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沉思了一会儿，独自一个人走到办公室的窗户前，掏出一支烟，点上了，然后“呼”的轻轻吐了一个烟圈，那烟圈随着他呼出的气息，抖动着身子，忽的幻化成圆形，忽的又变成椭圆形，轻飘飘的在空气中做着各式各样的舞蹈。
第五十二章 结案
接下来的审讯好像陷入了黑头昌设下的圈套一样，每次审讯，围绕黑头昌的那几个问题无非是民工，海关，日本人这几个话题，而黑头昌回答问题出奇的冷静和平和。
他回答每一个问题时都是不急不躁，看起来考虑很周全，看不出一点破绽，哪怕一个问题重复回答好几遍，他都很有耐心，这和以往的案例大不相同。以往审问犯人的时候，常常有些犯人被问的不耐烦了，脾气暴躁的破口大骂，而黑头昌回答问题却是认真而且细致，仿佛正在讲解什么一样，这让所有审案的民警都感到不可思议。
“陆昌明，你说你不认识那些农民工，那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在哪里联系到他们的？”李东奎问道。
这时，坐在身边的张超却萌生了一个想法，或许这个案子根本没有什么农民工，海关，日本人这些线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陆昌明编造出来的，作案的根本就是宏哥手下的人，而整个劫案或许都是这个宏哥一手策划的，至于那笔黄金，或许还在东平的某个地方。这两天，大家都掉进了陆昌明所讲的故事的圈套里面，每天都只是问一些没有用的废话而已。
可惜的是，张超的这个想法有些迟了，因为罗胜龙已经看过了这几天的笔录，已经决定结案了。
这个消息，张超还是从李东奎那里知道的，知道消息之后，他在第一时间里找到了罗胜龙。
“罗局长，这个案子里面还有蹊跷，不能就这么结案。”张超盯着罗胜龙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道，丝毫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上级而感到畏惧。
“为什么？”罗胜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沉声说道，“现在案犯已经抓到了，并且他已经承认了一切，作案经过和作案手法，他都已经交待的很清楚了，而且丢失的黄金，也是在他的住处发现的，这一切都说明了他就是主谋，既然他已经认罪，结案是必然的，你说呢……”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是不是看出些什么来了，说说你发现了些什么疑点。”
“既然他说同伙是一群农民工，那么那些农民工现在在哪里，我们为什么不去调查？”
“他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去哪里找啊，再说陆昌明说过他们都是从外地来的，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不是吗？而且那些农民工只是被雇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那海关呢，他不是说了买通了里面的人把那批黄金都偷运出境了吗，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张超，去海关查，这恐怕不是我们的职权范围吧。”罗胜龙有些生气了。
“那么那次的化工厂爆炸事件和银行被盗发生在同一个时间，这又怎么解释呢，难道是巧合？”
“化工厂爆炸事件……市里成立的调查组不是已经说过了，那次事故是因为工厂疏于管理，线路老化，产生了电火花引起了爆炸和大火吗，怎么，难道你要质疑市调查组的调查结果吗？……这个案子拖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人也抓到了，黄金也找到了一部分，只等着结案和审判了，没有必要再拖了嘛。”罗胜龙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超说道。
“结案……结案……”听到罗胜龙的话，张超一直思索着一个问题，“陆昌明是一只替罪羊，大家谁都能看出来，可是为什么罗胜龙却这么急于结案呢？”
突然，他想到了李东奎曾经对他和冯哲说过，“宏哥作案，不论盗窃案、抢劫案，还是打架斗殴，每个案子会有一只替罪羊，而且他们认罪态度也很好……不论案子大小，我们都会很快的结案，基本上没有悬案，疑案，无头案之类的……有时候常常是案子破了，犯罪人却逍遥法外。”
“每一次用替罪羊顶罪都能顺利结案，难道罗胜龙会看不出来？除非……”张超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又看了一眼罗胜龙的表情，在那阴沉的面孔里仿佛暗含着一丝看不见的微笑。
突然，罗胜龙站起身，离开办公桌，朝着心存疑虑的张超走了过来。
