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素倒是没想那么多,只突然起身,对着清浅一躬到底:“有劳安逸王。”
倒是挺有劳我的,若不是陪你,我这个闲散王爷能沦落到亡命天涯的地步么,清浅这么腹诽着,倒是没躲,算是受了她这一礼。
待寒暄过了,萧弈珏也不再避讳,直接开口问道:“谨素,最近……姐姐她,有什么动向?”
“这……”萧谨素看了看坐在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华公子与白清浅,犹豫了一下,又见自家主子毫无避讳的意思,还是开了口:“太女在边境屯兵,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她大概还不知二皇女下落,尚没有贸然出兵。”
“她并不是因为不知二皇女下落而忍而不发。”清浅忽然开口打断:“你家太女在等,等乐王兵马。”
萧谨素愣了一下,随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北顺官吏表,开口道:“乐王,莫不是……”
清浅似笑非笑,轻轻扣了扣桌子:“不然还有几个乐王。”
“孤依然不懂,乐王帮了太女,能得到什么好处,太女又不能帮她逼宫。”萧弈珏微皱了眉头问道。
“她不要太女帮她逼宫,乐王手上兵马只要以威胁的姿态站在清颜身后,使她腹背受敌,就够清颜喝一壶的,待得你家太女击溃了我妹妹,乐王再假装与其交锋,顺利吞并我妹妹手上的兵马,到时候,太女假意败退,天下兵权尽归乐王手底,又有个击退外敌的名声,二皇女,你告诉我,乐王还有什么拿不到?”清浅表情未变,慢慢的解释。
天下兵权归一家,自古以来对于皇帝来说都是大忌,然而若乐王有了个平定外敌的名声,皇帝想动他,就得思量一番,这若动得不好,轻则背个忌惮功臣的名声,任史官口诛笔伐,重则逼反了忠臣,更是得不偿失,历史上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何况乐王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面儿上还有帮她坐稳皇位的功绩摆着,怎么看怎么是个忠君爱国的名士,这样的人可比单纯的亲王更难对付。
乐王是只老狐狸,还是只有耐心的老狐狸,她对于皇位,只徐徐图之,这一步只是图兵权,然而下一步,便是皇位了。
几人又互通了一下有无,萧弈珏转头望着清浅:“为感谢安逸王一路的照顾,请允许孤亲送安逸王去与清颜小姐汇合吧。”
清浅想也不想,重重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见清浅答应,萧弈珏又转身去望着华尘,嘴巴动了几下,压在心底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又尴尬的收回了目光。
“如此,既然白大小姐已经安全,便请允许华尘告辞了。”华尘一脸坦然的迎上萧弈珏的目光,散漫的举手鞠了一下算作礼节。
“华公子不随本王去噶礼,一睹草原风光?”清浅玩味的问道。
华尘浅浅一笑:“大小姐,尘的目的本就是将您安全的送到目的地,如今既然有二皇女代劳,尘也该回去了。”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做苦大仇深装:“何况,尘手头还有白大小姐您布置的任务呢。”
清浅脸绿了一分,啊喂我说华公子,我哪里布置任务给你,分明是你自己把友好的橄榄枝递了过来,我不过是接了而已。
萧弈珏知道华尘口中所谓的任务是指对汤池的商事限制,也知有些事情毕竟要华尘自己出面才好办理,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借口留下他,于是只垂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清浅虽然眼瞎,心却不瞎,这一路上走过来,那北顺二皇女分明是对华尘有了情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华大公子的心里,可没有二皇女的一亩三分地,此时华尘请辞,也是暗地里又将二皇女拒绝了一次,哎呀,真是我见犹怜的二皇女哟。
正当三人各自想着心事,不曾交谈时,却听得外间冒冒失失的传来一路的叫喊声,萧弈珏双目中带出寒光,正想呵斥,却听得那人唤着右使大人,似真是有急事。
萧谨素会意,一推门站了出去,刚要开口呵斥咋咋忽忽的传令兵,却听得那兵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尚来不及平复呼吸,便急着开口道:“右使大人……不好了……太女今晨下令……下令出兵了!”
