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嚎哭着,在地上打着滚,口里大叫着“贵人饶命”,可却没有换来灵贵人的停手。她翻转着身子躲避着,灵贵人一刺扑了空,倒是弄掉了手上鲜血淋漓的护甲。
灵贵人爬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云雀,面孔却愈发狰狞可怖,她抬起脚来,用白瓷底儿的花盆底鞋一脚狠狠朝着云雀额头上踹下去。
云雀被这一踹,整张脸都扣在地上,鼻孔鲜血横流,约莫是鼻梁断了,人也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周太监看在眼里,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板着脸道:“贵人要教训奴才,也请别脏了养心殿地儿!!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贵人能吃嘴得起的!”
灵贵人怒火还未全消,但见周太监如此言语,也只得停手,她冷斥道:“该死的贱婢!!还不快起来,随本贵人去慈宁宫请罪!!”
慈宁宫。
弘时看着慈宁宫暖阁罗汉榻上的二人,有些狐疑,怎的弘晋福晋不在?是已经出宫了吗?他忙上前给皇太后请了安。
宜萱也忙下榻来,见了个万福礼。
弘时疑惑地问:“怎么只有皇额娘和姐姐?”
皇太后本来憋着一口怒火呢,听自己儿子这样问,神色有些古怪,“要不然还得有谁?!”
弘时看了看额娘,又看了看姐姐,目光突然停住了,他打量着宜萱这一身黛紫色的老气旗服,面色也甚是古怪:“怎么姐姐穿着皇额娘的衣裳?”
宜萱听了这话,也觉得古怪,但下一刻便恍然大悟了!
她呵呵笑了,“我进宫穿的那身衣裳都湿透了,自然不能再穿了。”——也对,灵贵人不晓得她是谁,故而就算去养心殿告状,自然也告不得明白,也自然弘时听得也就不明白。看样子,弘时只怕还以为被泼了一身水的是旁人呢!!
弘时果然瞪大了眼睛,“是姐姐被祝氏的宫女泼了一身凉水?!”(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一 百灵鸟(上)
弘时果然瞪大了眼睛,“是姐姐被祝氏的宫女泼了一身凉水?!”
宜萱笑着打趣道:“要不然你以为是谁?”——她倒是好奇,弘时把她想成谁了!
弘时尴尬地笑了笑,他望着皇太后道:“儿子还以为倒霉的是弘晋福晋呢!原想着姐姐的性子,最是不肯吃亏的,怎么跑皇额娘宫里来了?”
宜萱道:“我去过养心殿,可皇上出宫了,又起了风,我觉得冷,所以就先来皇额娘这里讨身干净衣裳穿了!”
皇太后端坐榻上,淡淡道:“既然皇帝已然明了,那就按哀家之前懿旨处置祝氏吧!”
弘时忙上前两步,笑着道:“皇额娘,这又是何必呢!到底泼了姐姐一身水的,也不是祝氏,她也不过是御下不严罢了!”
宜萱面色一沉,弘时宠着这个灵贵人,莫不是真的上心了?!
皇太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皇帝的意思,难不成是想随便那一个宫女出做替罪羔羊?!萱儿可是你亲姐姐!!”
弘时急忙道:“皇额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祝氏的确御下不严,不如褫夺封号,降为官女子如何?至于那个宫女,随皇额娘处置就是。”
太后听了这样的回答,仍旧很是不满:“怎么?皇帝还要留那辛者库贱婢侍奉?!”
弘时面有为难之色,“儿子政务烦累,也着实没个解乏的地儿。祝氏弹地一手箜篌,歌喉也上佳……”
太后只冷了一声,脸又撂下了。
宜萱倒是神色松缓了下来,瞧这样子。时儿没有对那祝氏真的动心,不过当她是个解闷的玩意儿罢了!既然如此,宜萱便笑着道:“也好,就按皇上说的办吧!”
“萱儿!!”太后狠狠剜了她一眼,那意思分明再说,我在这是再替你出气呢!你倒是撤了梯子了!!
弘时笑眯眯了脸,“多谢姐姐!回头朕叫百灵给姐姐磕头赔罪!”
“百灵??”宜萱眨了眨眼睛。
“就是祝氏的名儿。叫百灵。”弘时忙解释道。又补充道:“她歌喉清澈婉转,如百灵鸟一般好听,所以朕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儿。”
宜萱挑了挑美貌。祝百灵……呵呵,看样子弘时真把他当个有趣玩物了!!
果然是做了皇帝的人了,愈发德性欠奉了,也愈发节操放低了!!
