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为了报恩,便教他武艺,这事后来被宁大人发现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清颜无比郁闷的瞪了一边憋出内伤一边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自家大姐一眼,又继续道:“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被传了出来,于是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好容易管住了自己的思绪,清浅拍了拍清颜:“这……不也挺好,宁老爷干脆成全了……哈哈……成全了他们啊。”说着又不小心蹦出几声笑。
清颜白她一眼:“怎么成全,做倒插门?”
清浅这回难得的没跟她拌嘴,直接笑倒在了床上。
桃林诗会(上)
“大姐!”老远的就传来清颜的声音,清浅正靠在藤椅上晒太阳,初春日头暖洋洋的,清浅懒懒的回望她。
“清颜,你这急匆匆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砸吧砸吧嘴,清浅挪了挪昏昏欲睡的头。
“大姐!救我。”清颜可怜巴巴的拉住清浅的袖子。
“啧啧,什么事让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小姐紧张成这样?”清浅听着好笑,逗她道。
“还能有什么事,你看看这诗会的帖子。”清颜把一个东西往她身边一拍。
清浅拿起来摸了摸,纸质不错,看来发帖人地位不俗,然后又把帖子掷回给清颜:“念来听。”
清颜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大姐看不到,挠了挠头:“不就是那些个公子小姐闲着没事干半的诗会。”
“不去!”清浅干净利落的拒绝,她可没闲到去看那堆酸文人吟诗作赋。
清颜不依不饶:“大姐,求你了,这可真推不掉。”
“大姐,求你了,你也知道你小妹是个粗人,最受不了他们这样的文人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姐!”清颜已经几近哀嚎了。
清浅勾起个淡淡的笑,偏头想了一会儿:“我记得你房里那方……”
“青石敛墨砚台是吧!我这就给你包了来!”还未等她说完,清颜已经差点总起来跑去给她包砚台去了。
清浅又挪了挪窝,伸个懒腰:“这还差不多,明儿给我送来,我就替你去。”
清颜见她应下了,千恩万谢的跑了回去。
诗会么……她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不过左右闲着也是闲着,那些文人可是下一代的权力中心,去看看也好,所谓混个脸熟嘛。
于是第二日,清浅唤来素秋和絮冬为她打扮。
作为一个无不良嗜好的正常现代人,清浅虽然对那些珠宝玉器很是喜(…提供下载)欢,但是却没那个命把沉甸甸的东西往头上戴。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摆出个白家的风范,也只能由两个丫头给她摆弄了。
“小姐戴这个碧绿的簪子多好!”素秋的声音。
“哼,碧绿配红衣,很好看?”絮冬的嘲讽。
“那让小姐换鹅黄色的袍子!”素秋不依。
“鹅黄碧绿,你也就那点出息了。”絮冬声音凉凉
“一定要点个花!”素秋一拍桌子。
“俗不俗俗不俗,别人都点花,小姐怎么能那么俗气。”絮冬也一拍桌子,和素秋大眼瞪小眼。
“……”清浅顶着一头不成形的头发,拍案而起:“换人!把晴春和荷夏给我叫进来!”
终于,在清浅的暴力干涉下,两个小丫头达成了共识,小半个时辰后,把清浅推出了房门。
“大……大姐。”清颜第一时间便瞧见了盛装的清浅,一瞬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虽说是盛装,清浅并没有打扮得如何富丽堂皇,一袭灼灼桃色的衣裙,披风却是雪白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髻,同样雪白的玉簪子插在发间,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几缕发丝漏了出来,凭空便添了几分不羁。若不是这狭长的凤目中没有一丝光泽,端得是这时间数一数二的人物。清颜轻轻叹了一声,迎了上去。
“清颜,大姐今天行头如何?”清浅歪着头与她调笑。
“天上地下,世间无双。”清颜口气却颇为认真。
清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盲目崇拜能成这样的,天上地下,世间也只有她妹妹一人而已。不过心里却是温暖的。
清浅也不再多言,带上素秋和絮冬便踩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打了个盹儿,便听到素秋喊她起床的声音,清浅伸了个懒腰,掀开帘子,也不要人扶,自顾自跳了下来。
“可曾听说,白家那位大小姐今儿也会来?”一个颇为好听的女子声音传来。
周围顿时起了些沸沸腾腾的议论声:“可是……眼睛不方便那位?”
