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左擎苍又收到一个包裹,里面还是一张白纸,包着一直死去的小蜘蛛,像是被人拍死的。后来,每隔两天,他就会收到一个包裹,包裹的重量逐渐增加,里头的小动物尸体依次是:死蜜蜂、死飞蛾、死老鼠、死小鸭子。
“将尸体送给他人,是非常邪恶的诅咒和警告。”舒浔有点担忧地说,左擎苍阳台大箱子里已经堆了好几个快递盒了,可他无动于衷。“从小蚂蚁到鸭子,体积成倍增加,下一次会是什么?”
舒浔想起某个恐怖片,主角收到了自己亲人的人头。
“按体积计算的话……”左擎苍面无惧色,“春节前我能收到一只杀好的猪或者牛,我正在考虑是私自留下还是以行贿品上交。”
恐怕到时候就不是牲畜而是……见他毫不畏惧,舒浔惴惴不安地想。
听说左擎苍的父母一个是研究生物的,一个是研究地质的,全年没几天在家,连左擎苍都不知道他俩今天是在青藏高原还是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也正是因为这样,左擎苍才丝毫不担心他父母的安危吧。
左擎苍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恐吓和威胁,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他没有去追查寄包裹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年末最后一天,舒浔上了两节案例分析课,把雾桥那个案子当做作业布置下去,让学生们元旦假期之后,把心理分析报告交上来。她才回到系办公室,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裹,足有篮球那么大。
她晃神了一瞬,快步走上去,一个老师跟她说,帮她收了一个快递。她心不在焉地谢过,看见快递单上熟悉的字体,心跳慢了一拍。这回,包裹不再寄给左擎苍,收件人换成了她的名字。
寄件人把舒浔的“浔”写成了“寻”。
舒浔掂量了一下分量,里面应该是一个比死鸭子大一些的东西。她来不及想为什么寄件人忽然换了恐吓对象,拿出小刀,戴上手套,小心地拆开了包裹。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舒浔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仍然吓得倒退两步,撞在后面的椅子上,小腿一阵钝痛。
“小舒?你怎么啦?”帮她收件的同事好奇地就要走过来。
“没什么。”舒浔飞快地回答,不作其他解释。
“我先走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同事说着,不疑有他,提上公文包走出系办公室。
新年快乐?唉!
包裹里装着一只血淋淋的小狗,看上去不是家养的,像是外面的流浪狗。灰白色的长毛上沾满了褐色的血迹,整个都硬了,蜷着被塞在盒子里,发出浓浓的血腥味和一股流浪动物身上的骚。臭。
舒浔不想再去碰那个箱子,更别说是箱子里的小狗尸体。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直到左擎苍上完课例行到这儿接她,才站起来,用下巴指了一下纸箱。
左擎苍瞥了一眼里头血淋淋的小狗,原以为是舒浔帮他收了快递,脸上并没什么情绪化的表情,但舒浔发现,当他看到收件人名字填上了“舒寻”时,他的表情变了。
那是一种雄性动物看见自己领地遭到他人侵犯的愠怒,好似一个黑社会老大目睹自己的女人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小混混摸了一下小脸蛋,一只雄狮就此炸毛。
果不其然,他抬手弹了弹快递盒,望着舒浔说:“他终于成功激怒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触手 小朋友~~
此案件部分改编自我国的一个真实案件。
☆、第49章 炸毛巨型犬
左擎苍熟练地戴上手套;捧起里头小狗的尸体放在旧报纸上;按了一下尸体的各个关节;还掰开狗的嘴仔细查看了一番。“有人用食物诱惑它;它很饿;没有防备之心,终于鸟为食亡,被人用钝器击中脑袋,死因为重度颅脑损伤。这个人怕狗没有死透,又不分部位地砸了好几下,确定死了,马上装进纸箱给我们寄了过来。他从来不用知名快递公司;因为那些公司对寄件人和收件人信息完整度要求很高,他选择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快递公司,或者,根本不是个公司。”他语速很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前几个动物尸体相比,这只狗新鲜得多,说明运送过程很短,他现在,就在帝都。”
舒浔知道,这时候不该去打扰他,一个被激怒了的男人,此刻正是最发奋之时。
“他根本不认识你,所以连你的名字是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从旁人那里打听到你与我的关系,在屡次骚扰我失败后,把矛头指向了你,借此挑衅我!”
