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金发少年目光变得犀利,抬高下巴鄙视著男人。
「你好像忘了你在跟谁说话?我还以为在这个地盘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居然轮到你当老大了?」
男人似乎终於查觉少年的怒气,上半身往後缩了缩,刚才愤慨的气势顿时剩下退怯。
金发少年懒懒的继续说。
「都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就别玩得太过火啦。别说我没警告你,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动起手来可是很可怕的,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事情闹大了,让你的公司知道这种丑事也不好吧?好不容易才当上分公司工厂负责人的职位不是吗?」
不是单纯的警告,而是威胁。他话中的意思男人当然清楚了解。如果他再不知难而退,
不只是公司解雇跟家庭破碎,搞不好金发少年会让他在这个社会上无立足之地。
男人偏过头,咬牙啧了声。
「我懂了!」
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的往来的方向跑去,消失在转角。
一连串奇妙而快速的发展令司秉恒哑口无言。他回头看著方朔意,方朔意握笔直直盯著
少年不放;於是他看向金发少年,少年也看著他,依然是浮现暧昧笑容。
「你放心,他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金发少年如是说,司秉恒反而更加迷糊。想不起曾在哪跟少年见过面,可是少年同那个
男人一样带给他不舒服的情绪;细细缓缓、真实不过。但少年看不出有任何恶意,而且多亏
他的帮忙才让男人离开,司秉恒便客气地问。
「请问你是……?」
金发少年微抬眉,然後苦笑。
「……听说你因为自杀而失去记忆,是真的啊……」
为什么大家都断定他一定是自杀呢?司秉恒语气有些不悦地订正。
「是不小心坠楼而造成记忆丧失。」
金发少年眉抬得更高,摊开双手耸耸肩。
「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当是这样吧。」
敷衍的态度一目了然,司秉恒的不悦更加深几分。不过争论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也於事
无补,司秉恒打算再度开口问明他的身分,却看到方朔意又重演刚才对待男人的情景——抓
著金发少年的领口推到墙角。
「阿意?!」
无法理解方朔意为何对前来解围的少年施展暴力,不过方朔意的愤怒明显更胜刚才,司
秉恒赶忙上前想阻止。
「别过来!」
方朔意大声的命令让司秉恒愣了一下。方朔意看都没看他,目光恶狠狠的瞪著少年。少
年也像是有所觉悟的任他制住。
不寻常的气氛连司秉恒也无法轻易介入。方朔意要他不要靠近,司秉恒只能在旁眼观事
情的发展。
方朔意和少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音量太小、距离太远,司秉恒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少
年说了几句,方朔意瞪大双眼,紧握的双拳浮出青筋。方朔意又说了几个字,少年也回了几
个字,猛不其然少年被方朔意一拳打倒在地。
出手力道的强劲,可以从少年嘴角渗出的血丝得知。
「阿意?!」
不能再保持沉默,司秉恒冲上前拉住还想挥拳的方朔意。
被司秉恒拉住,方朔意没再出拳,但他的愤怒没有平息,肩膀激烈地浮动,呼吸急促地
吓人。
「我没有允许你做那种事……!」
金发少年坐在地上用手臂擦去血痕。
「……我知道,所以我欠你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坠楼的消息我真的有点讶异,如果说是因为我的关系变成那样,怎么说呢……还是有点觉得过意不去啦。虽然你没把我当成朋友,不过我对你还是有些同伴意识;当然也不可能故意想去逼死你的朋友。」
少年说完後,站起身,拍拍屁股。
「我会把所有事情都清理乾净,以後不会再有那种搞不清状况的人出现了。加上刚才那一拳,我欠你们也一了百了。」
迳自下了结论,少年露出潇洒的笑,但因牵动嘴角带来痛楚而有些失败。他转过身挥挥手,没等方朔意有所回应便离去。
方朔意似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卡在喉咙内,没发出一个字。
司秉恒从头至尾一头雾水。为何大家都自说自话,却又像全盘明白;只有他一个人身处
其中,浑然不觉。
什么纠缠?什么因为少年的关系而自杀?什么欠他们一次?到底他们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
「阿意,你认识那个少年?」
现在唯一能解答的只有眼前的人,司秉恒抬头直接了当的问。
方朔意顿了一下,也只是一下,很快回道。
「以前游荡街头时见过几次面。」
「是我丧失记忆时候的事吗?」
「嗯。」
「他跟刚才那个男人,都曾见过我?」
如果是这样,方朔意为什么不认识那个男人?