便摆手道:“罢了。我可不想见她!”
“启禀太后、皇上、长公主,灵贵人在慈宁宫外带着侍女跪地请罪。”徐一忠如是禀报说。
太后冷脸道:“请罪?!如今才知道请罪。未免也太晚了些!!方才敢去养心殿告状,如今来请罪,哀家倒是不信她是真的认错了!!”
弘时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尴尬。他吩咐道:“林德瑞,传朕的口谕,褫夺祝氏封号。贬为官女子。”
“嗻!”
太后的脸色依旧不见和缓,“留这个辛者库贱婢侍奉。皇帝不怕脏了自己的龙榻吗?!”
“皇额娘……”弘时见这话说得露骨,神色有些抱怨。
宜萱忙笑着上前道:“皇额娘息怒。”
太后言语冷刻地道:“总之有一点,哀家的孙子,不能从辛者库贱婢的肚子里爬出来!!”
宜萱听在耳中,暗想,皇额娘这番话,分明是不给祝氏再有丝毫晋身的机会了。先帝的良妃就是辛者库出身,却因生了个能干的儿子,所以从贵人到嫔再封妃,皇太后如今自然不容许有人重现良妃卫氏的风光。
弘时忙道:“儿子明白!祝氏一直都是‘不留’的,您放心就是了。”
宜萱竖着耳朵,听了个分明,“不留”便是皇帝宠幸了嫔妃或者宫女之后,敬事房太监都会问一句“留”还是“不留”,若是“留”,便是允许嫔妃怀上龙胎,若是“不留”,便会奉上一碗避子的汤药。
如此看来,弘时还是有分寸的,就是德性越来越不济了!
太后听了皇帝这番话,脸上怒色减了大半,其实她儿子宠着哪个嫔妃,她这个做太后的也根本无需过问和在意。若非这祝氏出身着实太过低贱,又做出那等羞辱自己女儿的举动,太后也懒得管。
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渐趋慈祥:“如今宫里一下子有了两个有孕的嫔妃,原本哀家是极高兴的,却没想出了这档子恶心事儿!不过皇帝既然心里有数,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了。唯独有一点,永寿宫的那个,皇帝答允了哀家和礼妃的事儿,可别忘了。”
弘时笑呵呵道:“儿子如今已是天子,自然一言九鼎。何况姚氏出身不显,性情也温顺怯懦,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
听着皇额娘最后那句话,宜萱还一下子没想明白呢,可听到弘时这番话,宜萱便恍然大悟了。原来他们说的是常在姚氏肚子里的孩子啊!那孩子还没出生的呢,就已经被盖上礼妃李佳咏絮所有的戳了!!
皇额娘之举无非是想给不能生养的礼妃一个儿子,也是给她一个依靠。宫里嫔妃,没有儿子终究是无依无靠不稳当的。
隔天,宜萱在公主府里正斟酌自己儿子给和鸾的聘礼名单,一遍翻看着自己库房清单本子上的好东西,看到那个合意的,便吩咐玉簪记在大红泥金鸳鸯纹的折子上。
“梳子意喻白头偕老,自然少不了,记上一对象牙梳子!再叫能工巧匠在上头雕琢白头富贵图纹!记得要装在剔红龙凤呈祥的圆形捧盒里!”
“还有,鸾儿喜欢缂丝绸缎,从库房里选上十匹花色最好的,十全十美嘛!”
“对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套和田白玉的茶具,也添上吧!”宜萱笑着道。
玉簪手里写字的狼毫笔一顿,她忙道:“公主,那和田玉茶具,尤其那茶壶可是一整块和田白玉雕琢出来的,极为罕有,那还是先帝爷雍正六年的时候赏赐给您的呢,您自己也一直没舍得用呢!”
宜萱笑着道:“鸾儿也不算外人,给了她也没什么。”——那茶具观赏价值远大于使用价值,若在冬天,滚热的水倒进去,一个不小心和田玉茶壶就会炸裂了,因此即使使用也必得先用少许热水烫一烫。宜萱是嫌麻烦,又怕万一弄碎太可惜了,所以一直束之高阁呢!更何况喝茶用紫砂壶就最好,旁的倒是没必要了。
如今是长公主的儿子、勇冠公娶固伦公主,聘礼自然也要格外隆重几分才是!
