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焓低头看窗外,想着之前甄暖质问苏雅的样子。
他似乎有种错觉,觉得她像夏时,萌萌软软的样子像,偶尔发起脾气咬人倔得死不松口的样子也像。
或许……他揉揉眉心,或许这些想法只是自己为自己最近的分心找借口。
……
半分钟后,谷清明拿着报告走进办公区,木讷讷地汇报:
“言队,检测结果出来了。甄暖在死者颅顶发现的红色油漆和玻璃铁器装饰品上的红色油漆……不匹配。”
言焓敛瞳,而其他人都惊怔:“什么?”
“不是死者车上的油漆,也不是农用车的。鉴于死者身上到处都没有相似的油漆,我认为,就像甄暖说的,还有另一件凶器。”
苏雅顿时脸色发白。
言焓拔脚走出办公区:“把黎磊带回来!”
……
审讯室内,
保安黎磊仍然不停地坚称凶器就是装饰品。
可当言焓拿出铁证时,黎磊傻了眼,不明白是什么样的高科技让细小的油漆片告诉警察他撒了谎。
黎磊说不出真正的凶器,便闭了嘴,陷入沉默。
言焓和他耗着。
不久后,苏阳通过耳机向言焓汇报:
“老大,按你说的,我们刚才查过,黎磊的银行卡没有异样。但潘盼的卡上多了一笔300万的钱,潘盼她自己并不知情。”
言焓心里一清二楚了,却寻常道:“潘盼银行卡里多了300万,我想,应该是她为钱杀人,你没事了。”
他说完便起身要走。
黎磊忽然崩溃:“不是她。是我!钱是我找阮云征要的。”
他痛哭流涕:
“那天我稳住潘盼,先去别墅,从落地窗里看到一个男人用红色的东西在砸孙琳,后来又在台阶上清理血迹。那正是他的丈夫。
我原本想,这样的话第7号计划反而能更顺利地实施。不用陷害,阮云征就可以去死。我想告诉潘盼这个好消息,可走了几步我又回去了……
那天潘盼找我哭,说她生活的辛苦和贫穷。我没钱,我想帮她。所以我去和阮云征说,给我300万,我就帮他抛尸。
没有转账,是后来给的现金,我全部存在潘盼的卡里了。
求求你们不要拿回来,给她吧。她过得真的太苦了……”
……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大伙儿全陷入震惊和匪夷所思。
这个普普通通的保安竟然心理素质好得躲过了测谎仪?!
微表情判断,测谎仪,证据……原来,任何事都会有疏漏。
恰恰只有人,只有人,怀着一颗不放弃任何疑点的心,一颗拼图再完美也要抠出不和谐的执着的心,才能挖出真相。
恰恰只有人才能做到真实,像言焓的这样的人,像甄暖这样的人。
事到如今,苏雅已经无话可说。
正如甄暖说的,她是运气好,有他们补漏,她才没有犯下大错。
而甄暖死死揪住不放的“另一件凶器”终于成了突破口,把她的“第7个自杀者”画像砸得支离破碎。
……
言焓立刻下达命令,缉拿阮云征。
而苏阳那边的回话是:“阮云征人联系不上,人机分离,他的车在半小时前经过了进入十桉里的山口。”
老白听到后,吓得手中的水杯哐当掉在地上,他惊得仿佛见了鬼:“完了!”
“怎么?”
老白差点儿急哭:“我十几分钟前打电话问小猫在哪儿,她说她在十桉里,要再去看看现场。她要是碰到阮云征那个变。态狂了怎么办?”
