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关系本来就有点紧张,又拒绝了他让她陪他参加私人宴会的邀请,结果是直接把他给气走了。
仿佛才看到她一样,傅旭东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视线却只轻轻带过,又低下头去跟曹辰峰讲话。
她有意和解,朝他走过去,正要开口,他却转了个身往更衣室去了。
她顿在原地有些尴尬,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该不该跟上去……
秦莫尧却在后面叫她:“平阳,我们进去吧。”
“好。”她望了前方空空荡荡的走廊一眼,叹了口气,终究是转身回去。
进了室内,还在做热身,侧身压腿的时候却见他已经站在了门口,拿着球拍神情略嫌冷淡地看着她。
他新剪了头发,剃得短短的,看起来很精神,因为穿着休闲服,显得更年轻一些。
秦莫尧不知何时却已经不在了。
她刷得一下跳了起来,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定定地看着他,手局促地背在身后,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有些惧怕他,言行举止小心翼翼,再找不回从前的无所顾忌。
他却没在意:“打一局,怎样?”
“你跟我?”她严重怀疑。
他轻笑出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跟前。
“我力气没你大……”她老老实实地说,事实上不过是怕他趁机报复,他有他的小心眼,她早就领教过了。
“我让你,用左手。”
话到这份上算上让了步,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果然,才打了不到半局她就已经觉得吃力,被他带的满场跑,勉强撑了一会,却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到眼睛里,顿时模糊一片,却紧张地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
恍惚间才想起,他一贯就是左撇子,哪来什么让她之说,分明是占尽了便宜,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她怎么就这么笨呢,又着了他的道!
顿时一阵懊丧,分了神,察觉过来时,那球已经直直朝她飞过来了,傅旭东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她已经惨叫一声摔了下去。
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不说,鼻子还被砸了个正着,鼻梁骨都要折断,一阵酸楚传来,痛得眼泪差点掉下来,鼻腔里一股热流涌出,竟然出血了……
她从小就是沙鼻子,喝口糖浆都要流鼻血,早见怪不怪了,只觉得痛,痛得耳中嗡嗡作响,却把傅旭东吓了一大跳,手边一时没有止血的东西,他顺手拿过毛巾,压在她鼻子上,人却别过脸去不看她。
她的鼻子和嘴都被他捂得严严实实,差点没给闷死,翻了白眼瞪他,却见他压在毛巾上的手在微微颤抖,突然想起他轻微的晕血症,一个恶作剧顿时冒了出来。
抬腿踹了他一下,他终于意识到把她压得太紧,松开了手,白色的毛巾上已经洇开的大团的血迹,触目惊心的艳丽。
他有些发软,见她鼻血暂时止了,赶紧把毛巾拿开,扔到一边去。
她手还撑在身后,突然邪恶地笑了下,伸手就抱住他的腰,一张血迹模糊的脸转眼就到了跟前,把他狠狠地吓了一跳,眼看着他瞬间变了的脸色,心里不由暗暗发笑。
傅旭东有些发懵,急着想要摆脱她,却眼看着大团的红色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由呼吸急促,手脚又是一阵发软,往后避了避,正要躲开,她却缠得紧,整个人八爪鱼一样贴在他身上,死盯着不放。他有些生气,正准备动真格,回头却一眼瞥见她鼻端又有血涌了出来,顿时手忙脚乱,一急之下,直接用手指捏住了她的鼻子。
她得逞了正想笑,没料到一下子被他捏住了鼻子,顿时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喘不过来,原本在鼻子里的血全倒流了回去,呛得她直咳嗽,咳得身体猛烈地颤动,他不得已只能放手,刚放开,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
心里一急,抬头见她咳得满脸通红,鼻子上嘴巴上都是血迹,顿时连晕血都忘了,急忙用袖口去帮她擦,没想到越擦越多,越擦心里越慌,后悔刚刚不该一时意气跟她较劲。
她却一点都不急,张着血盆大口冲他笑,说不出的狼狈,竟然还笑得那么欢,气得他恨不得就给她一个嘴巴。
她笑:“四哥,要不要谢谢我,把你的晕血症治好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换了个袖子帮她擦脸,终于把狰狞的血迹给擦掉了个大概,又拿了矿泉水给她漱口,低头却见白色T恤两个袖口上已经红了一片,看得他胃里好一阵翻腾。
勉强压了下去,回头却见她还在笑,嘴都欢快地咧开了,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红艳的唇上沾过水珠,愈发透亮,真真唇红齿白,就连鼻头也是红红的,像刚哭过一样,被汗水打湿的刘海零散地贴在额头上,稚气地像个娃娃。
没多想,伸手又捏住她的鼻子,她吃痛,大叫:“痛……”
他凶恶地改掐她气鼓鼓的脸颊:“活该痛……竟然敢耍我,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谁叫你欺负我!”她摇头晃脑,不可一世。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还没有……是谁害我流鼻血的?”