“不然白家有几个大小姐?”那女子声音又说。
清浅在心里轻笑了一声,自己还没进去呢,议论声就听了一耳朵了,耳力太好也是罪啊……
不再犹豫,卿颜一脚便踏进了树林。
本就是桃花漫天的季节,诗会便在这京城外某大户人家的十里桃林举行,桃花妖妖娆娆的开满了枝头,有女子一袭绯色衣裳立于其间,顿时看痴了一片眼睛。
有一瞬的安静,然后是问好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清浅做足了礼节,一一回了过去。说来也是遗憾,自己那么多年,这样的社交场所倒是不常去,导致多少与权贵圈子有些脱节,今日既然来了,把这个关系补回来也是好的。
正兀自思索着,却倏忽听见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无限的慵懒,甚至带些调侃的语气,把整个姣好的春光都带得软绵绵的,清浅仔细一听,却是一首洛神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竟然是个男子的声音,清浅心下疑惑,向声音来源处看去,看不真切,只知那人一袭白衣,就着古琴席地而坐。他这一唱,硬是把漫天的桃花,唱成了暧昧。
“那是哪家的公子?”清浅称奇,来着女尊世界那么久,拢共就见了两个异类,一是那宁子詹,二便是这敢在公众场合唱洛神赋来调戏女子的男人。
“小姐,那是华公子。”素秋回答,声音带了丝丝笑意。
清浅这下明了了,那华尘华公子可是名声在外,司马无风曾给评价说世间形容美男子的词语太多,总觉得哪个套在他身上都不为过,这华公子一手好琴千金难求,为人速来不羁,家底异常雄厚殷实,好游山玩水,确实是这女尊王朝的异类,但却是很受人追捧的异类。
“那这位传说中的公子的洛神赋,是唱来调戏哪家小姐的?”清浅笑眯眯的问道。
素秋絮冬同时嘿嘿一笑,做高深莫测状:“小姐以为呢?”
清浅摇了摇头,今日权贵小姐那么多,也不乏人中龙凤,这她可猜不出。
最后还是素秋沉不出气说了:“小姐,便是你啊。”
桃林诗会(下)
清浅一听,乐了。前世也收到过各种各样的表白,从一首诗,一朵花,到大手笔的晚会庆生都经历过。不过就着这漫天桃花来一首洛神赋倒是头一遭。清浅自然没有忘记这是女尊的国家,一个男子不仅肆无忌惮的出席宴会,还离经叛道的同女子调笑,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清浅拣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安静的听华尘弹琴,宴席上众人见两人都这么怡然自得的样子,也都纷纷重回座位,不停拿眼睛徘徊于两人之间。
华尘的琴曲如同他的人,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懒劲儿,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得渗进了四肢百骸似的,偏偏又透出几丝不羁与出尘,让人不敢轻视了去。
一曲终了,清浅向他那个方向举起了酒杯,杯子青玉制成,泛着温润的光泽,清浅以手支头,随意的晃了晃杯子,然后仰头,把酒全部倒入口中,一脸笑意望着那个不分明的人影。华尘也不看她,低头轻笑了一声,亦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人隔得不远,谁也没有说话,却有股无端的和谐之感,好似这暖暖的春日下,只剩这妖妖娆娆十里桃林,而这桃林中,又只有两人一般。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围过来与清浅攀谈,清浅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既不太热切,亦不太冷漠。
“清浅,你这才进桃林,就得了华公子的第一首曲,说什么也该给人家一份回礼不是?”开口的女子面若桃花,声音略低哑。
“长风,原来你也在。”清浅偏了头,认出了司马长风的声音。
司马长风哈哈一笑:“那自然,听说你要来,我百忙之中也得抽空来看看你不是。”
“还百忙之中,忙着哄你的美人吧?”清浅毫不留情的戚了一声:“不过你说的倒是真的,华公子如此垂爱,我自当要还一份礼的。”
