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暖想想那天陈翰被言焓追得狼狈不堪的样子,明白了他的话。
谭哥:“看得出来,这人根本就不在乎是否受处罚,关键是,现在证据不足,我们也无法知道是否真的有第7个计划。”
……
苏雅和程副队连番审讯陈翰,后者一直否认,说不知道第7个人的信息,说他打电话后发现对方只是找人诉苦的,就没继续了。
问到最后,陈翰干脆直接趴桌子上睡觉不理人了。
如何软硬兼施,他也不予理会。
谭哥让陈翰的父母劝他配合警方争取从轻处罚,可他的父母选择相信儿子的话,说没有第7个人。
甄暖没等到最后,她自己还有工作,便先离开了。经过楼梯间时,余光瞥见安全门缝儿里,言焓微低着头,独自一人靠在墙壁上抽烟。
她心里还有疑惑想问他,刚要推门进去,又想起自己打扰过他好多次。
她想了想,轻轻靠在门上,决定等他抽完了再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背后的门轻轻一拉,甄暖一个重心不稳倒下去,虽被他稳稳地拎住,却也结结实实地躺进他怀里。
甄暖一下弹跳而起,惊慌失措地站好了拉开距离:“队长!”
言焓揉着被她撞得发痛的下巴,微微眯着眼看她,声音听上去像有些好笑:“你是在表演某种行为艺术吗?”
“不是。”甄暖涨红了脸,咕哝着说,“我看你在抽烟,所以就等着啊。”
“有事?”
“队长,第7个人的事,不问陈翰吗?”
“苏雅程副队他们不是在问么。”他停了一下,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哦,你不相信他们的能力?”
“不是!”她直摆手,“我刚看见了,他们的审讯技术很厉害。我只是……想,你难道不想尝试一下么?”
“不想。”他道,“说得像什么新鲜的菜品,想不想尝试一下,呵,”他笑出一声。
“……”甄暖瘪嘴,有时候和boss交流真的好困难。
言焓:“苏雅和程副队已经足够好了。”
“可你还是认为陈翰不会说的吧?”
“是。”
“……”
这人真是。
言焓斜靠在安全门上,闲闲地看她:“要我是陈翰,我也不会说,除非我脑子有问题。”
甄暖不解:“不是说他配合的话,可以戴罪立功吗?”
“配合,他多了第7条罪;不配合,他没这第7条罪。”
甄暖蓦然明白,没有任何证据的事,他有病才会承认。
言焓手里拿着火柴盒轻轻地转啊转,火柴梗在里边碰撞的声音唰唰的很有质感。
“如果他没给第7个人支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
如果他给第7个人支招了,一通电话的事,不留证据,他又为什么要承认。”
甄暖沉默。而且,陈翰现在的思维和想法已经完全和正常人不在同一个轨道上。他真的像极了一个邪。教头子,无所畏惧,无所顾忌,也无所挂念。
“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言焓低头,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干这行,很多时候就得接受无奈。”他轻轻一笑,拔脚要走,迎面黑子走了过来。
言焓抬手把他招过来:“给女高中生割腕的人是谁?”
“正分开了在审呢,有2个人说是第5个死者。一个说不知道,当时没注意。”
“嗯……有苗头。”言焓立在楼梯间和走廊的边缘,光影交叠在他脸上,隽永而深刻,他薄唇微勾,痞痞地一笑,
“你过去,就说,两个人谋杀女研究生,一个人试图谋杀法医,唯独陈翰没有参与任何事件。我那天在367追的人不是陈翰,你随便选一个怀疑。”
黑子一愣,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老大你真是……”
他刚要转身,
“等一下,”言焓眼里黑光闪闪,散漫而随意地特别交待,“等3个人分别供出陈翰后,问细节,拿的什么工具,刀扔哪儿了,手套去哪儿了。割腕需要技术,他不可能戴着厚手套,一定是橡胶的,会留指纹。”
“好嘞!”
甄暖一脸惊讶地看言焓,后者回头见了:“怎么?”
“队长,这么套话是不是不太光明正大啊?”
言焓稍一挑眉,不屑一顾的样子:“我看着像君子吗?”
“……”
甄暖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愣愣地杵了一会儿,问:“我不回答可以吗?”