“你放心吧，张超，虽然你只是暂时借调到东平市公安局的，但是，这次在抓捕黑头昌的行动中，你立了大功，我会把这件事向上面汇报的，你不仅是我们东平市公安局的英雄，还是全市的英雄。”罗胜龙拍着张超的肩膀微笑的说道。
“谢谢罗局长！”张超很有礼貌地说完，转身走出了罗胜龙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结案、表彰大会、庆功宴一个都没有少，张超作为一名与歹徒进行殊死搏斗的公安干警，被记二等功一次，表彰大会上披红挂彩很是风光，但是心知肚明的他，看着这个热闹的场面，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你小子，差点被记一等功啊！”庆功宴上，冯哲笑着说道。
“是呀，如果冯哲再晚到一步，那你就成了人民英雄了。”身旁的李东奎接口道。
张超只是哂笑一下，没有答话，心里却暗暗道，“在离开东平之前，我一定要找出这个银行盗窃案的背后主谋。”
正想着，李东奎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低声说道：“张超，别再查下去了，有时候太过于追根究底，结果常常会出乎我们的意料，任何事情的真相背后，总是会掩盖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找出这些事情的真相，又常常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
张超看了李东奎一眼，没有接口，思考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或许，有很多事情他都很明白，只是不想去说破罢了。
累了这么多天，大家都需要休息一下，除了一些值班的民警，每位同志都可以歇一歇，娱乐一下放松放松心情，所以，吃完饭，大家三五一群要么去唱歌，要么去打牌，要么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张超没有跟着冯哲和李东奎，而是想回自己的宿舍休息一下，他这个众人眼里的英雄人物，此时心情有些落寞，有一些结，他总是解不开，所以纠结于心。
“张超！”走出公安局的大门，一个清脆的甜美的声音喊道。
张超抬眼向前看去，愣了愣，马路对面，白色丰田车旁，站着一个女孩，雪白的毛衣，黑色牛仔裤，粉色慢跑鞋，披肩的长发在微风里轻轻飘着，许久不见的甜甜微笑依旧清纯可人。
“罗曼！”张超轻声喊道，在这里见到她，张超很是惊奇，毕竟这里是东平而不是唐州，而且自从那次伤心的聚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张超问道。
“我回来看看家里人，刚好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碰到你了。”罗曼回答。
“我忘了……你家人也在东平。”张超摸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上车吧！”罗曼打开车门。
“去哪儿？”
“随便转转吧，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人家只是想找你聊一聊呗，别多心啊！”
“呵呵，看你说的！”张超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打开后面的车门，准备上车，他中午喝了点啤酒，怕自己身上有些酒气没散去，所以想坐在后面。
“坐前面吧……怎么，怕被人看见？”
“不是……我中午喝了点儿酒，这衣服上……要不，我回去换件衣服。”
“没事儿，你又不开车，只是陪我说说话而已。”
看到罗曼今天很开心的的样子，张超不好拒绝，只得坐在了车前副驾驶的位置。
第五十三章 山顶上
“想去哪儿？”上了车，罗曼问道，“这里恐怕你比我还熟悉呢，我说的对吗？”
听到罗曼说这句话，张超笑了笑，确实，来东平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是因为工作的需要，这里的每一片区域，自己都已经转熟了。“去东边的飘云山吧。”他想了想说道，今天心情不太好，他真的想离这片喧嚣的城市远一点儿。
飘云山也算是东平市的一个风景名胜了，它坐落在市区东郊，海拔不高，只有六七百米，但是山上常年绿树掩映，浮云缭绕，三步一泉，五步一瀑，沿山路的阶梯而上，耳边常常会响起“叮叮咚咚”的清脆的水声，再加上山间的鸟鸣，让人赏心悦目，常常流连忘返，因为这里风景很是美丽，所以每到春秋季节，山上的游客特别的多。
但是，现在是初春时节，春寒料峭，所以山上应该不会有多少游客，既然这里是城市最安静的地方，或许能让张超那颗沉闷忧郁的心彻底的静一静，放松一下。
“登山呀？”罗曼疑惑的问道，她显然没有想到张超会选择这样一个去处。
“不是登山，”张超摇了摇头，“我记得飘云山有一段盘山路的，很平缓，开车一路能直达山顶，怎么，你对那条路不熟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的天气，我恐怕山顶会有些冷。”罗曼说道。
