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尚女孩匆匆赶到,一下挤在了那两女生中间,大家笑着要罚她,她说自己太久没和高中同学见面,紧张,在家打扮花了时间,大家又是一阵哄笑,那那男生又打趣:“彭致远没来你不知道,打扮给谁看?”
其他人都笑,女孩嘴皮厉害:“在座的没一个恋过你,嫉妒?”
女孩看看我,估计努力回忆着这是谁,郑朗笑着说:“别想了,你没见过的,我女朋友。”
女孩做恍然状,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哦,原来你就是郑朗手心里的宝!那一年过年你们闹分手,郑朗弄得住院我们还去看过他——踩到我脚啦!”她推了白皙女生一下,头也不回,继续说:“病房里郑朗那萧条样,让人好笑好气,大男生弄成那德行,好在和好了。你又干什么?”她转头抱怨着身边女生。
原来还有那么多故事,女孩的不敢相信大概是觉得我这样普通的女生不值得郑朗那样,也是,让郑朗做出反常之举的总是李希,我和他分手也罢和好也罢,他都是冷静理智的,我忍不住低头轻笑,嘲笑着自己。
郑朗伸过手,握住我的手,我没有回应。
郑朗刚说了个“她”字,舞池中响起了震撼着人心的音乐,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围坐着的纷纷下到舞池,随着音乐摇摆舞蹈,郑朗冲着我大声说什么我没听见,应该是让我一起去跳舞,我摇头,郑朗握紧我的手,往后靠靠,微眯着眼,看着我,我扬扬眉,笑着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我不会,让他自己去跳。可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不见。
郑朗似是放心了些,冲我笑了笑,并没放开手,那几人都走下舞池,只剩下方鸣海郑朗和我。
真心
舞曲节奏感很强,灯光闪烁,舞池中人的笑颜和动作被明暗变幻切断,举动也变的卡通。一曲终了,郑朗趁着稍稍安静的间隙,大声说:“跳舞吧,不是告诉过你,唱歌流身汗心情会好,跳舞效果更好。”
没等我挣脱,下一曲音乐刚刚想起他就拖着我进了舞池,我不是太会跳舞,只是跟着节奏晃动,郑朗在我面前,闪烁的笑容让他变得异常不真实。
是的,不真实。不知道是不是幸福来得超出了我自己的预期,和郑朗一起,快乐的时候,欢笑着的时候,幸福的时候,我总有恍惚的感觉,仿佛是那个夜晚我和别人约着会,他站在灯影里笑看着的感觉,我害怕郑朗终究只是我生命中的看客。
我总是留不住也抓不住我想要的幸福,我总是在白天也会像在漆黑里一样空落落的孤独,郑朗的故事,我宁可不知道,他的青葱岁月里没有我,本就是我惶惑和遗憾的。
郑朗笑着,他是真的开心着,我不介意参不参加同学聚会,因为我没有那么好的人缘,我不被人牵挂也不被人厌恶,我是那种在和不在都不会有人注意的,在意着我的也只有那两个、张清没去同学聚会,她收到了好些个同学的电话,问她为什么,班长还跑到张清家里看过她。覃丽娅也被人追问,说是周老师也惦记着她,覃丽娅之后去了周老师家。
我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老师也好,同学也罢,没人问过我。
郑朗人缘极好,这是覃丽娅说的,和他同事在一起也能看出来,人缘好是因为自己也付出了真心,所以他真诚地快乐。
跳完一段,回到座位喝口饮料,时尚女孩便拽着郑朗对我说借下,郑朗看着我,对我耸耸肩,笑着和女孩一起,郑朗身边的男生邀我跳,我说真的不会,他笑说会走路就行,进了舞池,我都找不到郑朗在哪,只是透过人头看到我们的位置上,方鸣海独自喝着酒,他知道覃丽娅明天结婚。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说回去,郑朗说算了,别打搅覃丽娅了,他们同学说玩通宵,让我一道,想想和新娘子挤着也的确不方便,便跟覃丽娅发了短信,让她别等我了,覃丽娅要我跟紧郑朗,别弄丢了,再就是明天早点去,看着短信我想笑,这个,是真心牵挂着我的人。
闹到半夜,出了酒吧,快当爸爸的男生请假回家,剩下几人到方鸣海事先定好的包房,居然五人斗地主。我没见过郑朗和方鸣海打牌,现在看来还有模有样。
郑朗高中时的暗恋者没上,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这样疯闹惯了的,你别介意。”今天都有好几人跟我说别介意了,我笑着点点头。
卑微
桌上打牌的那几个,兴味盎然地斗着,同时也天南地北地神侃,这几人多数和我的生活隔得较远,覃丽娅到应该和他们是一路的,那女孩和我一边瞟着电视上晃动的人影,一边听着牌桌上几个人说说笑笑。
他们和郑朗一般大,都应该不到三十岁,似乎还有些意气风发,还有些愤青的模样。有人抱怨着工作压力过大,自己可怜的一点儿知识都跟不上趟了,边做边学,女孩说这人是外企管理层的,属于那种被称之为金领的阶层。
时尚女孩正在申请技术移民,她说想到环境好些,靠能力而不是靠人脉的地方。我身边这女孩是省报编辑,一自己开着广告公司的男生抱怨着:“说了多少次想办法帮我宣传下,就是不干,一点情面都不讲,如果是帮郑朗宣传你干不干?”
