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念,莫忘自己也是段剑门之人,当要记住侠道,期许他成为古今第一「侠之王者」。
残破的东霖能够恢复得这么快,实在是这两位亦师亦友的臣子之功。
「也别怪十九了,实在是我在宫里闷得慌。」东霖璇叹息,「最近御史和外戚像是约好了一样,拚命对我轰炸……」
「敢情是为了立后一事?」说起这个,石中钰也觉得头痛,「皇上,你也听我说几句话。你呢,立了几个大臣的女儿为妃,心不甘情不愿的,一个月临幸不了几次,大伙儿都在传,皇上没子嗣是不是有毛病……唉,也该是立后的时候了,要不然,我天天生受大臣那些礼物,老觉得心里不安……」
「哦?」东霖璇挑起一边眉毛。
「不过你放心,我都捐去建长城啦。」她没好气地说着,「下次要不要分你一些?」
「给我些首饰花钿之类的小玩意儿吧。」他也老实不客气的响应,「要不然,光是应付那三宫六院杂七杂八的花费,国库早晚让女人脂粉败光。」
「你用妃子父兄送的首饰又送给妃子?」石中钰的眼睛都直了,「……皇上,幸好你不是生意人。你若是生意人,教天下商行吃什么?」
「我也觉得遗憾。」他一笑,俊逸的脸庞显露出少有的轻松,「嗳,好不容易有个散心的机会,先别说这些了。花魁可选出来没有?」
段莫言也潇洒笑着,「正要进会场呢,就看这次投花了。」
一伙人说说笑笑的挤进赏花会,人人手持桃花,对着台上的佳丽评头论足。
东霖璇的目光瞬间让一抹清丽的雪白捕捉住了。说美貌,其实她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比起身边的几位姑娘,她没有那种让人强烈惊艳的感觉。身为花魁,除了要有独到的才艺,还要有种雍容大度的气魄,才能在送往迎来的生涯里保有坚强与尊严。
但是,她几乎是愁眉的、惊惶的。她根本不该在这个世故的世界,应该在云雾缭绕的深山幽谷,优游于世外,不染纤尘才对。
不过,她那我见犹怜的清纯,在或娇艳成熟、或清丽可人、或冷若冰霜的青楼佳丽们当中,却显得分外惹眼。
越看着她,他越心惊。那抹清丽的雪白勾起了遥远的记忆……
很久很久以前,他是见过的……
是她。「雪荷?」东霖璇轻呼出声。
段莫言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皇……公子,这姑娘如此艳名远播,连你都知道?」
他深呼吸,镇定了下心神,「她真的叫雪荷?」
石中钰点头,颇感兴味的看着这个喜爱国事远胜于女色的皇上,「是呀,她叫雪荷。」很热心的指点,「可不是人如其名,我见犹怜,还弹得一手好琴,她可是被视为准花魁的候选人呢。不过,她还欠了点从容,怕是很难脱颖而出……」
这怎么可以?他暗暗的为她焦急起来。当年他曾派人去寻过她的踪迹,却没料到战乱让仙家居毁了,她也就此不知所踪……
没想到再重逢,居然是在花魁赛里。若是她成了花魁,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脱籍青楼,自行选夫。或者,自己可以替她找门好夫婿,真正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中钰,帮我把花投到她那儿。」他吩咐着,「还有你,莫言,别给我多嘴多舌,把你们手上的花都投到她那儿。」
段莫言不解,犹怔愕着。
石中钰轻轻的用肘顶了顶他,两个人对看一眼,他才恍然,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这对正因国富民乐而觉得生活有些无聊的夫妻,窃笑着把花投给了那楚楚可怜的雪荷姑娘。
接下来,投花依旧持续着,东霖璇却焦虑得快坐不下去。
石中钰让他搞烦了,索性请他去悦来客栈坐坐,等投花有了结果再告诉他。
东霖璇迈步走向客栈,说书先生正说到「定风波」的精采段子,讲的正是东霖璇的皇堂姊木兰公主的传奇故事。
若是以往,他一定专注的听着,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投花怎么这么慢?