说着便命素秋去马车上取浣花笺与云纹墨。众人见白家这个半瞎的大小姐竟似要写字,都睁着好奇的眼光看着她。清浅却是依然自在的斜坐着,而华尘更是满面笑容,自顾自的品着酒。
不一会儿,狭长的浣花笺便被放在了清浅面前,絮冬融开了云纹墨,将蘸好墨汁的紫毫笔递给了清浅,众人拉长了脖子望去。只见她动作如行云,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不一会儿,一阕行书的词便跃然纸上:
屈指劳生百岁期。荣瘁相随。利牵名惹逡巡过,奈两轮、玉走金飞。红颜成白发,极品何为。
尘事常多雅会稀。忍不开眉。画堂歌管深深处,难忘酒盏花枝。醉乡风景好,携手同归。
众人俱是一愣,这白家大小姐,人物卓绝,容姿风流,一手行书臻至完美,文笔也无可挑剔,只是这词的内容……
清浅完全不在乎别人想什么,把笔一掷,拿起浣花笺吹了两下,然后站了起来,亲自递给了华尘。
华尘也不客气,接过看了一番,又看了看长身玉立的清浅,忽的哈哈一笑:“原来大小姐,也是潇洒之人。”他的声音低沉,同他的人一般,也是倦倦的,却极好听。
清浅点了点头,依然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今日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与公子,一阕词而已,权当戏耍。改日再把礼物奉上。”
“如此尘便先谢过了。”华尘也不跟他客套,行了个礼,然后又看了几眼纸上的字:“玉走金飞,好个玉走金飞。”华尘把浣花笺夹进琴谱中,复又笑了起来:“名利不过逡巡而过,待得红颜成白发,半世荣辱,不若长醉,尘今日得见大小姐,心甚喜,他日若有缘,必当携琴与酒,与大小姐长醉。”说罢,不待其他人开口,自抱了琴,衣袂翻飞间,人已走远。
众人心思皆有些复杂,今日在座的皆是往后朝中的肱骨,即便一个诗会,一边是为了消遣,另一边则是为了多多结识身边之人,没有人敢说自己对唾手可得的名利毫不放在心上的。然而清浅这一阙词写的洒脱,让人心中颇有感触。
“你当真不把白家权力地位放在眼中?”待人散后,司马长风压力了声问清浅。
“长风,这个问题不该问一个瞎子。”清浅笑吟吟的拍了拍她。
“以你的能耐,即便眼睛不便,想要白家的权势,还不手到擒来?”司马长风压根不信她的托词。
清浅摇了摇头,上辈子因为家财问题,后妈就没给过她好脸看,即便她一再避让也没用,她想做君子,人家却认为她是小人。这世她何苦再自己抱着命跳进这漩涡中心,只要清颜不嫌弃她,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
笑呵呵的又拍了拍司马长风的肩膀,啧啧,手感不错,在心里默默吃了一把她的豆腐,清浅心满意足的甩开了步伐向外面走去。
“小姐喜(…提供下载)欢那华公子?”走了半晌,素秋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么,素秋你想充当回媒人帮你家小姐我去提亲?”清浅勾起嘴角坏笑着戏谑。
“可是那华公子,不知多少大家小姐想娶他,都被他一一回绝了。”素秋竟然真的偏了脑袋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这还不简单,月黑风高杀人夜,找个麻袋把他一套,绳子这么绕两圈,绑回来往床上一扔,嘿嘿嘿。”清浅一副流氓相,正儿八经的盘算怎么强抢民夫。
絮冬白了她俩一眼,凉凉的开口:“华公子会武功,你俩加一起也不够他看。”
清浅状似害怕,缩了缩脖子:“免了免了,你看我娘,自从娶了我爹,走路都目不斜视的,生怕看错了地方误把美男看到眼里就挨爹两记暗器,阿弥陀佛,我还想多活几年。”
两个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做嫌恶状,偷偷在心里笑,这话要是传到了宁夙殿君耳朵里,小姐又得挨一顿暴揍了。
清浅自然是说笑的,华尘此人能一起煮酒赏花,听雪品琴,却不可娶回家来,不是说他不好,恰恰相反,他太好了,这样一个男子,远观便够了,顶多做个知己,若用世俗束缚他,当真是万分可惜了。何况自己是万不会成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