言焓狠狠一愣,眼前莫名划过很多画面:
她站在高高的起风的涂鸦楼顶,像立在末世的废墟里,背对着朝她靠近的蒙面人,捂着嘴紧张却信任地望着他;
她站在北风肆虐的车外,想上车却被他拦在外边,表情可怜又委屈,说“为什么丢下我?”;
还有她常常会窘迫地低下头,只露出红一阵白一阵的侧脸。
他好像对她说过“那就去给你的感觉找依据,让它变成事实”,
说“如果你的探索和发现是对的,就要坚守它,维护它,不容任何人侵犯”,
她真的去了。
言焓咬了咬牙,一瞬间恨不得一耳光抽死自己。
……
悦椿地下停车场。
甄暖拿着从服务员那里要来的房卡,打开了工具室。
室内光线很不好,亮着灯也昏昏暗暗的。
工具室内摆着好几排木架,上边是数不清的工具:铲子,扳手,锤子,铁锯,起子……多得数不清,各种颜色都有。很多闪着冷冷的银光。
甄暖却并没感觉害怕,她穿梭在架子与架子之间,歪着头一个工具一个工具地看,时不时又低头看看手中用电脑模拟出来的凶器接触面。
她找到几个红色的工具,但不符合她纸上的图形。
她想,或许那个工具是自带的,只要找出是什么,也是好的呀。
她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小的金属碰撞声。
她愣了愣,抬起头来,回头看:“谁呀?”
昏暗的挂满金属工具的房间里,冷光闪闪,没人应答。大门还开着,不算太亮的光从停车场洒进来。
阴森森的。
她探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影呢。
甄暖瘪瘪嘴,回头继续找工具。
一转头,她看见一样泛着冰冷光芒的东西,她过去把架子上的工具扒拉开,底下是一个剪形千斤顶。
它的底座好像……
甄暖抿唇,感觉到身后有股奇怪的气息,好像哪儿不对。她又回头望了一下,除了奇奇怪怪的工具之外,没有人。
四周静悄悄的。
她又回头捣鼓那个千斤顶,想了想,拿着螺丝摇啊摇,当剪形千斤顶完全竖立起来时,这个奇怪的形状正是她要找的凶器!
“另一件凶器”应该是一个红色的比这个大一点儿的千斤顶!
甄暖兴奋极了,嘟着嘴自豪道:“我就说了我没错。”
她很快拍了照,刚要出去,便听见身后起了隐约的脚步声??仿佛有一道黑影在架子间闪了一下。
甄暖皱着眉刚要回头,叮铃铃的手机响阻碍了她的动作。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是言焓。
自她冲出办公区后,就一直没和他联系,现在他来兴师问罪了?
她接起电话,声音蔫蔫的没精打采:“队长,我还在……”
一声冷沉而急速的命令:“如果你独自在室内,立刻出来,到有人的地方。”
甄暖脑子一懵。
一瞬间,从进屋到现在所有不对劲的感觉变成了一个实质的点,落在她背后。
她缓缓低下目光,看到了地上拉长的影子,那个影子的手里拿着某种长长的尖锐的工具。
甄暖背脊一阵阵发凉,竭力稳住脚步,装作不经意地往外走,想拉开距离。
嗓音还和刚才保持一致,恹恹的:“哦,知道了。”
可就是这样的回复,言焓一听就知道,要出事了。
有好几秒,两人都没说话。
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言焓张了口,声音很轻,很轻:“甄暖,我们,可能赶不过来了。”
甄暖压抑在胸口的恐惧失了控地狂涌,她的心狠狠一磕,突然间想哭。
她瘪了瘪嘴,却还是那句:“哦,知道了。”
电话两头都是寂静无声。
“甄暖,请尽力保护你自己。”
她怕得想哭,却不敢,嘴唇颤抖得几乎要掉下来,强忍着害怕和眼泪:“可……队长……我不会……怎么办……”
队长,你来救我好不好。
甄暖眼泪朦胧,握着电话,一点点靠近大门。
她想,只要在通话中,身后的人应该不会动手。
只差几米了,她紧张忐忑到极点,手死死揪着文件夹,就听手机那头言焓说了句话,三个字,很轻,很低,绝望。
她猛地怔住,不知道为什么,心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痛得发麻。
甄暖鼻子发酸,眼泪出来了,却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朝最后一排架子跑去。
可旁边的架子后闪过一个黑影,在她面前,慢慢地,关上门,落了锁。
阮云征脸色冷静,目光邪肆,一步步走近,把脸色煞白的甄暖逼得连连后退。
“你说,孙琳的享受都是装的,只为让我快点儿结束?”
……
电话那头,言焓听到这句话,心狠狠一沉:“甄暖,把手机给他,我和他讲!”