随侍的十九怪异的看着主子。他当了五年的带刀侍卫,从没看过这个少年持重的皇上这么坐立不安。
这样的焦躁一直持续到段莫言走进客栈。
段莫言一坐下,拿起酒就灌。下了朝廷,他和东霖璇亲昵得像是朋友一样,不拘小节。
「怎么样?」东霖璇关心的问。
「雪荷姑娘是花魁了。今年破格选出了三位花魁,嗳,真是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有才华……」一面说,一面小心的看着东霖璇的脸色。
他松口气,脸上隐隐有了笑容,「这可好了,朕要替她找门好亲事……」
「我看也不用找了。」段莫言若有所憾,「她是鸨儿的女儿,那死鸨儿正在找人买她呢!可怜这么一朵怯怜怜的小花,恐怕要落到赵王爷的手里了。那个赵王爷是以虐待姬妾出了名的,不知道那姑娘会被折腾到什么地步哪……」看见东霖璇愀然变色,他在心底窃笑不已。「我家娘子不忍心,正在跟赵王爷抢呢。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俩的奉饷不多,不知道抢不抢得过,这……」
话还没说完,东霖璇已大踏步走了出去,慌得十九把刚拿起的鸡腿一扔,追了出去。
段莫言嘴咧得大大的,「皇上呀,你为木兰公主守贞也守得够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让你动心的女人,这种热闹怎可不看?」
他结了帐,飞快的跟着出去了。
☆ ☆ ☆
赏花会已结束,会场却比之前热闹。雪荷的娘亲公然叫卖女儿,赵王爷原本可以抱得美人归,哪知道石宰相与他作对,每次他出价,不多不少,她就偏偏比他多出五两。
「石宰相,您也太贤良了。」声名狼藉的赵王爷咬牙切齿,「抢这花魁女回去伺候侍郎大人吗?」
「不,是伺候我的。」石中钰神色不改,「两百零五两。」
「五百两!」赵王爷吼了起来。
「五百零五两。」石中钰闲闲的喝了口茶。
「一千两!」赵王爷被激怒了。若是照鸨儿的原价,一百五十两就可以将花魁女带回他的王府了。
「一千两……金子。」一个沉沉的声音传来,全场惊呼。
赵王爷愤慨的抬起头,不知道又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敢出这种天价!
一对上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赵王爷心一惊。他当然知道那正是当今圣上,但是向来稳重的皇上,从来不曾出现这般怒容。
可现在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可生气得很。
赵王爷英俊的脸孔微微扭曲。当初木兰公主欲立新帝时,他也曾是候选人之一,却不知道木兰公主的眼睛怎地瞎了,竟选了这个软脚虾当皇上。如今天下太平,他对于帝位更是觊觎不已。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布局未成……现在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皇上。」
赵王爷此言一出,惊得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跪了一地。
「您要的女人,臣怎敢跟您抢?这一千两金子,微臣代您出,花魁女是您的了。嬷嬷,妳说是吗?」他凶狠的瞪向鸨儿,吓得那鸨儿瘫软了身子。
「皇兄过谦了。」如今已骑虎难下,他索性端出皇上的架子,「这点银两,朕还拿得出来。十九,回去找黄公公取款给嬷嬷,宣雪荷姑娘进宫。」
这桩「新帝千金迎花魁」的消息,瞬间轰动了整个丽京,说书先生和唱曲儿的姑娘,连夜编了新词,第二天就在大街小巷说唱起来了。
☆ ☆ ☆
这事不仅在市井间引起轩然大波,就连整个朝廷也为之震撼。
向来对立的外戚与御史这次倒是炮口一致,轮番上阵劝谏,从本朝的祸水一直数到周朝的褒姒,慷慨激昂的轰炸了皇上好几个时辰。
东霖璇有些无奈的把茶放远点,里头不知道被喷了多少口水,怕会满出来。
「皇上,祸水不祥呀!」姚大人冲动的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
「原来朕是那种不可信赖的皇上。」东霖璇叹起气来。
「皇上!微臣绝对无此念!」姚大人惶恐得要命,「皇上两次中兴东霖,此功只有开国圣主足可比拟,您勤政爱民,胸怀壮阔,乃古今中外──」
「够了,姚卿,省省这些话。朕自五年前重新登基,拒外患,安国邦,可有丝毫懈怠?」