“冷了更好些，或许能让我的思想冷静一下……最近，不知怎么了，心里有些乱。”张超说道，
“呵呵，你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吗？”罗曼笑着说道，她把方向盘一转，车子直向飘云山方向驶去。
“是啊！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没烦恼呢？”
听到这句话，罗曼咯咯笑道，“神仙未必就没有烦恼，而我们凡人也可以天天都开心，有些事情啊，只不过我们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所以产生了不同的想法，说白了，那些烦恼啊，都是自找的。”
“自找的？”张超回味着罗曼的话，“自己的这种心情真的是自找的吗？”
驶出市区之后，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罗曼的开车技术看起来很娴熟，刚才从倒车镜里还能看到的都市林立的楼宇，转眼就消失在了视线里，盘山路上，一边是黄绿相间的灌木丛，一边是红白相间的公路护栏，护栏外的山下，一片郁郁葱葱。
“你经常回东平来吗？”张超问道。
“偶尔吧。”罗曼回答，“我爸爸常常回东平去看我，所以我回来的不算太频繁。”
“你爸爸？”张超一直很好奇，罗曼看起来像叶子一样也是个富家女，她的爸爸会是干什么的呢，“伯父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抑制不住好奇，张超问道。
罗曼抿嘴一笑，“以后你会知道的，他不让我随便跟别人谈论他的工作，所以，我很少和别人谈起过他。”
听罗曼说道这里，张超也不再方便问，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抬眼望了望前方，山顶就在前方，路的尽头，坐落着一个很大很宽敞的停车场，他看着罗曼轻摇方向盘，那车子很灵巧的左转了一下，缓缓的停住了。
山顶上的确游人很少，因为是晴天，有太阳的缘故，所以山顶的气温不算太寒冷，二人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远处的山下，是看不到边的层层密林，飘云山虽然不高，但占地面积很大，所以整个山体看起来像一个发了福的胖子一样。看着晴空下间或飘着的朵朵浮云，张超扶着山间的护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呢？”山顶上，一旁的罗曼笑着问道。
“你说我是做什么的？”张超反问道。
“人民警察啊。”
“那人民警察的职责是什么？”
“人民警察呀……”罗曼稍稍想了一下，说道，“人民警察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抓抓坏人，保卫一下我们这些小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呗。”
“对啊，而没有能力去尽到一个人民警察应尽的职责，这就是我不开心的原因。”
“不对呀？”罗曼摇摇头说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次你还荣获了一个二等功呢，怎么算没有尽到职责呢？”
听到罗曼的问话，张超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的确，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我懂了，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只不过是有的人埋在心里不愿说，而有的人是说不清楚罢了。”说完，罗曼转身从车上拿出一盒ESSE，抽出一支放在嘴边，点着了，轻轻吸了两口，然后递给张超，接着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吸烟了？”张超从罗曼手中接过那支烟，皱眉问道。
罗曼没有回答，ESSE那细长的白色烟体，在她那纤细的食指和中指间静静地燃烧着，淡淡的烟雾随着吹过的山风轻轻地飘过，散发出一种甜甜的气息。
“吸烟会对身体不好。”张超继续说道。
“你猜猜释放压力消减郁闷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罗曼好像没在意张超的话，轻倚在车门上笑着问道。
“是什么？”
“我听说想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愉快，最好的方法就是喊，对着一个空旷的，没有人的地方，大声的喊，而且一定要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直到喊累了，直到把你的所有的不开心和不愉快都喊出来，释放出来，直到你的心情恢复到了原先的快乐和舒畅，一切烦恼就都会烟消云散的，来，咱们一起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