「以前我曾带你去见过那个金发的,至於那个男人……,刚才听他说是他後来介绍你认识的朋友,……那个男人好像见过你一次後对你很有兴趣,一直追著你不放,你虽然不理会
他,他却不肯放弃……」
司秉恒恍然大悟。
「他说因为他的关系害我坠楼……是指那个男人的事?」
「……嗯。」
方朔意点头,语调有些僵硬。
「那个男人对你穷追不舍,所以金发的以为是因为你受不了那个男人的纠缠而自杀。」
「啊啊……原来如此……」
那么男人的触碰与金发少年带给他的厌恶感就可理解了。虽然失去记忆,但人的潜意识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或许他潜意识底下还残存那个男人与少年的影像。
司秉恒这才松懈了紧绷的身躯。突然蹦出两年空白记忆的其中之一,虽然令他感到混
乱,不过方朔意的解说使他安心。只要找到答案,陌生的事实也不是那么可怕。
「即使如此,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啊,我又不一定真的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关系而坠楼。」
司秉恒用含著无奈跟责怪的表情看著他。
「嗯……抱歉……」
方朔意说,注视菩司秉恒的神情却有—瞬变得扭曲,司秉恒才想开口问怎么了,方朔意
突地抱紧司秉恒。用力地,不留一丝空隙。
「暧……?阿意……?你怎么了?现在在外面啊……」
猛然被抱住,司秉恒有一时慌张;然而方朔意丝毫不肯松手,司秉恒拍了他的背几下,
方朔意仍旧没有反应。司秉恒看看四周,没有闲杂人士,於是无奈的笑著环住他的背。
三 、《意外的访客》
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重的如同加了铅的铁块;即使星火和月亮的光辉,照不进灰色暗淡
的心底。
方朔意站在房内窗前,掐入掌内的指甲靠在墙上,指节上还有几秒前在一旁墙上留下的
强力撞击痕迹。
『刚才那个可恶的混帐,对小恒说什么玩玩、付钱的!你……你在那段时间内究竟让小恒做了什么?!』
『…………先说明,可不是我强迫他的,那是个交易。』
『交易?!』
『没错,我发现他喜欢你的事。我不说出去,他就帮我赚钱。』
『你……用什么方法让小恒帮你赚钱?!』
『……就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回想起来,血气还是像要从胸口中咳出来般。
『我没有允许你做那种事……!』
全身的血液似在沸腾。几乎要咬出血的拳头用尽力气挥出。虽然金发少年被他打倒在
地,那股愤怒依然找不到出路。
当然找不到出路。无论他对谁挥挚几次,那股愤怒还是不会消失。因为真正该恨的人是
自己。真正该死的人是自己。
没有允许?
哼!方朔意对自己冷笑。是他亲手把司秉恒带到金发少年面前,答应让少年跟他的朋友
碰他,甚至还把司秉恒的电话交给他。
他做的专和少年有什么两样?
虽然那时的他被怨恨冲昏了头,但他逼司秉恒对别人敞开身体的事实不会改变。他有什
么资格责怪金发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在伤害了最爱的入之後才发现自己做的事是多么残忍呢……
他居然……居然让司秉恒做出这么痛苦的事……
只要想到当时司秉恒的心情,他的胸口也仿佛被撕裂般,心如刀割。
出了房间,走进司秉恒的房内,除了床头的小灯外,室内一片黑暗。靠著微弱的灯光反
射出床上人的轮廓,在外面找工作找了一天的司秉恒已经睡去。
方朔意轻轻的坐在床边,看著司秉恒安详的睡脸。
清秀美丽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个圣洁的天使一样,现在如婴儿般平稳的休息。
不意地,刻意锁在记忆深处的惨酷影像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司秉恒坠楼的前一天,他在他身上看到的、那布满在白皙滑嫩肌肤上的细红伤痕,
消瘦的身躯显得如此悲痛。
那些伤痕,就是那些男人留下的吧……
他们花钱、然後态意玩弄眼前这个惹人疼惜的人的躯体。
方朔意必须咬著自己的唇,才能避免发出涌上喉头的自责。
小心地抚摸著司秉恒的睑颊,柔细的触感让人怜爱不已。
「嗯……」
司秉恒微呢喃出声,细长的睫毛颤了两三下,缓缓睁开。含着水气的双瞳如梦境一般。
到目前为止的情景都跟以前一样,每当睡梦中因方朔意的举动而清醒,司秉恒都用著小孩般的表情注视着眼前的人。
但今天却有点不同。睁开眼的瞬间,看见床前有人,司秉恒明显的绷紧了身子,眼神充
满了恐惧。
「小恒……?」
方朔意讶然于他的反应,轻声唤道。
司秉恒一会儿才集中了涣散的目光,看清楚眼前的人後,松了口气,绷紧的情绪缓和下来,安心的笑道。
「阿意,是你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司秉恒没再说下去,表情有一丝的困惑。
莫非他把他误认为谁了……?