“还不是你自己技术太差!”
“傅旭东你!”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幼稚!”
“你说谁幼稚?”他危险地眯起眼睛,逼近她。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她不客气地借了他刚才的那句话。
傅旭东哑然,转念间,已经笑出声,斜斜带起的眼角里满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要干嘛?”她太熟悉他这样的笑,被汗湿了贴在后背上的衣服渐渐干了,只觉得一阵阵发冷,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咬着唇惶惑不安。
“那就欺负你一下好了。”
他迅速把她拉近,二话没说就堵上了她的唇。
让我们无法无天(2)
“唔……”嘴里还满是血腥味,他就这样撬开了她的唇齿,无所顾忌地闯了进来。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他却没给她逃脱的机会,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翻滚,他在她唇齿间扫荡,深深纠缠,温柔而缠绵地吻她,不肯放过一分一毫。唇上相触吮吸带来的柔软触感羽毛一般刷刷地扫过,滚烫的熨帖,一种悸动,电流一般迅速,直抵她内心,打乱一池春水,激起无数涟漪。
她瞬间一颤,脸迅速涨红了。
他不曾这样吻过她,即使是身体纠缠的时候,也不曾。
他们之间的亲热,因为一个的不情愿,也因为另一个的不甘心,始终惨烈的近乎疯狂,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都只有那一次,所以愈发不肯轻易放手。
不曾有过这样细致缠绵的温柔。
不曾带着这样无欲无求的温柔。
他轻轻挑逗她的舌尖,引诱她深入,又吮着她的唇角,轻舔她的酒窝,像逗弄小动物一样,顽皮地勾引她,兴味十足。她躲不开他的纠缠,突然放弃了抗拒,只想沉沦,沦陷在那样的痴缠里,不曾察觉到,自己是软弱的那么不可思议。
察觉到她的温顺,他愈发肆无忌惮,手顺势滑下去,无意识地抚触。唇却移到她耳边,轻舔她敏感至极的耳垂,微薄的气息喷发,濡湿耳上的皮肤,她微微战栗,感觉到他抵在她腰上的手心里的热度,才觉得惊慌羞愧,面红耳赤地推开他。
他难得地竟没坚持,退开时却仍是凑上来在她唇上轻触了一下,蜻蜓点水般沾了沾,她还是急,用力推开他。
他也不恼,只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眼里满是狭促的笑意。
她气他没完没了,抽开手,把他来握她的手打掉,他又来抓,她把手背到身后,不让他得逞,气愤又得意地看着他。他不急,手臂一伸,轻轻松松又把她整个人都捞了过来,如是再三,推推搡搡,两人闹成一团,嘻嘻笑笑,顽皮地就像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正纠缠不清,背后却响起了轻轻的咳嗽声,秦莫尧怎么都压抑不住的笑声传来:“你们俩玩过家家呢,是不是?”
又看到两人衣物上触目惊心的血迹,简直是哭笑不得:“还玩这么激烈……”
回去的路上她脸还在烧,眼角瞥到他微翘的嘴角,索性把连帽衫后面的帽子翻了起来,整张脸兜在里面,像个蜗牛一样躲在壳里。
他看到了笑:“欲盖弥彰。”
她没好气:“还不是被你害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说说看,我怎么害你了?”