他声音不弱,在屋里的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萧弈珏还好,只是皱紧了眉,清浅脸色却是煞白了。
战争开始,刀剑无眼,而此刻迎战的人,一个是她的妹妹,一个是她的好友,她并非不相信她们能耐,只是却管不住自己的担忧。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按照原先的计划,萧弈珏本是打算在长芍停留两天,待京中传回消息再送清浅去噶礼草原,然而今日收到了开战的消息,清浅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得了。
于是萧二皇女当机立断,第二日就开路。
时值盛夏,长芍的夏季却不若京城,风中都带着几分黏腻,长芍的夏夜,风微凉,带着点点潮湿。落雪楼外表虽破败,内力却是五脏俱全,华尘虽是个奢侈的主,却也是个懂得闹中取静的人,在后院选了一处表面光滑圆润的巨石躺下后,就半眯了眼睛望着夜空。
明日,便是分道扬镳之时,再次见面也不知何年何月,然而华尘却丝毫不沾离愁别绪,只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然自得。
不知过了多久,当华尘都觉得自己都快将天上的星星数了一遍的时候,在身后矗立良久的影子终于挪了挪步,轻轻咳了一声。
“华公子。”萧弈珏只觉得跟这个人比耐心绝对是自作孽,不得已只得自己现了身。
华尘早知萧弈珏隐在背后良久,却也不开口问,此时听到萧弈珏自己出来了,也不起身,还是懒懒散散躺着,只是嘴上却招呼道:“二皇女,不要客气,来,坐。”他声音带着点特有的鼻音,不可谓不好听,说着还随意拍了拍身边的空处。
这好像是我的地盘吧华公子,你怎么搞的跟自己家似的还招呼我坐。萧二皇女顶着满头的黑线挪到了华尘身边,看了看华公子还是没有一丝愿意挪身的样子,只得捡了个平地坐了下来。
“夏夜静好,莫非二皇女也是出来赏夜色的?”华尘被夏风吹得有点昏昏欲睡,伸出一只手来摆了摆。
每一次面对这个公子,萧弈珏都有无法开口的感觉,只觉得这个公子心里是什么都明白,但又什么都不点破,真真叫人恨得牙痒。
华尘见她半天无话,也不着急,又似想起什么来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暗绿色的盒子,盒子扁长形状,做工精致。
“二皇女,尘糊涂了,这东西在青柳就该拿给您的。”说罢将盒子随手一抛,不偏不倚掉在了萧弈珏的衣摆上,华尘继续道:“这是玉颜膏,对您脸上的伤有奇效。”
萧弈珏听罢,一手捡起了那盒药膏,一手摸了摸脸。那时为了逃亡在脸上划出的伤疤已经愈合,只是伤痕任然形容可怖的长在脸上。
“女子在世,何须如此在乎容貌?”萧弈珏似自嘲的笑笑,即便她面容无损,华尘也不会因为她的容貌对她动心半分的吧。
华尘偏头看了她一眼,旋即笑起来:“若是白大小姐,估计就在乎了。”
萧弈珏眼角抽了抽,想起清浅那个无赖泼皮又流氓的样子,只觉十分无力,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华公子……”萧弈珏动了动嘴皮,一副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的样子。
华尘看着这个在下属面前一副正儿八经皇女样,面对自己就不知所措的女人,觉得实在好玩得紧,终于善心大发,主动为她开了口:“二皇女,尘和白大小姐,不过是君子之交而已。”
萧弈珏低低啊了一声,完全没想到这个公子会主动开口讲这样的事,面上红了一下,又急忙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虽然是君子之交,但尘心里,不可谓没有念想的。”华尘见二皇女反应实在好玩,又十分好心的继续道。
萧弈珏猛然愣了一下:“华公子的意思是……”只觉得心里凉了一下,华尘这样说话,不是承认他喜(…提供下载)欢安逸王了么。
华尘没有再接话,又哼起了小调,声音低沉,飘到耳朵里,只觉得心都痒痒的。
然而萧弈珏却没有心思去听,她失神的慢慢挪动这双腿,连客套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对华尘抱了抱拳,便兀自离去。
两人的对话便这样随着夏夜的风,渐渐飘散。
第二日,清浅从睡梦中醒来,洗漱完毕推门出房,只觉得神清气爽,若不是心里挂念着清颜和长风的安危,她倒是挺愿意在这里多留几日。
“大小姐早啊。”华尘一向不贪睡,已经坐在院中晒太阳。
“嗯?华公子早。”清浅打了个哈欠。
二人正在讨论这样的清晨,早饭该吃什么,只听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两人同时回头,华尘眯起眼睛笑着向来人打招呼:“二皇女,早。”
萧弈珏昨晚被各种拒绝一番,一夜没睡好,却没想到今晨起来,始作俑者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仅没有一丝疏远的意思,还笑得跟春日的太阳似的,心里不禁为自己拘了把泪。
“华公子。”萧弈珏轻轻颔首,又转向清浅的方向:“熙之,用过早饭我们便走吧?”
