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此仓促,有太多东西来不及准备了……”化雷为难地说道:“若是太过简陋,恐怕会失了礼数。”
“化雷,你别忘了这只是一个形式。”炽翼的声音越发冷然:“我们是为了和水族结盟,才安排的联姻。你尽力去办就好,只要按时进行,不出差错就可以了。什麽简陋失礼的,不用考虑太多!”
化雷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连忙答是。
四周一片沈寂。
炽翼独自站在窗边,远望著庭院中盛开灿烂的粉色茶花。
茶花娇依旧,可是……
“回舞……”炽翼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带著一抹忧伤:“对不起……”
可我不得不这麽做……
你可会原谅我?
你原谅我……
炽翼手一松,离弦的箭矢竟然脱离了标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是一脸愕然地看著身边神情同样古怪的化雷。
“你说什麽?”他有些缓慢地问道:“你刚才说了什麽?”
“回禀大人。”化雷咽了口口水:“千水之城派来使节,递上婚书。”
“婚书?什麽婚书?”炽翼垂下举著长弓的手臂,不解地问道:“下个月就要行礼了,还送什麽婚书啊?”
“不是七皇子和红绡公主的婚书,而是共工帝君他……”
“共工要娶红绡?”炽翼一把揪住化雷的衣襟:“什麽乱七八糟的!”
“微臣也不知道啊!”化雷拼命往後仰,生怕炽翼一怒之下殃及他这无辜的池鱼:“婚书上就是这麽写的,圣君一时拿不定主意,差我来找大人过去商议。”
“共工要娶红绡……”直到飞过云梦山,眼看著要到千水之城的时候,炽翼还是回不过神来。
怎麽可能?
但是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就是水神帝君共工要娶自己的妹妹红绡为後。
那个嫔妃无数的共工,居然要抢自己儿子的妻子?
居然还是让红绡和碧漪同时位列帝後?
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
红绡到底有什麽本事?居然能让共工那样的人为她神魂颠倒?
是的,神魂颠倒!千水之城的来使用的就是这个词!
如果换一种情况,听到那个暴戾的共工帝君会为某人“神魂颠倒”,他一定把这当成最有趣的笑话来听,然後会笑趴到地上去。
但是这个据说让共工“神魂颠倒”的人,是红绡!
红绡?
她才去了千水多久,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共工要娶她,那麽太渊怎麽办?
太渊他不是……
“该死的!”炽翼脸色发青,狠狠地咒道。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两道拉扯的身影从千水之城中飞了出来。
炽翼根本就不想再管闲事,但就快错身而过之时,他看清了那个在空中摇摇欲坠的身影,还是停了下来。
“帝後?”炽翼皱眉看著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的碧漪:“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会一个人出城来的?”
没有仪仗,没有随从,身为水族的帝後,碧漪又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赤皇大人!”原本拉著碧漪的依妍看到是他,急忙说道:“您来得正好,快劝劝帝後,她不能去啊!”
“炽翼!”碧漪看到是他,一下子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抽噎得快要断气,哪里还说得出什麽话来。
“到底出什麽事了?”炽翼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转头去问看起来稍微好些的依妍:“你说清楚!”
依妍连忙深呼吸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
“赤皇大人!”依妍脸颊边也有不少泪痕:“您可知道帝君要娶红绡公主为後?”
“不错!我就是为了这事才赶来的!”炽翼点头。
“您也知道帝君决定的事情由不得他人干涉。可是……可是七皇子对公主她……”说著说著,依妍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太渊?太渊怎麽了?”炽翼脸色一变,大声说道:“你哭什麽?给我说清楚一点!”
××××××××××××××××××××××××××××××
被他一吼,不止依妍,连趴在他怀里的碧漪也吓得停止了抽噎哭泣。
“听说方才七皇子在殿上顶撞了帝君……还动了手……”依妍说得有些犹豫,她根本就不相信温和善良的七皇子会做出这样激烈的事来:“据说七皇子惹得帝君雷霆震怒,当场就要下令处决……”
“处决?”炽翼手一收紧,听到怀里的碧漪痛得叫了一声,才赶忙放松了力气:“什麽处决?太渊现在怎麽样了?”