“你直接不说话就可以了。”
“……”
甄暖默默跟在他身后,想,他嘴上那么说,心里又哪里是服帖地接受无奈现实的人。
即使面对陈翰这种无处使力的人,他也会尽最大程度地把人家往死里整。
boss,你好可怕,尤其是笑得如沐春风的时候。
☆、第35章 chapter35
甄暖中午吃完饭,在食堂里就听说,连环自杀团体的另外3个组织者那边有了突破口;他们招了。
分开审讯的口供一致,是陈翰给第4个自杀者割的腕。
侦察队的人准备出发去搜查割腕用的手套和刀片。
甄暖太开心了;一溜烟跑去楼下小广场,见大家都上车准备出发;她也兴致高昂地跟着窜了上去。
车开到半路;言焓回头准备和谁说话时,蓦然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愣了愣。他并没想在这种天气带她出去;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溜上车的;结果想说的话也就忘在了后头。
倒是苏雅说:“陈翰现在仍然咬得很死,我们告诉他已经找到了他给人割腕用的刀片和橡胶手套;他也丝毫不提第7个人的事。”
“等找到东西了;拿实验室对比结果给他看。”
“嗯。”
……
警方带着团伙的另外3人;在他们供述的地点;一处公园里;找到了陈翰给第4个死者割腕后丢弃的埋在地里的橡胶手套和刀片。
这一趟出行很顺利,痕检组的人提取着证物。
言焓独自立在一颗树下抽烟。
中午1点,天气越来越差了,乌云压顶,狂风肆虐,公园里的树木疯狂摇晃着。
在一旁接电话的谭哥收了线,往甄暖这边走过来,对她身后的程副队说:“陈翰改口了,说有第7个人。”
程副队何其精明,问:“他提条件了吧?”
“对。他要无罪释放,安全出国,别的条件都不接受。”
苏雅瞪眼:“怎么可能?”
“不然,今晚就有一个女人会死。而且,还会多一个杀人犯。”
众人又沉默了,处置一个会继续升级的类似邪。教头子的杀人犯,救一个想自杀且打算以此陷害他人的人,孰轻孰重?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
甄暖回头,言焓走过来了。
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在风里微微眯起眼,问:“尚局怎么说?”
谭哥道:“尚局的意思是不会放人,但可以酌情减轻处罚,可陈翰不同意。所以,谈崩了。”
言焓沉默半刻,“嗯”了一声。
关于第7个人,现在没有任何线索。
虽然找到了售卖那个电话卡的站点,也从附近的监控里找到了购买者的半截身影,可根据一个模糊的下半身找出一个具体的人,这几乎是不可能在几小时内完成的。
所以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一具尸体的出现。
言焓不知在想什么,踢着脚下的落叶,踢了一会儿,插着兜转身走了。
“老大。”谭哥喊住他,“尚局问你的意见是什么?”
“我的意见和他一样。”他没回头,走进了风里。
苏雅蹙眉,看不出言焓是否说了真话。
此刻看他被狂风卷起的衣角,她忽然想上去和他说话,可视线里,甄暖突然窜了出来,笨拙地踩着雪地靴,砰砰砰地踏在枯叶上,追着言焓跑去了。
“队长!”甄暖追上去,大口大口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里变成一捧捧的白花花。
言焓侧眸看她,不语。
“队长,”她跟在他身边走,好奇,“如果是你,你不会选择放走罪犯去救人吗?”
“你呢?”他反问,“如果你在追一个罪犯,而路边躺着一个濒死的人,你会停下救人,还是继续抓犯人?”
甄暖一下子想起那天站在高高的涂鸦楼顶上,言焓放弃追逐,起跑跳过了几米的高楼来救她。
她胸腔缓缓起伏着,低下头,小脸缩进围巾里:“要看情况吧。”
“比如?”狂风吹得他的短发在风里飞。
甄暖不看他沉黑的眼,低下头揪手指:“罪犯是一个抢劫犯,罪犯是一个会继续杀人却很难再抓到的人,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吧。”
“是不一样。因为犯人罪大恶极,放他走之后的恶劣后果无法估量,所以我们需要牺牲某个个体,把对社会的损失降到最低。”他平淡地说。
甄暖一口气憋在胸口直打转,仍是无法纾解的难受。
又听言焓轻散地问:“以一个人的性命来换一些人的性命,这是合法的吗?”
