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雨后-忽而今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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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雨后-忽而今夏1-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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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他有畏惧的东西了。
  何洛的不信任。
  因为在何洛心中,自己已经不是万能的、无敌的了。这个想法让章远寒冷,冷得全身都要打颤。
  
  绵绵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回去加件厚衣服吧。”章远说,“一会儿还要守岁呢。”
  何洛回寝室换了牛仔裤和平底靴,刚走到大门口,一个雪球飞过来,打在后颈上。捏得松,嘭一下散成细密的雪雾,尽数灌到领子里,被体温融化。
  “呀!”冻得打个哆嗦,转身看到章远,不紧不慢地挥手笑着。
  何洛“哼”了一声,飞快地弯腰,双手捧起一把雪,一错,一团,扬手掷过去。章远抬手挡在面前,三两步就跨出很远。何洛又团了个雪团扔过去。
  “还打啊!”他笑,“看我都不还手。”
  “啊,那你白白灌了我一脖子雪了?”
  “我站这儿不跑,你也打不着。”章远笑,面对着不断飞来的雪球只闪闪身。探身抓了一把雪,捏一小团,随便扔出,便打在何洛衣襟上,“看到了吧,这就是差距!你太没准性了,只能委屈你当移动靶了。”
  “哈,敢情你是篮球队的,欺负人!”何洛掂着手中的雪团,“可是你说自己不跑的哟。”一脸坏笑,“远的打不着,近点儿还不行么?”
  眼看她举着雪团塞过来,章远敏捷地侧身,“宁当小人,也能不能束手待毙啊。”哈哈大笑。
  何洛眼前一花,滑了一下。“鞋底没沟儿,太滑了。来,扶我一把。”
  “诱敌深入?没门儿。”章远笑,“你看你,一摇一摆,像企鹅似的。对了,胖企鹅摔一下也看不出来,比如我们寝室的‘大缸’,站着倒着都是无差别的圆球。你也差不多了。”
  “不和你玩儿了!”何洛佯怒,转身要走。
  “那我堆的雪人也不看了?”
  “在哪儿?”
  “想看么?”章远指着她手中的雪球,“放下凶器,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走过来。”
  “这么快?”何洛望见楼后空场上的两个雪人,还没有安鼻子眼睛,只是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她有些不敢置信,“我上楼去多久?二十分钟?”
  章远微笑着牵她的手,绕到另一侧。煤球眼睛,胡萝卜鼻子。原来雪人面向围墙,刚才看到的是背影。“上去很久了,看,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一指,两个大雪人中间还有一个袖珍的雪娃娃。
  何洛咯咯笑着,“我想起去年冬天来了,操场上一排雪人,都是高三的人推的。越到高三,越是童心未泯。”
  “谁说的,我高一高二年年都堆。”章远笑,“你要不要试试,我告诉你堆得快的诀窍。”
  “好啊。”
  章远蹲下来,拍拍雪娃娃的头顶,“乖,妈妈来了,马上就会有兄弟姐妹了。”
  
  宿舍楼后面背风,听着飕飕的呼啸声在楼侧扫过,昏黄的路灯下,更觉温暖。何洛的手套被雪水打湿,索性摘下来塞在衣袋里,手指肚和掌心都开始泛红,她依然兴冲冲雕琢着自己的作品。
  
  微笑着凝视她,仿佛可以不想过去,不看未来。
  而时钟片刻无休,忽而风静,又是一年。
  



 

八、戒指 
  手中的戒指圈不住爱情的流逝  
  谁能告诉我 
  爱情如何浅尝即止  
  by  Gigi·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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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时,“阿香婆”吴江从家里带了两瓶辣椒酱回来。“还是我妈做的味道正宗,啧啧。”一寸厚的红油浮在上面,几乎透过瓶颈渗出来。 
  “快擦擦!”杨杰刚大喝,“让你晃,油都快撒到桌子上了。” 
  吴江从书架上抓个本子,扯两页纸,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开开心心地抹着瓶口的油滴,“哎,可惜了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啊。”他搓着瓶子,“我妈连夜赶出来的啊。” 