「小恒……」
方朔意皱起眉,咬紧牙关。之前司秉恒不会有这种反应的……,莫非是今天见了那个男
人和少年的关系,让他快要想起之前的事……?
床单在他的手上抓出一道折痕。
别想起来,别想起来,小恒,把它全忘了吧。
知道的、记得的,只要他一个就够了。
方朔意万般疼爱地吻上恋人的唇,没有侵掠,温柔而慎重。
「睡吧。」
他抚弄著司秉恒的头发,似催眠般的哄他人睡。司秉恒笑得纯真,听话地闭上双眼,再
度入眠。
吃完午餐,方朔意将碗盘叠在一起。时针指向十二点半。
「阿意,我来收就好了,你赶快出门吧。」
司秉恒接过手,催促著方朔意。
「你今天也要去找打工吗?」
方朔意难得没有推拒,转头去收拾出门要带的背包。
「嗯,之前应徵的两家还没有通知下来,所以我想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其它适合的工作。听说通知要等一至两个礼拜,只在家里等消息也不是办法啊。」
「今天要找哪一带?几点回来?」
「今天只打算去应徵一家速食店的,就在西门町那一带,不会很远,我想大概两点多就会回到家了吧。很久没打扫家里了,剩下的时间就拿来大扫除罗。」
「喔,那好,今天我也尽量早点回来,今晚吃火锅吧?」
方朔意满面笑容。
「火锅啊,好啊,材料我去买,想吃什么火锅?」
「不用了,你打扫家里就好,材料我回来时顺便买就行了。今天吃沙茶猪肉火锅吧?」
「好,交给你决定。」
司秉恒没有异议,送方朔意到大门口。
方朔意在开门前轻吻了司秉恒一下,司秉恒温顺地接受。前几天留下的後遗症偶尔还是
会发作;突然的接触有时会令司秉恒过度紧张,平常时刻方朔意的抚碰他依然和以前一样全
心承受。
打开大门,骑上机车,回头微笑对门前的人挥手道别,笑容骑车在转过街角後消失。
司秉恒以为自己是去打工的公司,但其实今天他并没有当班,特意不说出这件事,方朔
意今天出门的目的不能让司秉恒知道。
在原本上公司时该往左转的大道上右转,先在一家花店前停了下来,向店员拿了昨天交
待订做的花束,再骑车於大道卜奔驰。
出门前确认司秉恒的去处和回家时间,目的是为了伯自己在明显不该出现的地方让司秉
恒撞见。幸好今天司秉恒与他要去的方向是一个往东一个往南,而且司秉恒说他两点多就回
家,这样一来两人要碰面的机率是少之又少。
交差口中向左打转,又持续骑了半个多小时,附近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四周的杂草和树
木充斥在道路的两旁,现在於台湾已难见到这幅景象,再往前,连房子都寥寥无几。
终於见到目的地的入口处,方朔意搜寻著附近的招牌,见到需要的标示後往那方向前
进,过了十几秒看到右方有一块土地虽广、却只停了数台机车和轿车的停车场。停车场内没
有明显的划线,原先存在的白线经过日积月累的轮胎压境,斑驳老旧到无法辨识。
随意选了一个空地停下机车。不是特别日子的今天,会来的人也屈指可数,这里的车子
想来也不会在今天多增加几台。
往来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