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竹笋都没有!”老二倒是实话实说,“别的不说,仅知识点,我什么都没背。真希望老天有眼,让卷子别为难我。”
老四从书海中抬头:“你这不是为难老天为难卷子吗?”
老二险些仿效周公瑾吐血身亡,捂住胸口表示沉痛和悲愤:“老四,你小家伙好啊,什么时候也学得牙尖嘴利的。”
我始终站在老四一边:“这个叫同化。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或者用我们的专业术语叫做‘信号反馈’,哈哈。”
寝室的另一角,老三丢开书本抱着电脑哀嚎:“无聊的考试扼杀我们对知识的渴望。”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都打着呵欠,眼睛浮肿,惨兮兮地在跨入考场前多看一页书。老二倒是最沉稳的一个,花了半小时的宝贵时间把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还刮了胡子。我以为他准备用美男计诱惑监考老师,刚想劝他监考是男是女还不清楚,不要太冲动。哪知他咬咬牙:“死都要死的好看一点。”
考卷发下来前,一堆人默念着“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两个小时后纷纷垂头丧气走出教室。最活跃的还是老二,他抓人就问哪儿有卖可乐的,哪儿有卖可乐的。
我和小猫之间的芥蒂一笔勾销。看老四他们成天“小风”“小风”,叫得不亦乐乎,久而久之,我也很自然地叫它“小风”。它其实很乖,除了每天早上都会抢我的牛奶喝,基本无害。至于我的光电鼠,我尝试用旧的机械鼠标和它做交换,交涉了半天也没有效果。好歹也是只有眼光的猫,我干脆大方地把光电鼠当成玩具送给它了。饶是如此,它在冷得不行的时候还是会钻进我的被窝,拖着那个蓝色的光电鼠……
我可不希望一只脏猫老是往我被子里钻,于是打热水给它洗澡。它还真是脏的够可以,再不洗洗就要长虱子了。我把它按进脸盆里时,它很不合作地打翻脸盘跳了出来,在房里踩满了湿脚印,害得我不得不再去打水。第二次我学乖了,采取强制手段揪住它的耳朵不许它逃跑。我缓慢仔细地梳理它细细软软的白毛,它其实不小了,只是长期营养不良,瘦骨嶙峋的,难怪那么贪吃。正在洗的时候,老二说起寒假他要回老家,把小猫留在宿舍里没人照料。
我说:“我养它好了,寒假我住同学家,房子大。”
我以德报怨的做法当即感动地老二差点没有哭出来:“老大,仁义啊。”
小猫身上的水滴在空气中变冷,它猛摇头甩掉身上的水珠。我向老二借了电吹风替它吹干身上的水迹,免得它感冒——如果猫会感冒的话。我细致周到的服务让老三大发醋意:“老大,你也太讲究了。”
我笑笑,低头看地上干干净净的雪白色小猫,伸出手臂,曲在前面。它轻盈地跳了上来,趴在我的手臂上。“以后不许乱跑哦……”我摸摸它的脑袋,温柔地说着。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小王子》里那只等爱的狐狸,小王子即使到最后还想念着他的玫瑰花,他的放手只是一时,牵挂却是一世。而教会他认识对玫瑰的感情的狐狸却被永远地遗忘在荒漠里。我算是被小风“驯养”了吧,到最后,至少,我还能有麦子的颜色,至少我还拥有这只叫做“小风”的猫……
放假前,我陪唐雨一起去市立图书馆的阅览室看书。别人约会都是花前月下,我们却是蒙头各自看各自的书。我偷偷看了她几眼,她全神贯注地翻资料。我无趣地走到另一间阅览室里去找书——《养猫须知》。
图书馆关门后,我们一起去附近的J大校园里散步。J大的学生在考试中,林荫道里人不是太多。她四下张望着。
“在找什么?想看帅哥的话这里有一个极品。”我指指自己的胸口。
“好奇怪啊。J大的男生都好高哦,你插在里面反而显得矮了。”
堂堂一米八四的身高被他说得像土行僧似的,我肚子里一包火,我说:“可能矮的都放假了,剩下篮球队在集训。”
