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员。”
果然,宋沐阳嗤笑,他们虽然是大公司,但小小业务员她倒还未必看得上,正想婉言谢绝,施念仁又说,“我底下有个业务员,她在石碣自己有一家小型便利店,最近要离开广东,想盘出去,你愿不愿意去接手?”
那便是自己开店做小老板了,宋沐阳想了想,问:“我要付出什么?”
她不问得到,只问付出,自然明白施念仁把这样的好机会送到她面前不单单只是看得起她。
施念仁说:“你出十万块钱的本金,开业后每年10%的红利,给我。”
坐收渔利,大概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吧?答案出乎意料,那莫名其妙10%的红利让她好气又好笑:“那你能给我什么?”
“机会,还有装修跟货物上的支持。”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虽不公平但对想起家又没有足够实力的她来说还真是格外重要,只是宋沐阳想不通:“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你的人品,行事风格,还有,能力。”
“那你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宋沐阳笑。
施念仁仍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悠然地说:“宋沐阳,我知道你绝非是池中物,所以在这上面还有另外一点要求,那就是,以后不管你规模扩到多大,10%的红利总是有我一份。”
这回宋沐阳真的是目瞪口呆,顿了半晌,才只得喃喃说出一句:“奸商!”
“奸商”两字仿佛深得他心,施念仁笑着斜斜看过来,说:“多蒙夸奖,考虑考虑吧,明天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位置,我可以等你一天时间。”
宋沐阳忍不住又翻白眼:“你直接说要我明天给你消息就好了。”
“哈哈,所以,要快。”
回到家的时候李博延在家里看电视,他最近找工作屡屡不顺,心情不是很好,宋沐阳想还是先不要告诉他这个事吧?也许等看过场地觉得有做头后再跟他说比较好。
所以洗过澡,她也没去吵他,径自就睡着了。
大概真是蛮急,第二天中午施念仁即开车带她去看那个小店,位置不算很好,但胜在附近是居民区,小型的便利店还是可以有看头的。
施念仁拉她转了一圈,问:“怎么样?”
宋沐阳没答,反问“他现在一天能做多少钱?”
“差的时候三四百,好的话上千。”
“好的情况很常见?”
施念仁叹气,笑说:“应该不常见。”否则人家也不会不想干了,“你有什么看法?”
“店子开得太差,商品陈列不到位,我随便翻了翻,食品还有超过保质期的。”她随口说出一堆毛病,抬头望了望四周,说,“这边尽是居民区,看这建筑还是本地人居多,消费水平应该是不会低的,所以可以走生活小超的路线,精致丰富。”
“你看,”施念仁含笑望着她,“你果然应该走这行,你一说起这些,整个人都要发光了。”
被他看得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宋沐阳只得打趣:“发光的是天使。”直觉地,她提醒他,“其实你应该找彭总合作,她比我经验可老到多了。”
“她是不错,但未必就有你这么强的企图心。“
宋沐阳一怔,她的野心就这么明显?讪讪笑说:“我当你这是在夸我。”
“的确是夸你。”施念仁摊手,“好好考虑,尽快给我答复吧。”
“要这么急?”
他看牢她,提醒:“机会总是一纵就逝。”
☆、68…68
其实说到考虑,在施念仁跟她提的时候她就已经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了,看过场地后她几乎直觉自己一定会接手。
算一算手上的钱,施念仁对商业不在行,所以他的估计比实际所需要差很多。总体来讲,那个店盘下来要六万,即便货物方面他可以给予便利进行月结,但那只是日化这一部分,算上简单装修加重新备货,没有十五万只怕是搞不定的。
而她手头没有这么多钱。
想了很久,钱这件事还真是难到了她,她以为李博延必然也会为这个作难。哪知道回去后他竟然在喝酒,面前已是杯盘狼藉,她心里微凉,却还是坐过去,勉强笑道:“今天怎么有这么好心情?”
