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天秦愿跟自己说的话,蒋勘正点了点头:“我与沈溥、周恪初一道……”他还没说完,就被孟远打断了。
“哦,那好,我自己去吧。”
蒋勘正那句“我把他们推掉”生生憋了回去。
演奏会晚上六点准时开始,大概五点不到孟远就到了布桑的国家音乐厅。这里对于孟远而言,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从学习小提琴开始到出事故之前,她曾经无数次踏上这个舞台。在这个台上拿过无数的奖项,受过无数的掌声。
这里是她最开始的地方,是她最荣耀的地方。
时隔9年,她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孟远心中大恸,9年了,国家音乐厅经过几次翻修,早已不是以前的模样了。就像她孟远一样,早就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无影无踪。
她还是问了人,才找到了后台。休息室里十分忙碌,孟远没有找到傅家琪的人。又出来,到了幕布后竟然看到了他的人。还有跟他站在一起的老人。
“孟远!你果然还是来了!”傅家琪看到很是兴奋。而他旁边的头发花白的老人听见她的名字也遥遥看了一眼,然后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睛。
“李老师。”孟远站到了面前,轻轻叫了一声。他已经开始戴老花眼镜了,记忆里那个严肃的中年男子发丝已经染白,岁月并没有优待他。九年未见的时间,他竟然老得那么快。50岁到60岁,真是可怕。
“来了?看看吧。”
“好。”
傅家琪用眼神示意孟远赶紧来陪老师,李老师却摆了摆手:“我自己看看。你们不用陪着我,自己忙吧。孟远,你也走。”
孟远知道如今授业恩师对自己冷淡的原因,她无奈的笑笑:“家琪,带我看看吧,我好久没来了,差点走丢了。”
“那我带你去我自己专用的休息室吧。”
傅家琪自己的休息室里只有秦愿一个人,她正在认认真真地熨着傅家琪的演出服。在看到孟远跟着进来的时候,一时间没了笑容。但是只不过几秒,她就又冲孟远笑了一下。
这笑有多假,也只有秦愿自己知道。
“孟远,你跟秦愿聊聊吧。我去跟乐团指挥做最后的沟通。”
“好,你去忙吧。”孟远找了个地方坐下,秦愿将已经熨得整齐的衣服又开始熨了起来,孟远知道她也没什么话跟自己说,便随手拿了一本音乐杂志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孟远手里的杂志都快翻完了。秦愿幽幽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孟远,你跟我哥要离婚么?”
孟远一愣,她头也没抬:“这个问题不用你来问。”
“呵,孟远,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高我一等?”
她语带讽刺,孟远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哼,订婚9年,结婚3年,我哥还是不爱你,所以你就想勾引傅家琪。孟远,我可告诉你,犯贱也要看看对象,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孟远站了起来:“离婚的事,是你从中作梗?”
“是我又怎样?”秦愿将手中的演出服往旁边一扔,站到了孟远面前:“你自己应该明白,蒋勘正这个人至始至终从来没有爱过你孟远。我只不过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啪!”一声,孟远毫不犹豫狠狠地就甩了秦愿一巴掌。
秦愿被打到了一边,立刻捂住了半边脸。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他,何必玩弄他。”孟远一字一句说道:“当初我就应该让你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秦愿又捂住了另外半边脸,突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孟远,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孟远下意识地就转过身看向了门外。
门不知何时被打了开来,蒋勘正、沈溥、周恪初都站在了门外。蒋勘正的脸色是暴风雨前的阴沉,他今天出来没有带眼睛,一双凌厉的眼狠狠地打量着孟远,每一眼都如同尖刀滑过。
沈溥呵呵笑了一声:“阿正,小爷我跟老周出去溜达溜达,你们玩儿。”