送聘礼是六礼中第四序列的“纳征”,送了聘礼,便可请了婚期——虽然婚期根本就是早定下了的,可这个流程还少不了。请期之后,也便是亲迎——即大婚了。
不过在“纳征”的前两日,宜萱才得知了宫里消息。那个据说是灵贵人……哦不,祝官女子表妹的宫女云雀,被皇额娘杖毙了,而且下了懿旨叫那祝官女子亲自去瞧这她是如何死的。
忽的宜萱突然想到,弘时褫夺了祝氏“灵”字的封号——可祝氏叫祝百灵,这个字分明是她的名字,如此一来,倒是算不上是封号了!
摇了摇头,反正祝氏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他那个喜新厌旧的弟弟还能宠爱一个犯了错的官女子几日呢?只怕是一有了更好的替代品,她也就被束之高阁了。
宜萱没反对弘时,是因为她觉得从贵人发落道官女子,如此从跌落下来,祝氏的日子必然过得艰难。这样的话,也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了。所以,她才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区区祝氏,反驳自己亲弟弟。
左右她是不觉得那个祝百灵会有什么好下场。
乾隆元年九月初二,宜萱亲自带着厚重的聘礼进宫去了,她原是该去长春宫才合适,不过皇额娘知晓她与董鄂氏不对付,担心坏了如此吉日,便安排在了慈宁宫,还叫董鄂氏歇息着,不必操劳了。
宜萱知晓此事后,呵呵贼笑了一通。不过又有些忧心,董鄂氏只怕气恨之心要更深一层了。
养心殿。
“径曲梦回人杳,闺深佩冷魂销。”——婉转甜腻的曲音在殿中回响,宛如绕梁之音,缕缕不绝。
“似雾濛花,如云漏月,一点幽情动早——”
“怕待寻芳迷翠蝶,倦起临妆听伯劳……春归红袖招——”
殿外的汉白玉月台上,丹桂开得正浓,一小太监躬身上来相迎,打千见礼,满脸和乐讨喜的笑容,“纯妃娘娘金安!”
那含情带怯的昆曲嗓音依旧绵绵如丝,愈发如水磨般细腻柔软,“不经人事意相关,牡丹亭梦残……断肠春色在眉弯,倩谁临远山?排恨叠,怯衣单,花枝红泪弹。”
纯妃纳喇星移面色清淡如洗,嘴上徐徐道:“好一曲《牡丹亭》!祝官女子的嗓音比起从前更加精妙动人了!”
那小太监笑着道:“大约是官女子近来日夜苦练歌喉的缘故吧。”
星移笑了,“烦请公公进去禀报,本宫是特来请安的。”
“嗻!”
弘时正坐在养心殿暖阁罗汉榻的明黄织锦缎条褥上,手里微微瞧着扇子,脸带微笑,瞧着心情甚是不错。
弘时朝着星移招手道:“你来得正好!百灵唱得昆曲,可比畅音阁太监的嗓子好听十倍!”——宫中的畅音阁,是专门供皇帝、嫔妃们看戏的地方,但台上唱戏的是宫中培训的太监。太监声音本就尖细,唱戏倒是十分合适。(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二 百灵鸟(下)
星移依依见了礼,眼角睨过那举止乖顺恭谨的祝氏,脸上带了轻缓的笑意,于是徐徐走上前,柔声道:“的确好听得紧,这几日来,皇上也是大饱耳福了!”
弘时指了指榻上,星移笑着上榻与皇帝对坐了。
祝氏含笑见了万福:“纯妃娘娘金安!”
星移点头,语气和顺地道:“祝妹妹安好。”
弘时捧着珐琅茶盏抿了一口,清声道:“既然小移也来了,便与朕一块听听这牡丹亭,也能松快几分。”
祝氏低头暗咬了咬嘴唇,再抬起头来却是笑脸迎人,“那奴才接着再唱下一折子。”说吧祝氏略作酝酿,婉转的嗓音再度响起:“春归恁寒悄,都来几日意懒心乔,竟妆成熏香独坐无聊……”
“轻绡,把镜儿擘掠。笔花尖淡扫轻描。影儿呵,和你细评度:
你腮斗儿恁喜谑,则待注樱桃,染柳条,渲云鬟烟霭飘萧;眉梢青未了,个中人全在秋波妙,可可的淡春山钿翠小。”
一折唱罢,祝氏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星移暗想,既然要日夜苦练嗓音,如今又是秋天物燥,自然一个不慎,便伤了嗓子。从前祝氏是贵人,自然少不了燕窝吃着,滋阴润肺,如今是官女子,又如何有燕窝吃?
星移笑着道:“天干物燥的,祝妹妹也该好好呵护自己的嗓子,若是伤了喉咙,皇上便没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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