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家安的胃里发虚,背后生凉。
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原来这就是金牌杀手的含义。
家安原本笃定的,今日定能擒鹰的念头忽然动摇,他看了这瞬间产生的数具尸体的形象尤且如此,只见过砍人,没见过爆头的初级打手们更为心惊。
人群乱了,乱的简直像一群惊马。像家安这么训练有素的人并不多,是以不少人没有躲在掩体后面而是跑向大门,更有人不知好歹的拔刀四顾!
大君在哪儿?
家安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四处搜寻大君的身影。妈的,若是他死了,那就什么戏都不用演了。
俯卧在地上的几具尸体皆与大君打扮相同,但所幸其中并无真正的大君。想必他当时站在人群中间,子弹是无法拐弯儿的。
前后门处又都传来巨大的砸门声响,所不同的是前门是仓库内惊慌无措的打手想要夺门而逃,而后门却是不知哪路人马想要破门而入!
家安盯盯的看着门口,虽然不会傻到去砸门,而且心中也明知道就算躲过这次,只要鹰存在便等于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但他心中仍暗暗盼着能真正破开大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出这人间炼狱再说——还没投保呢呀。
可惜,在短暂的停歇之后,子弹再次呼啸而出,这一次并非消音手枪,而是火力强悍的自动步枪扫射向门口那些企图破门的人。
在那里吗?!
家安扭头顺着弹道望去,只见几只摞起的的木箱子后露出了正在喷火的枪口。
发现火力点的人并非家安一个,在家安躲躲藏藏的向木箱子挺进的时候,已经有人踏着门口惨呼的节奏从另一侧冲了上去。
“咻~”
依旧是那种带着死亡气息的消音枪声划过大半个仓库送来死神的邀请函。
一枪爆头。
依旧是一枪爆头。
只不过,这发子弹是从火力点之外的方向射来的。
难道……不是鹰?
还是……他有同伴?
家安背倚着一个集装箱不停思索。
子弹渐乱,似乎从几个角度射来。但不可能啊,家安暗想,资料上说过此次受雇的杀手只有鹰一个。莫非来的不是鹰,而是另外一批人?
但不管来者是谁,大君不能死!
在打手和保镖渐渐放弃为大君送命——大君不是天,只当真的卖命吗?——之时,家安却开始蠢蠢欲动。
在自动强火力点前被击毙的那名保镖距家安不远,而尸体的手中还握着只枪。
没枪在手家安知道自己肯定不够看了,但是,有枪在手……方云飞也曾经是警校的神枪手,不差鹰什么的。
实战不是奥运比赛,计较的不是那零点几环。
家安伏低身子,匍匐着爬向尸体。距离稍近,他能看到尸体的右腮附近碗口大小的一个窟窿,子弹应该是从他的左太阳穴射入,从右腮穿出。枪枪爆头,行,行啊。不过……家安斜了一眼大门口,几名冲上去砸门但却被打中的兄弟正在哀号。虽然叫声惨了点,但看样子却不致命。这伙人中也有枪法不济的的吗?从这个家伙这里击破是不是能安全些?
他抬起头,只见累累木箱子上,枪口仍然支在上面,露出少许。看样子这名阻击手并未移动过。
等……等等!
他不移动,他想要做什么?
这个方位的射击范围仅止于大门。他一直瞄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做什么?难道他只是防止有人外逃?
家安把脸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倾听着远没有先前密集的枪声。
有三四个人……不,应该说有三四个火力点……但是,移动的却仅有一人!
只有那个枪枪致命的家伙在移动!
为什么?
到底……有什么……蹊跷?
家安的头脑中乱哄哄的,似有什么已经连成了一条线,但却想在浓雾中一样影影绰绰。
有三四个火力点……只有一个在移动射击角度……只有一个能移动……
他豁然抬头,凝目在天棚上逡巡。果不其然,正对全自动步枪的天棚上隐藏着一支摄像头!
靠!我知道了!只有一个人!家安卧拳捶了一下地板,不错不错,其实只有一个人,只不过他很聪明,在几处关键点架了枪。如此一来一则方便监视大门口等处,二则也可以混淆视线,使大君对敌人的人数不明,藏身之地难作判断。要想远处控制那些枪支不是不能,只是射击的角度却实在无法改变。所以……他其实……
他其实……就在……上方没有摄像头,射击角度会发生变化的那个阻击点……他其实……在那只铁皮集装箱后!