“害我被他们笑……”想起秦莫尧和曹辰峰两个人笑得下巴都快脱臼,她恨不得回去给他们洗脑去。
他倒无所谓:“放心,哪能笑话你,要笑话也该笑话我。”
她正想损他几句解解气:“是该笑话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你这怎么说话来着?”他一把掀掉她头上的帽子,揉乱她的头发,“要不是你先惹我,我能这么幼稚吗?”
“傅旭东!”她最讨厌别人乱动她的头发,何况她现在头发还半湿的,被他一揉,简直乱七八糟,一点纹路都没有了。
他哈哈大笑,把车驶入停车场,没理会一旁气得大呼小叫的她。
她没辙,三两下把头发拢了起来,翻遍了口袋却没找到橡皮筋,腾了一只手在他车上的置物柜里乱找,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出了一个发圈,粉色蝴蝶结发带,上面还有闪亮的双C镶钻花饰,华丽是华丽,只不过还是略显俗气了一些,她倒没觉得什么,傅旭东却有些尴尬,见她拿了要往头发上扎,突然伸手抢了过去。
“你干吗?”她古怪地瞪了他一眼。
“别用这个。”他看都不看,直接把那个发带给扔了。
“不是挺好的吗?”她明知故问。
他心虚,还恶声恶气:“我说不用就不用。”
“凶什么凶……”她嘀咕了声,手却举得都酸了,又是没好气,“那你要我怎么办?”
“用这个。”他把左手上的佛珠褪了下来,“我来帮你。”
那串佛珠,她记得很清楚,还是她15岁时他们一起去普陀山时求的,尾端系了红线,据说是可以辟邪保平安。她一向好奇心重,当时只是贪图一时好玩,新鲜劲儿一过,就嫌太笨重了再不肯带,只用红线串了颗佛珠挂在脖子上代替。没想到他却一直带着,除了正式场合,平日都不曾离手。佛珠早被磨得光亮圆滑,红线却是新的,应该是每年都有去求了换。
恍恍惚惚地记起这些事儿,他却三两下就帮她把头发挽好了,前额的刘海一并梳到后面去,额前顿时觉得清凉了不少。
佛珠上的木香沾了头发的湿意,愈发浓烈,车里,鼻息间顿时只剩下他独有的味道,丝丝扣扣,沁入心脾,仿佛无处可逃。
回头笑他:“这么熟练,不是第一回吧。”
他简直是尴尬万分,手讪讪地收了回去,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摆,那样处变不惊的一个人,竟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咳嗽了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四哥,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她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想要下车,手却被他拉住,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落入了他的怀抱,抬头看他,一脸困惑。
他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呼吸绵长:“平阳,给我个机会,现在和以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默然,倚在他怀里半天没动,良久,低声问:“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他叹息:“那天你也问我为什么,当时我答不上来,因为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住在我心里,我早分不清对你的感觉了,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喜欢也好,爱也好,那都不重要,你只是我心中的那个平阳,那个一直没长大一直跟在我后面亲亲热热的小姑娘,你爱不爱我都不重要,你把我当哥哥也可以,我只希望能留你在身边,看你那样无所顾忌地跟我闹,那样看着我笑,那样就好,那样就足够了……”
她鼻子突然发酸,心里却是松了的:“四哥不是一直嫌我太吵,太幼稚,太不懂事吗?”
他一阵苦笑:“跟你在一起,我干的幼稚的事情还少吗?”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阵暖流涌过,原本蜷缩成一团的心缓缓被推开,突然觉得疲倦,于是闭起眼睛,轻声说,
“好。”
让我们无法无天(3)
床上堆满了衣服,衣橱里也是横七竖八的,傅旭东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室狼藉,不由好笑:“你瞎折腾什么呢?”
“明天出差,我收拾行李,顺便整理一下衣柜。”她半个身子掩在橱门后,没顾得上看他一眼。
他倚在衣橱边,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忙上忙下的,又杵着不动,惹来她一个不满的白眼:“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妨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