“幸好大皇子为他求情,帝君才免了他的死罪!”依妍急急忙忙地说:“可是帝君打伤了七皇子,还用法术把他移去了不周山的天雷坪,要让他受万雷焚身之刑。”
“万雷焚身?”炽翼双眉一扬:“不一样是要他的命吗?”
“帝後就是要去救七皇子,我拉也拉不住她……”
“炽翼!你别拦著我,我要去救太渊!”他怀里的碧漪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又要冲出去。
“别胡闹了!”炽翼一把抓住她:“你就算去了,又有什麽用处?”
“可是太渊……”碧漪脸色死白,连声音都在颤抖:“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他有什麽错……他只是喜欢红绡而已……”
炽翼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太渊还是个孩子……
“炽翼,太渊他好可怜……”碧漪哀哀哭泣著:“他受不了天雷的!”
他怎麽受得了天雷焚身的痛苦?
“不行啊帝後!您也是经受不住的啊!”依妍也哭了起来。
他受不住的!
他连片刻都撑不住的……
“我去!”混乱之中,炽翼睁开了眼睛。
另两个人呆住了。
“赤皇大人!”依妍第一个反应过来,另一只手过来拉住了他:“您也不能去!”
“不要……我去就好了!”碧漪也拼命摇头:“被天雷击中会灰飞烟灭的!”
“既然知道危险,那就给我待在这里。”没有时间和她们纠缠,炽翼把碧漪推到依妍身边,吩咐道:“看好帝後!”
“不行不行!”碧漪死命拉住他的衣袖:“你不能去!”
“我不去,太渊就死定了!”炽翼拉回衣袖,坚定地对她说:“你回去等著,我一定把太渊活著带回来。”
“不要!炽翼!”看著炽翼飞上云霄,碧漪慌乱地要追上去,却被依妍死死抓住了。
“帝後,您冷静一些啊!”依妍著急地劝说著她:“赤皇大人法力高深,如果是他去救七皇子,七皇子平安回来的机会就大多了!”
“真的吗?他们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碧漪哭著问:“他们两个都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
“没事的,您别这麽担心!”依妍扶住了她:“赤皇大人不是让我们等著吗?他一定很快就会带著七皇子回来了……一定的……”
碧漪靠在依妍的肩头,无神的双眼看著炽翼消失的方向。
炽翼是为了自己。
冒著这麽大的危险,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
不周山 天雷坪
炽翼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心揪成了一团。
太渊为什麽会昏迷不醒?
他的嘴边有血迹,是受了伤吗?伤得重不重?
炽翼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救人。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那麽做,在这天雷坪上,只要有一个微小的动作或声响,就会引来天雷击打。
幸好在他赶到之前太渊一直是昏迷著的,这才没有受到雷击。
天雷坪上的天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刹那的停顿。
炽翼只能趁著这个刹那,往前走上一步,一步一步地靠近躺在天雷坪中央的太渊。
只要能走到太渊身边,就有办法带他离开。
还有五步,还有五步就能碰到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仰面躺著的太渊突然开始眨动眼睫。
炽翼在心中大声叫著:不要动!太渊,你千万不要动啊!
好吵的声音!
太渊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依旧一片模糊,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不时有著明亮的光线在灰暗里划过。
这是在哪里?为什麽会在这里?