这一刻心中膨胀起来的满足感简直无以伦比!
抓到他了!这次抓到他了!
鹰带来的压力越大,恐惧越深,布置得越聪明,家安在窥透他的战略战术时获得的快感就越多。
所以,在几秒间,家安已经把鹰神乎奇迹的枪法遗忘在脑后。
“咻~”
他听到了死神的哨声。
几秒之后,他才感到手臂火辣辣的痛。
在家安确定自己还活着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回到掩体后,把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
还都在,还好,虽然胳膊被子弹划了一道。他大口地喘气:“靠,怎么他妈的忘了自己还在摄像头的监视下!谢谢关二爷,谢谢谢谢……”
不过为什么别人都一枪毙命,自己却能逃出升天?家安摸了摸脸,自己凭什么得到照顾?他定了定神,偷偷从箱子后面探了头出去。
看了一眼之后,他发现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并非鹰不想射杀他,而是他的身子伏得很低,从鹰的角度射击确实很难把他钉死在地上。
靠,这么只挨打不还手,关二爷也罩不住啊!家安揉了揉鼻子,又抻头探了一眼。
尸体手中的那支枪还寂寞的躺在那里。
怎么才能在鹰的枪下拿到它?尸体周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做掩护!
家安挠了挠头,蓦地跳了起来:“妈的,跟我斗,也不撒泡尿照照!”说着,他卷起了袖子,从身后的货堆上搬起一个木头箱子振臂扔到了自己面前的掩体跟尸体之间。
“我怕你?靠,我就现场挖个战壕给你瞧瞧!”说干就干,家安立刻化身成为一个卖力的搬运工,将身后的木箱转移到了尸体旁边。眼见箱子的高度能够藏人,家安扑了过去,伸长了手臂,抓住尸体脚踝,用力向自己一拉。“关二爷保佑,枪里有子弹!”
“啪!”
家安只觉得拉着的尸体一顿,尸体手中的枪竟然被空中飞来的子弹打飞!原来鹰竟然冒险爬上了集装箱顶部,在这个位置家安面前的一片地区再也不是死角!
“你有没有搞错啊!”家安缩在掩体后怒道,“你他妈的要打不早动手,等我累得跟狗一样都搬完了才打!”
空中似乎传来了清冷的笑声,但周遭的环境仍然极为嘈杂,家安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不过有一点他真的能确定,那就是,鹰盯上了他。只要他企图离开掩体,凌厉的子弹立刻呼啸而来!
“他爷爷的!我身上有宝啊?”家安狠狠的捶了捶地,“算你狠!我搬!……大家看清楚,袭击者只有一个,就在西边的那个集装箱后面,其他的枪后都没人!”他扬声叫道。
就在家安倒换着木箱做移动掩体向前门靠拢的时候,枪声又密集了起来。此时剩下的都比猴还精,被家安一语点明,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门道,胆气一壮,慢慢向鹰的藏身之地围拢过去。怎奈鹰的枪法实在厉害,又没人肯真正舍了性命往上冲,包围圈虽然渐成,却仍无法奈何他。
现在家安明白自己已经被鹰盯上,让他逃脱了要倒霉的可就不止大君。可是人家拼的是火器,而自己还生活在冷兵器时代,自己就算近前了也没用。这可怎么办?就这么傻看着吗?他的目光习惯性的逡巡在身周。
而他身前除了箱子别无它物。天棚上的灯泡被震荡的空气推动着,光影流动,箱子的阴影也摇曳不止。
箱子……箱子是肯定不行了,就算我他妈的气壮如牛,能当铅球似的投掷出去,鹰也肯定能躲开的。什么才能又快又准呢?
除了枪……
除了枪……又快……又准……
家安的眼神落到了墙壁上固定着的,又黑又粗的电线上……
鹰伏在铁皮集装箱上……
电线……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家安一咬牙,伸手一把拉断了电线!
仓库内忽然一暗,半面灯全息了!
习惯了光亮的眼睛对突如其来的黑暗难以适应,大家立刻缩回掩体,静待其变!