李博延没应,随手捡起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
他面色有点沉,看不出是喜是怒,宋沐阳犹豫了会,还是把施念仁的提议说了出来,完了问他:“你觉得可以做吗?”
李博延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你不是已经有决定了?”
宋沐阳微怔,反问:“我决定了什么?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呀。”
“是商量吗?”李博延微讽,“真想跟我商量的话,去看场地会不叫上我?”
宋沐阳被他一堵,半晌才喃喃解释说:“那是因为他是临时说的。”
事实上,她怕那位置不好没得做,平白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李博延看着她:“再临时,难道我离你很远吗?”
他们租住的房子,离她的公司也不过一街之隔,几分钟的路程。
叹一口气,宋沐阳不愿意在这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缠,道歉说:“好吧,是我考虑不够周到,不过我不认为这很重要,而且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吗?你又正好还没事做……”
“你现在这是在嫌弃我吗?”
她惊讶:“你怎么这么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这些天里,你日日早出晚归,回来跟我也没什么话说,现在出了个施念仁,你是不是心里更看不起我了,你觉得我没用了是不是?”
宋沐阳滞住,心里却觉得真正是冤枉,因为临近过年,工作不好找,她明白他最近到处碰壁心里不好受,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过呀!”
“你没有吗?没有当初你会不要那个孩子?没有怀孕后不舒服你都不告诉我?没有我朋友请我们出去玩你会不赏脸?……”
一连好几个没有,声声逼问到她脸上,带着浓浓的想要借题发挥的意味,宋沐阳撇开脸,心想自己还真是挑了个不合适的时候,于是也不介意他先前的话,息事宁人道:“算了,你喝醉了,先不谈这些事,早点休息吧。”
李博延却甩开她:“我偏要谈,宋沐阳,我偏要说,你以为我不明白么?你从来就看不起我吧,我都知道了,你一直就念着你那个读了研的男朋友呢,你一直就想着去北京找他去了,你嫌自己和我没共同话题,我不看你喜欢看的书,也不听你喜欢听的歌,你没法跟我心有灵犀,也不懂你话里有话的意思……”
宋沐阳倏地抬头,身体微微发抖,连带着声音都颤了颤:“李博延,你看我日记?”
“我就看了。”他冷笑,“我为什么不能看,我要是不看,我还蒙在鼓里头呢,我以为你爱的是我,我以为一心一意对你好就可以让你爱上我,但其实呢,宋沐阳,你到底有多冷酷,冷酷到为了别人可以连孩子都不要?”
“李博延!”
“我说对了,是吗?你当初不要那个孩子,不是因为怕我养不活他,根本就是你怕自己跟他再没有机会了,是不是?是不是?!!”说完,他转过头捂着脸,不去看她,声音悲切而凄凉,“宋沐阳,你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跟我结的婚,为什么我就一直感动不了你呢?我爱你,我爱你呀!”
宋沐阳瘫坐在沙发上,望着他,心里即凉又苦,他这么激动,根本听不进去她半点解释,事实上,她又该如何解释?告诉他,那时候她的确没有像爱施南一样的爱着他?