  
  “你说‘阿香婆’他家多有意思,从贵州带了两瓶辣酱过来,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呢。”章远笑。他和何洛的寝室都刚刚装好电话,每天十点到十一点是雷打不动的爱情专线。 
  “唉,儿行千里母担忧么,其实我也很惦记他们。”何洛说,“对了,小长工,改天帮我爸扛大米去吧!一袋大米,再来一袋白面。” 
  “你爸那么大领导,手下小弟成群,还用我?” 
  “他们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到底去不去?” 
  “我……”章远心有余悸,“我有些怕你爸,看起来特别威严。” 
  “威严?”何洛失笑,“我爸当年的学生都和他没大没小的,如果那时候有什么十佳教师评比,他铁定上榜。最温柔班任啊!” 
  “你爸的学生都是大包小裹的去看老师,没从你家里拿东西走吧。”章远说,“我可是空手套白狼,就把他掌上明珠给拐跑了,美国都不去了。这两年你爸气消了么?” 
  “消了,消了。”何洛说,“前两天给他们写了一封信,高压水枪啊,看得他们眼泪哗哗的。” 
  “写什么了?这么感人?”章远问,“让我拜读借鉴一下吧,我妈一感动,也许就给我涨零花钱了。” 
  “撒撒娇呗。”何洛轻描淡写,“想想看,他们也怪想我的。” 
  “我也怪想你的,你怎么不撒撒娇?”章远问。 
  “你都不在人家身边耶,人家每天一个人哦,打饭打水上自习,好寂寞耶,怎么练习撒娇嘛。”何洛学台湾腔,噘嘴,嗲嗲地扭了扭肩。自己先受不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童嘉颖从水房回来恰好听到,手里的牙缸脸盆险些就扔一地,眼睛和嘴都比平时圆了一圈儿。 

  “我开始打摆子。”章远说。 
  “我们全寝室都在打。”何洛咯咯地笑。 
  
  章远放下电话,想起何洛娇气的声音,头皮发麻,摇摇头,却又抑制不住地想笑。抬眼看到桌子上揉成一团的几张纸,上面的字迹无比眼熟,抢过来展开,不禁勃然大怒:“‘阿香’,吴江,给我滚过来!”小心翼翼展平,红色的辣油在笔记纸上洇开,半透明的圆圈,一个又一个。 

  “老大,刚才不是我说的!”“阿香婆”辩解,“是‘大缸’说你打电话时像个奶油小白脸的。” 
  “靠!”章远拍桌子,“先说这个,你看没看这是什么?嗯?” 
  “上学期的笔记啊,谁还看呢!再说,都不是咱们四个的。”“阿香婆”凑过来,瞟一眼又飞快地闪身,和章远保持安全距离,“小绣花字,多女人。” 
  “这就是我女人写的!”章远不快。 
  
  何洛千辛万苦搜集了考研的资料,蔡满心在寒假到来前一天终于帮忙借到最后一本笔记。何洛是第二天上午的火车,学校的复印社已经关门,于是心一横,熬了通宵,把一学期的经济学原理笔记统统抄下来。 

  “早看早准备么。”何洛给章远看小指侧面,磨得发亮,“而且是我手写的,你拿着,见字如面,就好像天天我和你一起复习一样,对吧?” 
  “看你臭美的。”章远笑着牵过她的手,在小指的茧子上吻了一下。 
  
  何洛叮嘱,说各校专业课侧重点不同,最好学的时候留心一下,印象深刻。章远翻过历年试题,基本上重点与本校老师所讲的别无二致。考研资料供奉起来,是纪念品,而不是冷落,更不是擦桌抹布。越想越气愤,作势去抄椅子。 

  “不至于吧,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 “阿香婆”连忙闪开,在他眼中,东北男生抄家伙就真砍人,说一不二,本地特产就是黑社会。 
  章远“嘁”地笑了一声,把所有的笔记收好。 
  
  何洛刚刚找了一份家教,每周四个小时。春天的北京沙尘肆虐,来去骑车四十分钟,到宿舍都脸上能洗下小半盆沙子。但是月入四百元,心情愉快得像小鸟。从寝室安了电话,每个月生活费就会多花出一二百。拿着家里的钱买电话卡,大部分却不是打给父母的,何洛于心不安。 

  而且章远的生日就要到了,她看好一份礼物,开始节衣缩食。瑞士军刀,兰博系列中的典藏款。高中时每次路过商场,他的眼睛就长在上面。 
  “这个功能也太诡异了,指南针,钓鱼线,还有砍刀?”田馨撇嘴:“啊?更像鲁宾逊开荒用的。” 
  何洛大笑:“我当时也这么说来着。”她看田馨还要研究,赶紧拦住,“算了算了,别再掰了,那个木钻扭到90度就是极限了,弄坏了我和你急。”眼疾手快抢过来,用绒布擦干净指印收在皮套里。磨砂皮包装盒,墨黑天鹅绒衬里,都让何洛爱不释手,想着章远收到礼物的惊喜表情,想着他会怎样独自一人时手舞足蹈,在人前淡淡地说一句:“我女朋友送的。”忍不出吃吃笑出声来。 

