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年被这感情拖入了无望的深渊,他认识她,她却对他毫无所知。他自己被自己困住,上了瘾,戒不掉。
两人在霍家住了一晚,席挽宁却如何也睡不安稳,程静的那番话如今成了梦魇缠住她,到了半夜,席挽宁睁开眼,见霍其深睡得沉,干脆披衣起身,来到了阳台。
清冷的弯月隐藏在云层后面,一切是那么静谧,席挽宁的面容隐与黑暗里,眉目间全是苦涩。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和顾湛森婚姻的那两年,她也有想过,两个人既然没有感情,那么孩子的问题也不用考虑,只是世事难料,她与顾湛森之间的关系在某一段时间,就如正常夫妻一样,履行的义务自然也履行了。
谁也无法预料未来的样子,就像席挽宁无法猜到她会与顾湛森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她那个时候会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与顾湛森这样走下去,没有感情,可说不定有孩子。
直到医院的通知下来,她才如梦初醒,她生育能力几乎为零。这件事她谁也没说,一度差点崩溃,却咬牙自己硬撑。
如果不是程静提及,席挽几乎忘了这件事情……
她看着外面浓黑的夜空,却控制不住心底的疼痛感,她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气,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她无法想象霍其深知道真相的样子,她不想离婚,不想见到霍其深对她失望的样子,甚至,席挽宁不想放手。
如何放手?在她尝了那么多温暖以后,再回到极度寒冷的地方去,她会受不了。
以前她的信仰是佛,七情六欲对她而言,不是唯一,可现在,她的信仰是霍其深,她舍不得。
她的面容极为惨白,在空旷的夜色下,眼泪终于滚落。
第二天一大早,霍其深还要赶去医院,他起床的时候,席挽宁还在熟睡,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安静。
霍其深的眼神愈发柔软,看了她好一会,才出了门。
医院这会已经人声鼎沸,他停好车,刚迈进大楼,却瞧见程静在前方不远处向他挥手,霍其深略微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霍医生。”程静长得漂亮,今天早上又特意的化了妆,面容更为精致。
霍其深点了点头,对于程静的印象,不过停留在前些年,记忆模糊,他也无话可谈。道了句早,便想要走。
却被程静拦住,他侧头瞧她,这人言笑晏晏,毫不在乎霍其深的态度,道;“霍医生可否抽个时间,我有话想与你说。”
霍其深看了看周围,很多护士见到他都会喊上一句;“霍医生,早。”还有同事过来,见他与程静一起,表情极为戏谑。
他却笑了,看向程静,不紧不慢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5分钟时间。”他等会还要准备资料,下午赶去机场。
程静瞥了一眼吵杂的环境,眉头轻皱,显然对环境不满意:“换个地方吧。”
岂料,霍其深拒绝;“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我想我们还是不用谈的好。”
程静吸口气,眉眼虽然没有舒展开,也不妨碍本身是美女的事实,她酝酿好情绪,刻意压低了些声音,静静开口:“我想,我们才是最适合做夫妻的人,你觉得呢?”
她这样大胆,堂而皇之的忽略霍其深结婚的事实,甚至,在她心里,她从来没有把席挽宁当做目标,因为,席挽宁在她眼里,不堪一击。
说完这句话,周围陷入寂静。程静仿若很有把握,她一直在笑,安静的立在那里,苗条妖娆的身材不见丝毫动摇。
大约过了一分钟,霍其深才慢慢开口:“我从未这样认为,”他的表情比深海的里的礁石还要深沉,声音似充满了磁性,他嘴边挂着淡笑,却丝毫没有温度,“你的自信,会毁了你,程小姐。而且在我这里,行不通。”
“如果没有事情,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霍其深绕过她,临了,又补充一句;“你的举止行为,会带给我麻烦。”
程静一瞬脸色便变了,她转头去瞧已经走远的霍其深,恨不得抓住他,痛快的打他一拳,可心底渐渐衍生出的酸涩一下淹没了她,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一生幸运,被人捧在手里,如今却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狠狠的跌下来,摔得那样惨,她如何会忍得住。
“霍其深。”她的声音好似带了哭腔,却还是固执的用高傲的态度面对这一场输掉的爱情;“你的女人不能生育,这一点,我就赢了她,我不要爱情,我只要你。”
她发了疯,每天每年都在想他,她那个时候胆子小,不敢接近他,只能躲在一旁,暗地里调查有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从他的初恋到如今他结婚。
每一件事情,她都无比了解,甚至,她极度自信,那些女人,不过只是垫脚石,她才是与霍其深最为匹配的,最为合适的一生伴侣。
喜欢一个人,对她而言这样容易而痛苦,她如得了一场大病,只有霍其深才可以救赎,可这人,言之凿凿的不要她,让她真正的走向了极端。
她不要感情,只要霍其深,甚至不在乎世俗眼光,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掠夺么?