「皇上夙夜匪懈,向来勤政!」
「朕除了纳三宫为妃,可与其它秀女们有什么不清白?」
「皇上向来洁身自爱,大裁后宫规模,从未沉溺女色!」
东霖璇往后一靠,看看其它不言不语只顾着磕头的大臣,「那么,我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怜悯,纳了个花魁女入宫罢了,众卿以为一个小小的女子即可颠覆我东霖大朝?若当真如此,朕这皇上岂不是昏君一个?」
众官哑口无言,连姚大人都愣住了。
「众卿忠君爱国之心,朕了然于胸。」他温厚的抚慰,「可为了一名女子而举朝哗然,绝非朕与诸卿当做之事,众卿应该关心的是遂紫江水患与长城开筑才是。至于花魁女的聘金,由朕私家库房所出,绝未动用官家库银。这样,诸卿可放心了?」
「皇上此言,吾辈不胜惶恐……」王大人赶紧一躬,眼见皇上执意如此,再劝下去,恐怕对自己不利。虽然贵为国舅,女儿又是新帝的松宫妃子,但是这个意志坚强的中兴皇上,可不见得愿意让外戚多嘴多舌。「臣等该死,皇上先知卓见,臣等一昧愚忠,望皇上怜吾等忠君爱国之心……」
杨大人看到这个死对头居然见风转舵,不禁恼他抢了先机,连忙也跟着躬身,「王大人此言甚是。吾等皆是一片忠心,盼皇上莫困于女色,到底应以立后为重……」
绕来绕去,还是这个话题。东霖璇也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随口敷衍了过去。
等诸臣告退后,他愤愤的要宫女拿出一把盐来撒,惹得一旁站着的十九噗地笑出来。
东霖璇瞪了他一眼,「笑?还笑!再笑连你一起撒盐腌起来!」
他不信任内侍,因此只有十九等几名带刀侍卫保护他的安全。宫廷内争他已经看到怕了,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眼下有这种肮脏事发生。
看十九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换他邪恶的扬起唇。
见状,十九全身寒毛直竖,他服侍这个表里不一的主子已经五年,被整得鸡飞狗跳,比之前的主子石中钰还难搞。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十九握紧拳头,冷汗直冒,「皇上,您千万别搞什么微服出巡,今天我已经让刑部抓去狠狠地骂了好几个时辰,耳朵都要流油了!每次您逃出宫,我就倒大楣!我──」
「十九!」
他只是一瞪,十九马上泪眼汪汪,嘟嘟囔囔着:「为什么我跟的主子都这么难搞?我不要当什么御前带刀侍卫了,皇上,您放我回段剑门让掌门欺负行不行?」
「不行。」他回答得很干脆,「你这么好玩,朕不舍得让掌门玩你。」
呜呜呜……十九的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
☆ ☆ ☆
「皇上,宰相府有大门。」十九欲哭无泪。
「你要人人都知道我半夜来宰相府议事吗?」一出了皇宫,东霖璇的表情意外的轻松,连「朕」这个自称都收了起来,自自在在的当他的平民百姓。「朝里一堆废物看石宰相、段侍郎不顺眼呢,就别帮他们树敌了。」
「但是……爬墙?」十九知道皇上的武功不弱,可……心念才动,一把利剑已无声无息的挥了过来,饶是闪得快,还是削去了十九一绺头发。顾不得会吵醒谁,他大喊大叫,「我啦!是我啦!别砍了……」
「皇上?」段莫言穿着单衣,无可奈何的看着不走大门偏爱爬墙的主子。「十九,闭嘴啦,你想吵醒全丽京的人啊?我说皇上,我们宰相府有大门哪。」
「哎,爬墙比较刺激。」东霖璇眨了眨眼睛。
段莫言垂下肩膀,「皇上!拜托你,现在是二更天,正是生孩子的好时间欸!你干嘛来打扰我跟阿钰的好事?我明年还想添个女儿──」
话没说完,跟出来探看情况的石中钰,红着脸给了他一记铁拳,「你跟皇上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匆匆挽起头发,认命的叹气,「早知道你们东霖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木兰这样,你也是这样。阿大!别躲了,送茶到书房来!」扬声一唤,嘴里又喃念着,「我连气都生不出来了……」
一行人步进书房──
「我让那票大臣烦死了,连来这儿解闷儿都不许?」东霖璇抱怨着,「这皇上做来真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