,年羹尧嗔怪地瞪了眼年氏,长舒一口气悄声说道,“朝事上,你不需担心。为了你,为了我自个儿的前途,我定当倾力以赴。只是,你得小心些……女人们恶毒起来,那可是蛇蝎心肠……”
“哼……”嗤笑一声垂下眼睑,那年氏挑起眉抚着额角,冷冷应道,“姨娘们因我吃得苦还少么?只要我想争,谁都争不过我!”
“哥就怕你这么想……”微叹一口气摇摇头,年羹尧四下转眼瞟了瞟,才沉吟着悄声又道,“自小,阿玛跟哥哥们,就将你宠坏了……你当昔日你整治刘姨娘她们的招数,阿玛真的不知?他老人家不说,只是因疼爱你、懒得因已不再宠爱的女人责备你……这父女之情,跟四爷宠你的事儿可大有不同……记得哥一句话,在四爷府上,万事不能离了‘规矩’二字。”
“昭云听您的还不成么?二哥~年大人~”心内对言语不以为然,可习惯了同父兄撒娇的年氏,却是在哥哥微笑的注视下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轻轻笑道,“在四爷府上小住这几日,妹妹我都摸清不少事儿呢……从未见爷去过福晋那,想必若非嫡福晋有个嫡长子,定不得宠……李侧福晋,那阿哥本就是个病秧子,她这做额娘的也不做好……瞧着是没几日好活了,没什么担心的。就是那个庶福晋么……好似本就住在爷书房那厢,我觉着,她定是无法孕育,要不就是爷只让她那厢陪伴,不怎幸她……不然,听说她也入府几年了,怎的肚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