程静慢慢的笑开,面容却苍白,如诡异的罂粟,展示它最为致命的一面:“霍其深,你还要拒绝吗?”
她这样笃定,不过因为席挽宁在她眼里,蠢得无可救药,甚至,霍家不可能在关于孩子这件事上,还会那么宽容。
霍其深终于转头去瞧她,他的表情比原先更为凛冽,甚至带了嗜血的因子在里面,可也不过一瞬,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敛去。
他大步走过来,看也未看她一眼,朝着车子所在的地方走去。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峻的气息,和以往那个霍其深比起来,大相径庭。
他发动车子,降下车窗,见程静面容惨白,突然笑了:“程静,如果席挽宁因此离开我,我会拉你下地狱。”
说罢,开车远去。
程静却满脸泪痕,,她为了他,变成那么坏的女人,到头来却还是输的那样惨烈……
霍其深先是打了电话给席挽宁,他以为会没人接听,可电话那头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响在他耳边,甚至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歇口气;随便编了理由,席挽宁信以为真,还在那头与他说话。
她的声音永远是这样,霍其深根本听不出来异样。直到挂断电话,霍其深犹有些不安,他又给霍氏夫妇去了电话,问到了席挽宁,从他们口中才得知,席挽宁已经离开家,说是要回老家住几天……
霍其深车子开得很快,他这会满脑子都是席挽宁,对于席挽宁的身体状况,他比谁都清楚,他从来不认为孩子是他们之间最为重要的问题,他在乎的是席挽宁的态度,他用心的去呵护她,只是想让席挽宁离不开他,甚至,喜欢他。
可是,霍其深眼神深邃的盯着前方,席挽宁太敏感和脆弱,他担心,他与她,会走上了殊途……
这是霍其深最不愿意见到的。
第二十四章
席挽宁是等霍其深走了之后,才动身离开的,她怕家人瞧出她的异样,早上还与霍夫人下了一盘棋,期间聊了会天,她才借口说要回家,去看她父亲。
席挽宁乘的是最早的一班车,车里人很少,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席挽宁才吁了口气,侧头靠着车窗,又想起了霍其深,险些落泪。
今天的天气很是阴沉,似乎有一场大雨。
临川市离她住的小镇不是很近,行了半日,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而此时,大雨倾盆而下,席挽宁浑身湿了透。
回了家,席恒见到她很意外,又见她这一身狼狈模样,眉头紧锁,赶紧让人进屋。
席挽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忙碌的席恒,她爸爸的身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挺拔了,有些佝偻,行动也迟缓,鼻头一酸,差点落泪。
席恒是等席挽宁换好了衣裳,才开口问:“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席挽宁和霍其深的婚事,他自然知道,他以为她愿意嫁给他,那就是说明两人适合,自然放了一半的心来,可今天这状况估计又有什么发生。
席恒心里咯噔不停,斟酌一番,问:“霍医生呢?没陪你过来?还是……你们吵架了?”他问完就去瞅席挽宁,唯恐漏掉了她的反应。
席挽宁顿了一会,也没隐瞒,挑拣着把话说了一遍,说完又担忧席恒生气,思索一番又说:“爸爸,这是我不对,你不要怪其深,我不能让人承担,不公平。”
席恒的思想一度是比较守旧,无后为大,他自然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可这件事发生到了自家女儿身上,他心里憋得难受,又瞧见自家女儿那么憔悴,重重的叹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席挽宁装作没听见那声叹息,可心里明明缩在一处,疼的厉害。
小镇的夜色很快降临,整个镇子笼罩在黑暗中。
席挽宁几乎一夜没睡,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天边几缕光线照射过来,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脸上,晕出浅浅的光影,她看了天花板好一会,伸手覆住眼,半晌,才起身。
起床的时候席恒已经备好了早餐,见席挽宁过来了,休息了一整夜,脸色却比来时更差,“感冒了?”