可是,不,她坐过去抱住他,试图解释:“我也是爱你的,相信我,那日记是很久以前写的呀。”
“是你从很久以前就在欺骗自己吧,因为我让你怀孕了,所以你不得不让自己来爱我,爱不上我,所以就不得不骗自己已经爱上了我。我曾经也相信你的,真的,我差点就要相信了。”
他倏地起身,推开桌上的酒瓶和菜碟,没有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李博延走了好久,宋沐阳还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睁开眼睛又闭上,总觉得一切就像做了场梦似的。
她没有写那些日记,李博延也没看到,他们之间更没有争吵。
施南,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她起身回到卧室,日记本还丢在床上,定格在最后一页上,这是她写的最后一本日记,最后写的日期是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那一天她心里很乱,字也很潦草,她看着上面的字迹,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初次怀孕时的惊慌,无奈,还有恐惧。
是的,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喜悦,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有一点要为人母的自觉。
所以她才会放弃得那么决绝,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给自己。
但,那不是因为她还爱着施南,她看着上面的两句话:“如果他知道我怀孕了会怎么想?我终于要放弃他了吧?”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写这两句话上去,真的,她已经不明白了,就像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忘记的施南,然后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李博延。
趴在床上,昏昏噩噩做了很长很长一段梦,梦里面李博延来看她,她不在家,他等了又等她还没回来,于是他就先走了。他一离开她就到了,想把他追回来,她不停奔跑不停奔跑,却不明白自己根本就追错了方向,于是她只得清醒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和他愈走愈远。
她心里急得要命,拼命想告诉自己走错了方向,但是她张不了口却唤不出声,她急得跳脚,一个劲地掉眼泪,绝望得都要透不过气来。
最后,像是溺水后最后的自救,一个挣扎,她终于醒了,还是昨天入睡前那个姿势,她趴在床上靠着枕头,泪水把枕巾都湿透了。
客厅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是酒瓶子碰撞发出的声响。她一个激棱爬起来,赤脚跑出去,是李博延,他在收拾那一团混乱。
看见她,只是张了张嘴,复又低下头去收捡。
宋沐阳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冰凉的地板冷得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但她不在乎,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他。
最后还是李博延没忍住,皱眉望着她说:“去穿鞋子,冷。”
她不动,仍是看着他。
叹一口气,李博延终是屈服,走过来想把她赶回床上去。宋沐阳没有依他,反而是抓着他的手,一个晚上而已,他胡子拉茬的显得狼狈而疲惫。
李博延微微下蹲,将她打横抱在怀里,送回到床上,宋沐阳顺势搂过他的脖子,将他带倒在自己身上。
他撑开身体间的距离,强自挣扎:“客厅还没收拾好。”
“谁管呢?”
手上加劲,他终是屈服,栽倒在她怀里。她灵活地缠上来,她的人,她的舌头,就像她心里不舒服时候一样,她亲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狠狠咬下,留下一个深深的齿印。
李博延呼痛,直觉地伸手去捂,抬头却看到宋沐阳正看着她,神色憔悴,眼皮浮肿,一双眼睛却依旧清亮有神,隐隐透着倔强与恼怒。
他叹气,他认输,事实上,在他推开门看到她不安的样子的时候,不,应该是当他弃她出走的时候就已经认输了,因为他知道,他根本就舍不得她,他也不会真的想放开她。
只能接受,接受她对他的残忍,对他的冷酷,就像接受她小小的倔强与天真。
谁叫他爱她?
就像他很久很久以前对她说的那样:“让我来爱你就好了。”
但又怎么能没有期望?
他不由自主地低头,吻她,肉体的欢愉总能冲淡一部分心头的不甘,最后让他变得甘于沉溺,然后进入自我催眠。
好在宋沐阳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么无情,欢爱之后,她抱着他,跟他解释:“那日记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你看看日期,都04年的了,我心里早已不纠结了。”
“所以?”他挑眉,等她的结语。
“我都要忘记他了。”
“然后。”不满意。
“我爱你。”
你看,这就是最好的良药,哪怕是假的。她静下心来能够跟他如此解释而不是跳脚怪他偷看她的隐私就已经说明她实在是很看重他了,听见这句话,他心里又更平衡了些,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
“然后?”她也不满意。
“我会把这些都忘记的。”
“所以。”她要一个结果。
李博延叹气,她还真是不服输,回身搂住她,无奈在她腰上捏了捏,说:“我爱你。”
宋沐阳闻言在他身上蹭了蹭,笑着表示她终于满意:“好困啊,先好好睡一觉吧。”
他回说:“好。”
然后闭上眼睛,脑子里倦到发疼,这一场风波总算就这么过去。
他们都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长气,就这样也好,暴风骤雨般的开头,润物细无声似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