阮云征一声狂笑:“你们听好了。”
随即,电话被甩开,
下一秒,便是布料破碎的声音,和甄暖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46章 chapter46
在老白说出甄暖去了现场的一瞬,众人一个个变了脸色,椅子刷刷推开,
即刻去十桉里!
言焓脚步飞快;脸色冷峻:“老白;立刻联系悦椿的工作人员去找她。
找交警大队,让十桉里附近执勤的交警马上赶去悦椿;不管他们现在人在哪儿干什么,即刻去找她。”
老白哭丧脸:“要是没车呢。”
“跑也要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周围一片死寂。
苏雅快步跟在言焓身后下楼;见他整个气场都变了;竭力安慰:“别担心,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事。”
言焓:“天气不好,工作日;悦椿入住率极低。那些服务员也全是不在岗的。刚才老白打电话都没人接。”
苏雅又说:“再怎么甄暖也可以跑吧;应该没那么危险。”
言焓语气依旧冷淡:“她身体素质很差;基本的防身术都使不出来。”
苏雅沉默了。
走出大楼;言焓吩咐林子:“叫救护车。”
“可人没出事啊。”
“等出事就来不及了。”苏雅瞪一眼发愣的林子,“快去啊!”
十桉里偏远,假如真出什么事,那可说不准。
言焓很快发动汽车,风一样离开院子,同时拿起手机打给甄暖。
电话一接通,言焓便命令她马上离开所在地。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蔫蔫地说:“哦,知道了。”
一句话,言焓的心一沉。
到了这种时候,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实话:“甄暖,我们可能赶不过来了。”
这次,她沉默更久,终究重复一句:“哦,知道了。”
这一声……
汽车飞速奔驰,车窗外风声潇潇。
言焓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的心会难受得揪起来。
“他在你身后吗?”
“嗯。”
“尽力保护自己。”
她轻吸一口气,声音很悲伤:“可,我不会,怎么办?”
他听出她的欲言又止。
若不是怕惊动身后的人,她一定会说:队长,你快来救救我好不好?
可此刻,握着电话,他与她隔着飞越不过的千山万水。
他心头徒生一种久违的绝望的无力感,很陌生,又异常熟悉。
良久,他低一下头,也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活下来。”
“甄暖,请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
“……”那头的人静默无声,却在一秒后强打起精神,轻轻地笑了,说,“好哒~~我听你的呐~~”
言焓狠狠一怔,心像是被重拳集中。
“对不起……甄暖。”
言焓已经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一种很久没体验过的害怕,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怕他的一句话害了她;怕来不及赶去,凶手就把她拖到没人的角落,欺。凌她,羞辱她,折磨她,把她击打得血肉模糊,再也不是原来完好无损的样子。
就像他想过无初次的……阿时。
这一刻,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
他攥着手机,听她温柔地笑:“没事儿。”
很快,那边传来她急促的脚步声,关门声,死一般的安静后,是阮云征邪气十足的话语:“你说,孙琳的享受都是装的,因为她希望我快点儿结束?”
言焓慌了,猛然道:“甄暖,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讲!”
可电话接过去,对方淫。邪地笑出一声:“悦椿的工作人员都被我高价支出去办事了,没什么好谈的,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吧。”
电话被重重地放在某个地方,随后便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和甄暖凄惨的尖叫。
后排的苏雅都听见了,和身边的谭哥老白对视一眼,三人眼里都是惊慌和憋忍不住的悲愤。
言焓所有的理智和镇定差点儿在这一瞬间崩溃,他把手机猛地摁到方向盘上,死死捏着,雕塑般一动不动。
撕衣服的声音掩盖不去阮云征嘴里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挣扎中不断有架子的碰撞声和工具摔落的声响。
甄暖一直在哭喊,嗓子都哑了。
起初撕心裂肺地惨叫,后来如孩子般嘤嘤呜呜无力地哭,一直在唤队长,唤沈弋,唤副队小瑜,唤谭哥老白,唤黑子林子小松大伟,唤妈妈……
喊他们快来救她。
老白大骂一声,抱着脑袋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