  
  “啊,让我玩儿让我玩儿。”田馨仰面躺在何洛床上,抱着棉被哼哼唧唧带着哭腔,“你个女人,重色轻友,我都不如一把刀啊。” 
  何洛笑:“的确,把你卖七百块钱挺难的。谁能花钱买罪受,养你这个大小姐呢?” 
  “得了吧,我的温柔你不懂。”田馨翻白眼。 
  
  开心的结果就是破财。章远结了账,看着满桌子杯盘狼藉,说:“你们肚子里都有蛔虫吧?一个个饿死鬼投胎。” 
  “知、知道老老老……老大最近手、手头宽裕……”“大缸”舌头打结,“但、越、越来越抠。” 
  “就是就是,你最近也没少接攒机的活儿,但这可是第一次放血。”“阿香婆”还算清醒。 
  “靠,赚钱是预备着养你们的吗?”章远笑骂,“不如去江北农场养猪。” 
  “可以养小老婆啊。”“阿香婆”接话。 
  “大缸”蒲扇一样的手挥过来,“捍、捍卫何、何大妹子。” 
  “阿香婆”问:“最近怎么都不见那个草草来咱班找你?你过生日她都不出现。其实小姑娘挺不错,要不介绍给我?” 
  “你真有心,去问朱古力啊。”章远说,“我根本和她不熟。” 
  “我还想多活两天哩。”“阿香婆”摇头,“老大你说不熟,人家可不这么想。我们这儿资源本来就少,还因为你造成浪费。好几个小姑娘看着你眼睛就放光,赶紧让何姐来把她们一个个屏蔽掉,要不然你请我们吃饭。” 

  “吃吃吃,早晚在你身上盖个戳,‘检疫合格’。” 
  “你才需要一个戳。”“阿香婆”举着易拉罐盖过来,“‘货物已售’。” 
  章远微笑,小指挑着易拉罐的盖环。“戳留给你,我自有安排。” 
  
  “五一”时何洛和田馨回到家乡,何爸何妈齐齐出动来车站接女儿。田馨的爸妈也来了。她冲何洛扮鬼脸:“看我笑得阳光灿烂,你满脸苦大仇深,想看到某人也不差这一会儿。你随时找个由子出门,就说我拉你逛街好了。” 

  
  车上何妈问:“田馨这丫头还是嘻嘻哈哈的,她有男朋友了么?” 
  “就算没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能说就算?” 
  “暧昧呗,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何洛笑,“你说算有不算?” 
  “那你呢,算有还是没有?”何妈若无其事的提起,“有就带来让我和你爸看看。” 
  “你觉得呢?”何洛轻笑,“我爸又不是没见过。” 
  “还是那个吗?”何爸回头问。 
  何洛略有不快,“那还能有哪个?!” 
  “还在一起最好!我们是看你这么久没带他回来,担心有什么变化。”何妈连忙插话,“怕你们小孩子不定性,聚得快,散得也快。” 
  “我们不是做游戏。”何洛一字一顿。 
  
  “他在清华吗?”何爸忽然问。 
  “没。”何洛回答的有些僵硬。 
  “不是说成绩很好,很聪明么。” 
  “没发挥好。” 
  “高考就这样,只聪明不行,勤奋努力,还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也都很重要啊。”何爸尾音拖开,听起来很是语重心长。何洛不禁蹙眉,“只不过一次考试,不要扣那么大帽子好不好?” 

  一车人无语。


何洛去章远的寝室找他,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章远的传呼就响个不停,他瞟了一眼:“哥们儿找,急事,去去就回,在这儿等我啊。看书吧,还都是你寄过来的呢。”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王子》、一本《中国大历史》,又拿了一只马克杯,“抽屉里有碧螺春,也是你买的,说什么喝绿茶不长痘,我也没觉得。你看,除了壶里的水是我打的,其他都是你一手包办的。” 

  “大缸”插话:“靠,平时刺激的我们还不够?都知道你家何大妹子就是好,照顾的这么周到。你要走快走,显摆什么?!” 
  何洛抚着生肖图案的马克杯,笑道:“激起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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