秦愿直起腰,麋鹿般的眼神里水光柔柔:“哥……”
蒋勘正过去,已经丝毫不管了,一把就把秦愿抱在了怀里,吻了吻她的发丝:“别怕。”
秦愿的身子在微微地发着抖,蒋勘正心里就像是揪了起来。秦愿是蒋家的养女,从孤儿院出来时已经j□j岁了,早熟地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寄人篱下。他们在一起那些年,早就由怜生爱。
“道歉!”他不容置喙的话十分清晰地传到孟远的耳朵里。
孟远僵直着身子:“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呵”蒋勘正怒极反笑,如刀眼神又再一次凌迟着孟远:“没有做错?!非得杀人放火才叫做错?哦,对,我倒忘了,这些事在你孟远的眼睛里也许真还不算什么。像你这种阴险毒辣的女人,想让你道歉,是我想得太好了。”
“好……”孟远将身子倚靠在旁边的桌子上,似乎极其疲累:“我反正多说多错,我走。”话说完,她靠了一会儿,好似又有了力量,终于直起来腰板,往门外走去。
很快到了六点,傅家琪准时上场。孟远坐在了观众席,她旁边的位置空了一会儿,在开始二十分钟之后,被人坐下了。
那时候傅家琪在拉《G小调恰空》,孟远听得入神。
“他没你拉得好,我活了六十年,听过无数人拉过,其中包括很多国内外的大家,都没有将这首曲子悲怆而又孤傲的感觉体现出来。可是当年,十七岁的你,也是站在这里,却完整地将技艺与情感结合了起来。很完整地表现了这首曲子。”
孟远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又听得他说:“我虽然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临阵脱逃,但是我知道,孟远,这九年里你一定不甘心。”
“老师……”
“你是为小提琴而生的,孟远。它从来不曾辜负你,你却辜负了它。”
在《G小调恰空》的琴声中,孟远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滑到了腮边,她很难受,一切的一切,哭得连声音都发布出来,只无声地抽噎着,肩膀可怜地一耸一耸。
时间往回退9年,或者更久。布桑城有一个闻名全球的小提琴神童,莫扎特的乐感、帕格尼尼的技艺、贝多芬的情绪完美融为一体。
她的名字就叫孟远。
那时候每一个布桑城的妈妈都希望她的女儿叫孟远,每一个小姑娘则都希望他们能像孟远一样。
她当时年纪轻,人又孤僻,从来接受媒体采访,除非比赛直播就从来没有出现在电视上过。
她的一张签名照被炒到上万价码,依然趋之若鹜。
曲子结束,李老师拍了拍孟远的肩膀:“还不算太晚,别在辜负它了。”
孟远早已麻木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戳了一刀,她捂住了脸,仍凭泪慢慢地滴到她的掌心里。
已经晚了,在她做出选择抛弃小提琴的那一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你们看文都不收藏的么……
收藏一下好么!!!文章界面标红的“收藏此文章”看到没?!点一下好么!
收藏太少,很打击人的……真的……
☆、chapter09
傅家琪的演奏会大获成功,掌声久久不息。傅家琪安可了一次,谢了两次幕,观众才一一离席。
孟远摩挲着自己的掌心,已经止住了泪,慢慢道:“老师,我先走了。”
“走吧”李老师似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孟远跟着人群往外走,她低着头,挤在几个高大的男人中间,显得十分可怜。霍明朗这个时候正站在二楼,看着她一幅失了魂的样子,眉头便深深地锁了起来。
“哎呀!”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尖叫。
“有人昏倒了!”
“快让开!别踩着她!”
霍明朗四下再望,已经看不见孟远的身影了,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她父母又不在,师兄临走前还嘱咐自己要好好照顾他女儿。霍明朗想到这,立刻奔下了楼。
“我是医生!你们赶紧让开!”她嘴里喊着:“大家疏散开,让空气流通!”
这个时候主办方也赶了过来。霍明朗扒开人群,那声“孟远”还没出去,就发现了那女孩根本就不是孟远。她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许多,匆匆扫了一下人群,就立马从抱着女孩的男人手里把人接了过来。
“有谁认识这个姑娘?有什么病史知道么?”
没人回答,霍明朗立刻便抬头问她面前那个男人:“你认识她么?”