“啊!”
一声短暂的惊呼夹杂在电火花“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从集装箱后传来,接着,是重物跌落的“扑通”声!
家安站在集装箱旁,手中的半截冒着火星的电线早已扔在地上。
一名清俊的年轻人眼睁睁的就从集装箱上跌落在他面前。
这并不是一个自我保护很好的落地姿势,所以他手中的GLOCK也脱手飞到了一边。
但年轻人的反应很快,仅用了一两秒就翻身站了起来,虽然看来身子还有些麻痹无力,但立即就伸手去捡那把枪。
家安也只是比他快了半秒,一脚踏在枪上!
这一次他真的赢了。
年轻人就着弓着的身子,抬头看着家安。他的四肢还麻痛着,不足以从家安手中夺枪。
借着后门处的微弱灯光,家安与他对视。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柔软的刘海下的那双眼睛。
似惊似怒,又似大势已去的绝望,更或者是这几种情绪的快速流转。
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栽在这么一个人的手里,但他知道他肯定活不了了。
所以,家安最后能看懂的是带着一抹微笑的淡定。
家安忽然明白,游戏结束了。
两个人的对峙中,他是赢家。所以他判了鹰死刑。
这一次,赢得彻底,但是,快感却远不及适才窥透了鹰的计划的那股得意。
眼睛习惯了黑暗的打手像狗群一样的围了上来,鹰站直了身子,转身迎了上去,把后背留给家安。
你手里有把GLOCK,送我一程。
他的肢体语言这么说。
我宁可死在我的枪下。
家安把脚拿开,慢慢弯腰捡起了那把重逾千斤的的凶器。
此刻鹰已经跟打手们斗在了一起。
虽然脚步还有点虚,但拳脚干净利落,一时间还能支持,尽管终究是要败落。
家安慢慢地举起枪。
“留活口。”
大君和他的两名近身保镖也已经来到了近前,一名保镖的嘴上还叼着跟牙签,颇似小马哥的风范。
妈的,刚刚你们跑哪儿去了?自打第一枪响起,大君就乌龟一缩头,人影不见!
家安扫视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又看了看大君不带一丝伤悲的面庞。“操,你们死了就他妈的明白了吧?什么老大,狗屎!为他死了也白死!”他心中暗道。
“小伙子干得不错。”大君看他正望着自己,点了点头道。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家安心中一震,手也微微颤了颤。
鹰还在勉强支持着。
在大君的催促下,家安把枪口放低,瞄准了人群中独力支持的那人左腿扣动扳机。
警校神枪手方云飞……
鹰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但他为人极为硬朗,伸手在地上一按又站了起来。但已经太晚,大君身边保镖之一手中的枪已然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真的大势已去。
他没再反抗。
家安被那道目光逼得抬不起头。其实他不欠这杀手,真的一点也不欠。就凭着仓库里这些尸体,判那年轻的杀手死刑一百次也不多。而家安自己也几乎死在他手里。
目光里已经没有什么不甘心了,不管死于谁手,死于何时,这就是杀手的宿命。
杀手从家安身上撤回了视线,把清澈而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腕上。腕间,一枚墨玉手镯隐隐透着血光。
但很快,他的双臂就两人被拗到了背后。有人顺势踢了他膝弯一脚,使得他别无选择的跪倒在地。早已俟候在侧,叼着牙签的保镖顺理成章地踩在杀手受伤的小腿上,把枪插回到腰间,空出手来抓着他的黑发向后一拉,迫他仰起清俊的面庞迎向大君。
“你的雇主是谁?”大君踱着方步来到杀手面前,笑问道。
杀手以锐利的目光迎着这本该死在自己枪下的家伙:“行有行规。”他冷冷地道。杀手的规矩就是不透露雇主,无论刺杀成功失败。
“噢……”大君抿着嘴点了点头,忽地一脚狠狠踹在杀手的小腹上,厉声道:“在我大君面前,没什么不能破的规矩!”
杀手摒住气,把一声痛呼咽了下去。然而这一脚着实不轻,半晌他才能把气喘匀。看样子一番逼供势必难免,他也懒得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大君。
尽管这危险人物已经在付出不少代价后被擒,落入自己的掌控,但他锐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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