下一瞬,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了他茫然的神智。
红绡……父皇……
“太渊!”在他曲起手臂的时候,耳边像是传来了遥远的喊声。
然後,满天灰暗被丽的红色覆盖,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受到强烈的冲击,原本就昏昏沈沈的太渊神智更趋浑沌。
只觉得冰冷的身体被一片温暖环绕著,耳边可怕的响声渐渐转小。
他张开眼睛,可是视线里除了一片鲜红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有一些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那种粘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太渊,没事了……”
那说话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反反复复在耳边安慰著他。
那游移的指尖干燥而温暖,为他抹去了粘稠的液体,抚平了眉间的褶皱。
他就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拼命想要抓住些什麽。
在彻底昏厥过去之前,他依稀记得自己抓住了那一片丽的红色。
抓住了!
哪怕是死了,也绝不松手……
××××××××××××××××××××××××××××××
第四章
太渊睁开了眼睛。
红色的绸纱包裹著皓白如雪的手腕,在自己的抓握之下泛出一片微红。
他的视线慢慢上移,看到了那双带著歉疚神情的明亮眼眸。
“太渊。”平时清甜婉约的声音有些低沈:“你好些了吗?”
红绡……
“我昏睡了多久?”太渊松开了手,转而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几日了……”红绡犹豫了一下:“你被帝君伤得很重,需要好好静养。”
“父皇……”他想起来了,当日在大殿上,父皇饶了自己的性命,可是把自己丢到了天雷坪……
万雷焚身!
“红绡!”他再一次地抓住了红绡的手腕,急切地说道:“你没有事吧!”
“我?”红绡征了一怔:“我没有事,我怎麽会有事呢?”
“对了,你不会有事的,父皇他对你……”太渊的目光又一次黯然了下来:“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你了。”
“太渊……你是不是在怨我?”红绡以为他是在说反话,
“没有。”太渊目光复杂地看著她:“你也用不著感到内疚,这一切不能怪你。何况你为我冒了这麽大的危险,我是永远也不会忘的!”
他的视线扫过了那件红色的纱衣,心里像被火烧过一样的痛。
“我不明白……”红绡一脸迷茫:“你到底……”
“你不用再说了。”太渊打断了她,神情平和地说著:“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想通了。这些天来你也一定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太渊……”原本还想说些什麽的红绡,在触及到太渊的目光时,不知道为什麽心中一寒,只能顺著他回答:“那你好好休息吧!”
“红绡。”在红绡站起身来的时候,太渊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等著嫁给我父皇了呢?”
红绡别过脸,微微地点了点头:“帝君能看上我,本是我的福气。”
“是吗?”太渊扫过站立在一旁的侍官们,用了一个比较隐晦的说法:“那他呢?你也不觉得伤心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天过後,我已经彻底死心了。”红绡转过身,不让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既然他那麽明白地说清楚了,我想得再多,也只是和自己过不去,有什麽意义呢?”
“他不会同意的!”太渊提高了音量:“他一定会阻止。”
“七皇子,是你高看我了,红绡承受不起!”从太渊的角度望过去,红绡弯起了嘴角:“可你是这样,不代表别人心里的看法,都会和你一样。”
“不!他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他此刻身在千水。”红绡苦笑了一声:“七皇子不信的话,大可当面向他求证。”
太渊愣住了,脑子里只想著,他来了……
“七皇子别多想了,保重身体要紧。红绡就先告退了!”红绡屈膝行礼,朝外走了出去。
“七皇子。”走到门边,红绡有些幽怨地留下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曾对任何人有对你一半的好。”
炽翼站在太渊的花圃边。
或者说,曾经是太渊花圃的地方。
在炽翼的记忆里,这片不大的地方曾经种满植物,被太渊精心呵护著。可是如今这里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是长久无人打理了。
照著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草从中,果然有一株雪白的兰花孤零零地生长著。
这是唯一用矮栏隔离出来的一株植物,看得出来受到了很好的照料,才会生长得如此繁茂。
炽翼弯下腰,用指尖轻触著雪白的花瓣,嘴边有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还记得多年前递出这株兰花的时候,那张犹带稚气容貌,浮现出了怎样的狂喜。
“太渊。”他轻轻地喊著:“你来了啊!”
“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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