哪知道那个男人一句话都不说,就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她欠了他什么一样。
霍明朗心里嘀咕,手下动作没有变慢,立刻扒开了女孩紧紧扣住的衣领,松开了她的腰。
这时候蒋勘正后面跟着沈溥也到了这里,沈溥不知死活地啧了一声:“靠,老周,小爷我没想到你喜欢着口味的。”说着还指了指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孩。
没等周恪初说什么,霍明朗犀利的眼神已经杀了过来。不过他不是对着沈溥,而是跟蒋勘正冷冷的说道:“把眼睛给我。”
蒋勘正一愣,霍明朗已经不耐烦:“快点!”
沈溥夸张地往后缩了一步:“这女人谁啊,敢这么跟你说话。”
“孟远他爸的师妹。”蒋勘正知道霍明朗的为人,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立马摘了眼镜给她。
霍明朗立刻接了过来,一把就掰下来镜架,就这尖端十分快、狠、准地就刺向了那女孩的人中。
这一刺激,那女孩脸色明显缓了过来,大概三分钟之后便醒了过来。
霍明朗等她清醒之后,才站了起来。她脱了那女孩一把,问了她一句:“带药了没?”
那女孩点点头:“谢谢您。”
“小小年纪心肌梗塞,以后少来这种人多闷热的地方。”
“我知道了。”
霍明朗职业病犯了,又叮嘱她:“别忘了按时吃药。”
人群终于散开,沈溥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这女人还真是好玩。勾了勾周恪初的肩:“老周,你看着女的怎么样?”下巴指了指霍明朗的方向。
周恪初脸色已经阴沉地可怕,哼了一声:“我劝你被碰她,哪天被甩了都不知道。”
“哎,你怎么说话的?”
霍明朗也没见孟远身影,掏出手机边打她电话边往外走。她向来一张扑克脸,冷漠无比,折了蒋勘正的眼镜随手一扔,摆摆手就走了。
“喂,明朗姐。”
“在哪?”
“回学校了,快要到办公室了。”
“好,等我回来,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布桑城晚上冷空气来袭,天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冷。孟远裹着外套轻轻地咳嗽着,嗓子眼里十分的痒。
霍明朗大概在十分钟之后找到了她,看到她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抬起头来看自己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又哭了。”霍明朗敲了敲她的书桌:“你爸妈现在国外,你这副样子需要我让他们回来么?”
“不要。”孟远立马摇头。
“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霍明朗从包里抽出病历卡,递到孟远跟前:“支气管病变。”
孟远接了过来,匆匆扫了一眼便放到了书桌里,还问她:“吃晚饭了吗?”
这不痛不痒的态度着实惹恼了霍明朗,她克制地又敲了敲孟远的书桌:“我是吃饱了没事干,一个神外的大夫跟你讲这个问题。孟远,你好歹也在医学院待过,慢性支气管炎症又不好好保护,药也是三天两头想起来再吃,现在病变了,最后能导致什么结果想必你也清楚。”
任何炎症不好好调养都有可能导致肿瘤的产生。支气管的位置又尴尬,孟远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她现在不想谈这些问题,只好笑了笑:“我明白了。”
霍明朗是气不过,但也心细如发,见她疲累不堪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没地方去?住我家吧。”
被她说中心事,孟远苦笑:“蒋勘正在跟我闹离婚,演出前还吵了一架。我现在……暂时不想回去。”
霍明朗掏了掏包里,脸色一黯:“糟糕,钥匙不见了。”她又仔细地掏了掏,甚至把包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也没有看见车钥匙。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连忙对孟远说:“我去楼下看看。”
霍明朗新买了一台雪弗莱,十多万的车型,是这个城市所有小有成绩的年轻人的基本配备。她个性不像一般女孩子,从来不在车里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颜色又挑的是黑色,就像是男人一样。开在马路上倒也没人看她一个新手女司机欺负她,当然小偷也很少打她的主意。
孟远跟着她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车车门正大喇喇地开着。霍明朗脸色一变,连忙去看车里的文件包。还在,打开来看,什么都没丢。她呼出一口气。
“丢什么了没?”
霍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