“好。”清浅虽然觉得萧弈珏今日怪怪的,但并没问出口,只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萧弈珏并没有迁怒清浅的意思,她喜(…提供下载)欢华尘,是她愿意,华晨不喜(…提供下载)欢她,也是华尘的自由,她一个二皇女还没有不明事理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她毕竟是人,感情上总会是有波动的,因此显得奇(提供下载…)怪也很正常,萧弈珏也知道清浅此人心细,再说下去恐自己情绪就漏了,于是只简单的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华尘,你对二皇女做了什么!”萧弈珏前脚刚走,清浅就颇激动的问道,神情并非紧张,而是捉到八卦的激动。
“嗯?”华尘偏头装模作样的想了一番,才开口道:“我好像……只是告诉二皇女,我喜(…提供下载)欢你而已。”
清浅一听,笑容顿时僵在了原地,忽然从听八卦的无辜群众变成八卦女主角,她实在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华公子,您,开玩笑呢吧。”清浅印堂已然有些发黑。
华尘呵呵呵的笑了几声:“大小姐,华尘倾心你已久,你竟然毫无知觉,真真叫人心寒呐。”说罢还假意擦了几下眼角。
心寒?心寒你二大爷!清浅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抽断了。你倾心于我?我宁可相信二皇女是个背背山想跟我搞基,都不会相信你华大公子的鬼话的好么!
华尘见清浅面色漆黑,轻轻拍了拍手,做惊讶状:“尘观大小姐印堂发黑,恐……恐有……血光之灾啊……”
清浅肺都快要气炸了,你自己惹了桃花,敢不拉上我来避祸么!
“大小姐,尘既无意于二皇女,与其让她挂念,不若断了她的念想不是么。”华尘玩也玩够了,这才不急不慢的说道。
清浅只觉得眼压都被气高了,然而听他这么一说,只得长长叹了口气:“萧弈珏此人,不若俗人,你当真无意?”
“无意。”华尘答得甚轻,却甚干净,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清浅不再多言,华尘也不欲纠缠这个话题,两人很默契的在这里打住了话茬。
过了片刻,有下人送来了饭菜,两人晒着太阳吃完,又扯了些家常。
“如此,尘也该走了。”华尘弹了弹衣摆,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清浅知道这个人去留无意,拦也白拦,并不多说一句话,只点了点头。
华尘本就是潇洒之人,长长笑了一声:“二皇女,尘告辞了。”这句话用内力传了很远,带得萧弈珏听到,赶来院中,就只见清浅一人,捧了杯茶,悠闲的坐在地上。
“二皇女,我们也走吧。”清浅听到动静,站了起来,面上已不剩笑容,对于清颜和长风的安危,她是担心到焦虑了。
萧弈珏望了望华尘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声的叹了口气,甩甩头不再想此时,扶了清浅一把,这就与清浅一起出门去了。
===================我是求包养的分割线======================
越往噶礼草原方向走,路途越是拥挤。
并不是有多少人往噶礼而去,恰恰相反,是有很多人拖家携口的向反方向逃去。只有清浅一行人是向噶礼而去,与人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弈珏坐在车中,挑了帘子看了一眼,叹道:“一起战祸,受害的永远是百姓。”
清浅纹丝不动的坐在车中,也跟着叹了口气:“现在只是靠近噶礼的几个城镇发生大规模逃亡,若战祸再严重些,恐怕长芍城都要不安定了。”
大兴等级制度森严,即便是在逃难中,流民看到萧弈珏她们乘得轿子,昭示着达官贵人的身份,也都不敢上去哄抢她们的财产。
一行人走了有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