“哈哈。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是在找伟人像。T大和F大都有伟人像,我想找找看J大有没有。你知道吗,我发现只有T大的是做挥手状。挥手的动作说明我们学校的建筑很厉害,因为要考虑结构力学等各种因素,一旦伟人的手臂掉下来,那就不是物理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了。”
夕阳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她的手扬得高高,额前的头发稍稍有点摇晃,挡住眼睛。微微弯曲的唇线,浅浅的酒窝。
我向前跨了一步,让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这样的情景比起拥抱有更深的甜蜜感。
“假期要给我消息哦。”
她回过头,对我微笑,很是灿烂,像最美的蔷薇在一瞬间绽放。
寒假第一天,我带着“小风”,背着行李搬进了楚家老屋。把房间收拾好后,我抱着“小风”在门口等萧海。等到萧海放学回来,我对着他,颇为汗颜地挠挠头说:“总有些习惯是暂时改不掉的……”
他很不友好地瞄了一眼我手上的猫,说:“这次还拖家带口啊。”
我面上一腆,把“小风”放下来,让它自己站在地上。萧海放下书包,打开来找书看,突然“咦”了一声。书包里掉出一封信,信封上娟秀的字迹透露出某些不言而喻的信息。他拆也没拆就直接丢进废纸篓。
“萧大帅哥魅力不减当年啊。”我忍不住调侃他。
我脸上快要抽筋的微笑让萧海一阵不悦,只听他一声口哨,阿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也许猫和狗是天生的敌对,阿鲁一看到“小风”就露出很愤怒的表情,朝它发出很可怕的“呜呜……”声。“小风”弓起背,背上的猫毛都竖起,全阵以待,凶恶地威胁着。怒目而视几分钟后,开始正式开战——
汪汪!(江皓然独家翻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喵喵!(翻译:你是哪根葱?)
汪汪汪!(翻译:我先来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喵喵喵!(翻译:懂你个头!)
汪汪汪汪!(翻译:出去!)
喵喵喵喵……(翻译:啊呀!谁在扯我后腿?)
我从小猫的脖子处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悉心教导:“小风乖,不许打架?”
“小风?”萧海吃惊地看着小猫,故作冷淡的脸上第一次扯出夸张的线条,“江皓然,你别太过分!”
“我的猫,给它起什么名字是我的自由!”我言词凿凿,心里偷笑他怒气难平的样子着实经典。
“反正我就不许它叫那个名字!”
“海,你好专制。”
作为猫狗之争的升级版,两个监护人开始恶斗,饶是我随机应变的处理,也无法把争执仅局限于磨磨嘴皮子。
小风不在,又多了个白吃饭的假小风。为了生存,我和萧海不得不轮流修炼厨艺。不过虽然我们对厨艺非常上心,但是显然老天没有给予我们太多的回应。这也算了,我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和萧海同一屋檐下。以前吃饭会打架,因为小风厨艺太好,我们两个抢着吃。现在吃饭还是会打架,因为谁都对另一个人的厨艺感到愤怒。
幸好早中饭都是最简单的牛奶加面包,所以我们的争执一般开始于一天的傍晚。我上午十一二点睡醒后跑去厨房找东西吃,经常碰到他一脸慎重地在面包片上挤了几笔果酱,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注意到我的存在才连忙把面包片胡乱塞进嘴里。我知道,以前他和小风吵架的时候,就会孩子气地在面包片上涂“风”的字样,然后恶狠狠地嚼,以此出气。小风每每见了都是眯着眼笑说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还能促进食欲。然后,冰雪消融。
这个世界永远不是完美无缺的,有了甜美的梦想,同时也有了醒来以后必须做的事。
“萧海,和你说了多少遍,在英语社会,主谓一致的错误往往被看作一个人教养不够的表现,直接关系到书面表达是否严谨,口语是否流畅的问题。所以是英语考试的大头。你一定要弄懂!”