这一句总算让席挽宁回神,她坐下来,嗯了一声,回:“等下我会吃药的,不碍事。”
吃完早餐,席挽宁突然发现自己清闲了下来,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和陆远请了假期,没有了稿子和采访,一下子生活变得寡淡起来。
席挽宁叹口气,在小镇的一处公园散步,清早这里经常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人过来锻炼身体,还有带着孩子的妈妈,陪着孩子享受清晨最美的光线。
这里的小孩子那么单纯可爱,蹲在那里摆弄花草,都会像拿到了稀世珍宝一样,拿给他们的妈妈看。
孩子……
席挽宁喘气突然加重了,她只觉心里这一块,空的厉害,她手机关机,根本不敢去触碰,更不敢去想霍其深,她承认自己懦弱,不自信,这个社会科技那么发达,她不应该这样自暴自弃。
可是,她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留给霍其深,她凭什么让霍其深包容她一切?她想不通,一直掉进这个死循环,最后的结论,却是无解。
席挽宁坐在长椅上,目光一直落在远处,那里有很多小孩子在嬉闹,看起来是那么高兴。席挽宁伸手掩住眼,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
小镇有一个很小的孤儿院,席挽宁以前也去过,可这次心情截然不同,她看着在院子里玩的很高兴地一群孩子,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即便他们生活不好,他们还是这样懂事乖巧,每天都很开心的面对新的一天。
院子里的墙上画的是小天使,是的,这里每一个都是小天使,只有她,她的小天使,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席挽宁给他们买了很多小东西,吃的玩的,不贵重,孩子们都很欢喜,拉着席挽宁要她陪他们玩游戏,席挽宁不忍拒绝,可和他们在一起,只会让她更加清楚的认知,她没有孩子这个事实。
推脱掉之后,席挽宁不敢在呆在这里,大步迈向门外。
今日的阳光出奇的好,席挽宁的脸色有些惨白,她的精神状态比刚才又差了几分,她捂着胃部,那里隐隐约约的泛疼。
好久没有体味到疼痛感了,霍其深把她照顾的一直很好,细枝末节他能想到的他全做了,不得不说,霍其深对她,真的是用尽心思。
她不优秀,什么都没有,还有过那样的背景,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用心,席挽宁想,她真的是前辈子的运气没用完……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席挽宁蹲下来,却抑制不住啪嗒的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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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其深赶来的时候,席挽宁正躺在病床上,连睡觉都不安稳,席挽宁挤在一个小病房里,里面什么病人都有,非常喧闹。
他缓缓走过去,这里环境逼仄,连空气都压抑的漂浮着霉味,他走到席挽宁床前,不过两天未见,她就这般憔悴……
他改了日期,去国外的事情被他延迟,他本想着要席挽宁静一静,想让席挽宁试着迈出第一步,但是,他高估了自己,得到她住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在她面前输的一塌糊涂。
霍其深伸手触摸她的脸颊,呢喃:“席挽宁,连你也学会了逃跑这一招。”
席挽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周围是浅浅的呼吸声,灯光只余一盏。
她睁眼躺了一会,才记起自己又晕倒了……席挽宁苦笑,眉眼全都暗下去,果然,自己的身体太差……
环顾四周,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看得清,她惦记着席恒,怕席恒熬夜守她,在黑暗里静默一会,才轻轻喊:“爸?”
安静的房间,没有人回话。
席挽宁猜想席恒大概回家了,心里倒是放下了一半,自己确实如何也睡不着了,摸摸胃部,倒没有中午那么疼,她试着起身,还未下床,就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随着门被打开,刺眼的光亮一下照过来,席挽宁眯眯眼,伸手遮住光,抬眼望过去,却只听得清自己的心跳声。
霍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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