忽然,左擎苍一拳砸在纸箱上,发出“砰”地一声,如果这是那个寄件人的脑袋,现在恐怕已经鼻血横流外加轻度脑震荡。他收回拳头,阴狠地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
他从不把愤怒的情绪展露在外人面前,舒浔一直以为他没有脾气,也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没想到……还挺吓人。连收到关于自己的追悼词都能一笑了之的他,因为别人把死狗寄给了她,徒然大怒,舒浔从心底流过一阵被人保护的暖流之时,多了一丝担心。
“你以前抓住的凶犯中,有没有最近刚出狱或者刚被枪毙的?”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费心思给另一个人邮寄尸体,舒浔早就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出狱后,心里忿忿不平,或者凶犯被枪毙后,他的家人陷入绝望,决定报复左擎苍。
“不知道。”左擎苍似乎根本不关心寄件人因为什么而决定报复他,他只在乎一件事——寄件人转移了目标。
左擎苍向梁子嵋教授借了物证检验实验室的钥匙,对纸箱上遗留的指纹进行提取。期间,他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一门心思放在揪出寄件人这件事上。
舒浔站在实验室门口,想着去买盒泡面过来给他补充补充能量也好,就转身离去。
她以前只想着怎么跟他斗,跟他比,现在对他多了一丝关心和体贴。兜兜转转又逢君,舒浔在成长,不光在破案上,还是在为人处事上。
“你去哪里?”左擎苍忽然开口。
“我去买点吃的。”舒浔头也不回,随口回答。
“不准去,呆在这里。”左擎苍口鼻被口罩蒙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冷峻又黑如深潭的眼睛,带着着强势,和舒浔对视了一下,转了转手里的小剪刀,“从现在开始,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一秒钟也不行。”
他自己被威胁恐吓时都没这么小心!
和发怒的巨型犬对视中,母猫舒浔败下阵来,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像门神一样。左擎苍取证的时候,她也没闲着,上网查了一下“邮寄尸体”的案例,再调出左擎苍经办的几个大案件罪犯的名单,发现他们几乎都被枪毙了,情况好一些的,也判了无期。
实验室里的电脑屏幕中显示仪器读取出的几枚清晰的指纹,这是左擎苍从密封纸箱的透明胶背面提取到的。这种东西不好交给快递公司的人去包装,寄件人肯定亲自上阵,只是没想到寄件人居然如此愚蠢,连手套都不戴,还把自己的指纹留在了透明胶背面。
由此看来,这个人不是惯犯,没什么犯罪经验。
没什么犯罪经验,居然敢来挑衅左擎苍,是……喝醉了吧?舒浔远远看着屏幕上几个指纹,不解地转了转眼珠。
左擎苍将指纹数据传送给公安厅信息系统,不到五分钟就收到了回复:“左教授您好,指纹是有被登记的。靳图海,男,49岁,北燕市人,两年前因扰乱社会治安和故意伤人罪入狱,这个月刚刚刑满释放。”
左擎苍眼中染上一阵疑云,抬眼看了看舒浔,示意她过来。
舒浔望着信息系统传来的靳图海的资料,错愕地眨眨眼。
“你认识他?”舒浔疑惑地自问自答——“扰乱社会治安和故意伤人,这根本不是你愿意接触的案子。”
本科时听说左擎苍的大名时,他已经在侦破谋杀案了,他跟她提过,激。情。杀人对他来说没有挑战性,他手里的案子,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甚至还有几个属心理变态无目标杀人案。
“不认识。”左擎苍的怒气好似消了一半,他似乎清楚,犯下这种罪行的人就算跟他有过节,也犯不着以杀人为报复。他单手撑着桌面,和舒浔一起浏览了靳图海的资料。
案底显示,靳图海入狱原因是殴打警察,还试图放火*,可惜刚把汽油浇身上,就被制服了。从案底上看,这个人劣迹斑斑,好像是一个整天酗酒赌博、游手好闲、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就是这样一个小混混,居然弄了一堆小动物尸体,隔几天花十几块钱寄给八竿子打不着的左擎苍,十分蹊跷。
“该不会他入狱是冤枉的,想找你伸冤?”舒浔摸不着头脑,胡乱猜测着。