哼……
“萧海,你有没有在听?我是牺牲了自己的假期给你补习英语!”
瞪……
“这是固定搭配!!!你还真是没有语言细胞。”
白眼……
我气得快鼻孔生烟,险些升天了,干脆丢开精神文明建设,先巩固物质基础:“萧海,晚饭吃什么?今天好像该轮到你做饭吧。”一涉及这个问题,就得拉十万火急的警报。
萧海拉开冰箱门,发现冰箱和我们一样饿着肚子。不得已,我们只能去最近的菜场买点东西回来煮。我问他:“为什么不去超市?”
他说:“菜场的东西便宜。”
“便宜?”
“怎么了?”
“没什么,没想到这个词竟然会从你嘴里跑出来。”
菜场里,一个卖蛋的小贩热情招呼着,他的摊子边围了不少人。我正要走过去,萧海拉住我。我建议:“天天牛奶面包也会腻的,偶尔煮煮什么皮蛋瘦肉粥之类的换换口味啊。”
“不行,那家伙卖的皮蛋一半都是坏得不能吃的。”
我问:“你怎么知道?”
“我和他打过架。”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就为了几个皮蛋?”
“我讨厌别人骗我。”
“除了小风。”
“江皓然!”
“好好好,我不和你吵,我现在很饿,没力气和你吵。”
我单方面的示弱带来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他犹豫着说:“你喜欢皮蛋瘦肉粥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摊子买蛋。”
之后的一刻钟,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海和一个模样淳朴的农村妇女不厌其烦地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我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看着。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萧海,决不是以前我所熟知的萧海。
“怎么了?”萧海把他廉价的战利品放进菜篮,奇怪地看看仍呆若木鸡的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说,“我是在想,面包牛奶很贵吧?下次早中饭都煮粥吃鸡蛋好了。”
“不贵。我都是买超市快过期打折的。”
“你……你怎么不早说!”
我还没有酝酿好词句为自己的身体健康保障提出异议,萧海蹲下了身。旁边的摊子是卖鱼的,弄得水沟里的水又腥又臭。萧海探出手去捡脏水里的一枚硬币,他的手背上伤痕仍然可见。我胸前泛起一阵莫名的恶心,难以忍受地冲过去打掉他手里的东西,生气地吼:“萧海,够了。你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
他毫不迟疑地再次蹲下身捡起那枚硬币,重新站直身体后他说:“你觉得这样很丢脸吗?我不觉得。” 他的眼睛亮得灼人,干净得不像是经过那么多磨难挫折,清澈而纯净。
说完,他再没有理睬我,转身走了。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对,这样一点也丢脸,只不过是捡起一枚路上的硬币。我不应该觉得受不了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可是什么……
我走到老屋门口的时候,看见那儿停了辆似乎很名贵的高级轿车,再听到里面一声比一声高的争吵,我多少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要的你根本给不起。”这是萧海的声音。
“你到底要犟到什么时候,你是我的儿子,你住在这里算什么名堂?!”
“你等一下……”
听到萧海这么说,我迅速凑近点巴在门口看个究竟。不会吧,这么容易就被软化了?
萧海走进里屋,细细簌簌地不知在翻些什么。不一会儿,他捏着一张纸片出来,满脸冰霜地把纸片摔在萧伯父的脸上:“这就是你们交易的钱,分文不少。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值钱。你以为用这笔钱能让他和我分手,也能让我对他死心吗?!把我买来买去的,你根本不当我是你的儿子,我也没有你这个爸爸。滚!还不滚,还想把我抓回去锁起来吗?是不是要我打电话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倨傲的萧伯父一定从未受过这种羞辱,气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走,冷不防差点和站在门口的我撞上。他扫了我一眼,神情让我心里毛毛的,然后他阴阳怪气地问萧海: “又换了一个?”
我顿时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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