甄暖无法回答,抬头看他被冷风吹得冰凌的侧脸,有些迷茫而摸不着头脑了:“队长,你的意见究竟是怎样啊,听上去又好像不太赞同的样子。”
“没有不赞同。就像我刚才说的,站在这个位置,只能把整体宏观的损失降到最低。而且,谈条件这种事,以目前的情况还不能开先河,不然以后的罪犯都效仿,连锁反应的后果会更恶劣。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反对尚局的做法。”
他理智得近乎不通人情,但甄暖却听出了什么,小声问:“可,如果尚局说放罪犯去救人,你也会赞同吧?”
言焓转眸看她,眸光清黑,并没回答,只反问了一句:“当知道一个人会死,你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吗?”
甄暖怔愣。
……
一行人返程回到了局里。
下车没走几步,程副队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应答几句,叫住了言焓,低声说:“昨晚郑苗苗失踪了。但不确定是否是第7个人,她没有自杀倾向的。”
郑苗苗是郑容教授的女儿,才上初中,是刑侦队每个人看着长大的。她是个开朗懂事的孩子。
周围几个人都停了下来,甄暖却没有注意,径自走到前边去了。
言焓和程副队商量一会儿后,一行人重新上车。
甄暖察觉到身后不对,懵懵地回头,见大家又要上车走了,赶紧扑腾扑腾跑回来。
天气变得更糟了,乌云压得很低,中午的天黑得像傍晚。冷风侵袭,几乎要把人的骨头冻僵。
甄暖跑到车门边,言焓却抬手拦住。
他扶着车门,说:“你不用去了。马上要暴雨,在屋里休息吧。”
“诶?”她惊慌又愣愣地望着他,眼珠清亮而湿润,带着一种被抛弃的委屈感,“为什么呀?队长,大家都去呢,为什么丢下我?”
言焓静默看她半晌,问:“你不是会骨头疼吗?”
她立在大风里,整个人都在抖,嗓音苦涩,害怕冷却更害怕被孤立:“我……我可以忍着呀。”
“我不希望你忍着。”
老白探出头来:“小猫,我们是为别的事出去一趟,不是这个案子。”
她呆呆地“哦”一声,却没有被安慰到。那副失落又可怜的表情,像是被族群丢弃在原野上的可怜小动物。
言焓沉默半刻,说:“我预感今明天会出事,或许是这次的连环自杀案,或许不相关,到时候需要你100%的良好状态,所以,你要养精蓄锐,明白吗?”
她懵了半晌,一下子抬起头颅来,眼睛亮汪汪地看着他:“哦!”
这声“哦”比刚才精神了一大截。
“……”
他暗想,她真是和孩子一样好哄。
她乖乖退后了一步,昂起头,挥舞着胖手套,冲车内的人挥挥手:“队长,大家,加油哦!”
言焓没理她,拉上了车门。
老白倒进椅子里,抓脑袋:“我要被小猫萌死了。”
苏雅慢慢侧过头来,若有似无地说:“你们队长还挺温柔的。会哄人。”
言焓抬眸从车内镜里看她一眼,不予置评。
老白感慨:“要是老大对我也这么温柔就好了。”说完,他扭头学甄暖的样子,睁大了眼睛望他,柔了声音作无辜状,“队长~”
言焓懒懒地斜他一眼:“你是要死吗。”
……
和言焓说的一样,下午誉城来了暴风雨,气温又骤降了好几度。
甄暖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并不觉得,只是偶尔看见窗外风雨延绵,昏天暗地,她便不免感激言焓对她的照顾,又有些心疼在外边奔波的同事们。
整个下午,她都在继续做她的凶器与伤痕研究。
潮湿的天气还是让她的身体微微不适,快到下班时,她揉揉发酸的肩膀,给小松打电话:“有没有法医门诊需要帮忙的?”
法医工作的大头并非命案,而是大小纠纷中的伤情鉴定。
“都是小案子,我们几个应付得了。不用劳烦你和郑教授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