“我不姓包。”左擎苍冷漠地回答。他拷贝了靳图海的资料,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案底附件上有几张图片,点开一看,就是靳图海当年殴打警察的现行照,他跟疯了一样,手拿水管、椅子、垃圾桶等等东西,追打好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看上去非常吓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像是能和左擎苍扯上关系的人。
舒浔点了一下“家庭情况”一栏,发现他的儿子和妻子都已经去世。忽然,左擎苍的手覆上她握着鼠标的手,阻止她移动鼠标,眼睛直直盯着靳图海儿子的名字。
靳图海的儿子叫靳亚吉。
靳亚吉——很熟悉的名字。
左擎苍闭上眼睛,左手食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好像从记忆库中调取出一份什么资料。
“靳亚吉,四年前被指控强J罪、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已经执行。”左擎苍如同一个人形数据库,对罪犯的资料如数家珍,“五年前,N省北燕市郊区连续发生两起强J、杀害年轻女性案件,其中一名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被发现死在自家院内的大水缸里,头朝下、脚朝上倒。插。着,生前遭到过X侵犯,但没有留下有价值的DNA,窗台上有个空纸杯,上面有两个模糊的指纹;另外一名女子二十岁左右,死在一个公厕里,也被X侵过,从她随身携带的皮包扣上提取到一个清晰指纹,指甲缝里有一些属于凶手的皮屑。”
舒浔恍然大悟,“这个案子的凶手……是你抓住的?”
“不是。”左擎苍摇摇头,“北燕警方破案速度很快,二十岁的女子死在公厕后不到一周,他们就把凶手靳亚吉抓住了,我看过结案报告。证据确凿。”
舒浔又陷入了困惑,“案子不是你破的,人不是你抓的,你只不过是知道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而已,凶手靳亚吉的父亲为什么要邮寄动物尸体给你?他误会了什么……”
“我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不知道是真是假。”左擎苍解释道,“靳亚吉面对种种证据,还是拒不认罪,口口声声喊着警察打了他,严刑逼供。”
“冤案?”
“从公厕死亡女子指甲缝里提取的皮屑经过DNA鉴定,和靳亚吉完全吻合,她皮包上的指纹也是靳亚吉留下的。”
“钱丢了吗?”
“钱包不翼而飞。小女孩被杀案,家中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一个存钱罐被打破,凶手连硬币都不放过,全部搜刮。”
“我觉得这案子有点奇怪。”舒浔想起了3。14灭门案中的邹蕾蕾,“靳亚吉连着强J两个人没有留下J液,就说明做了一些保护措施,比如戴了T等等,可他却能在两个犯罪现场都留下指纹。如果是我,在带上TT出门作案的时候,还会带上手套,至少会记得把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给抹去。”
“一千个罪案现场有一千个犯罪人,他们性格不同,爱好不同,行为习惯不同。犯罪心理只能揣摩出一个共性,但真正的凶手,是极具个性的。”左擎苍再次提醒她,不要总是从心理感受出发,去研究一个具体的案件。
舒浔一听,开始跟他抬杠,“好,那么左教授请从传统刑侦技术角度告诉我,靳图海为什么邮寄那些动物尸体给你?”
“第一,他想引起我的重视;第二,希望我把他找出来。”左擎苍顿了一下,“第三,他有话想当面对我说。”
“……第四,他还有个女儿,希望约你们出来见个面。”舒浔插科打诨。
左擎苍原本蹦得紧紧的肩膀松弛下来,倚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望着舒浔,眼底黑潭中漾出一丝蜜色。“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永远没机会见到我。”
舒浔一笑,摇摇头。
左擎苍恢复严肃的表情,“他一直在等待我主动联系他,因为……除了知道我在刑侦大之外,他没有我其他联系方式。他听说过我,只要到学校附近打听打听,自然有多嘴的人透露你和我的关系。他出狱后,从北燕来到了帝都,非见到我不可。”
“你要见他吗?”
“再等一等。他不会停止寄东西给我,我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