郑朗正被另一男生找着说要帮忙设计他的新房,郑朗笑说先得把自己的新房设计好再说。
我突然想起他们都是那个学校的学子,和张清覃丽娅一样,出自于那个进了学校大门便拼死拼活,出了大门便尽情享受长辈的赞赏、同龄者的仰视的重点高中,高考三天我有幸进了那个大门,只顾得感慨好过我们学校不知多少倍的教室和校园,同学中有人抱怨不公平,我们一政治老师鄙视着这样的抱怨,他说哪有什么不公,进的那个大门的便是天之骄子,要么比你聪明、要么比你勤奋,怨不得。
郑朗被女孩换下来,坐在我身边问我困不困,我说还好。郑朗说困了就到里间沙发上躺躺,他一来的确兴奋,二来平日加班熬夜也习惯了,还真是不困。
第二天赶去覃丽娅宿舍时我还真不觉得熬夜有多痛苦,精神似乎反常的亢奋。
接亲之后,张清和郑媛送的花束都到了,我帮覃丽娅插在她的新房,看着覃丽娅应付着婆家众多的三姑六婆,覃丽娅长长的白纱被周浩原小心翼翼地搭在胳臂上,周浩原随时都用手扶着覃丽娅的腰,覃丽娅跪下给周家奶奶敬完茶起身踉跄了一下,周浩原迅疾掺住,一点儿小事却也满眼心疼和紧张,我有些放心,哪怕只是不到两个月,可这一次的爱情里,覃丽娅不是卑微的那一个。
爱的多一些便会卑微一些,所以暗恋者即使迎来了明恋的机会,也很难在心态上和自己所爱的人平等。我不习惯看着覃丽娅卑微,因为她是我们几个中间最骄傲的,她是被宠着长大的,可是我自己呢?
当覃丽娅在鲜花烟火中挽着周浩原的胳膊走向舞台时,我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在乎
酒宴过后我们便返回,没有一同去闹新房。车到高速上天便以漆黑。偶有远远近近的几点灯火,一夜未眠,只觉得嘴里干干涩涩,眼皮发麻,可就是不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郑朗说周浩原蛮好的,我说覃丽娅和周浩原在一起应该比和方鸣海在一起幸福。郑朗半晌才说方鸣海也不好受。
我没做声,只是看着窗外。
“万好,你总要试着信我才行!”郑朗小声说着,车窗里映出郑朗的面容,他正对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搞不懂你和张清覃丽娅怎么会那么好,你们根本不一样。”郑朗笑着往后靠了靠。
我转头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郑朗犹豫片刻,还是说了:“覃丽娅骄傲,张清自信,你呢,总是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既然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你还担心着什么?”
“谁担心了?”我又看着车窗外。
我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我自卑。的确,我从初中开始就没有骄傲过,我找不到值得骄傲的地方,我总觉得我能得到的和拥有的一切都是上天眷顾,我在可可车祸之后便相信人是脆弱不堪一击的,我不敢去要求或向往任何意外的东西,郑朗的爱是我唯一尝试过主动追求的。
“我同学说的那些关于我和李希的事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十几二十岁和快三十岁的人处理问题不会是一样的方式。但那不意味着我不在乎你。”郑朗也是敏锐的,他知道我为什么而担忧。
我低下头,其实就算他不解释什么我也不会和他斗气,试过一次了,我舍不得。只是他说喜欢我在乎我,想和我在一起,我想哭。
郑朗的手温温地捏着我的后颈,突然用力推了一下,我头向前一冲,磕在前排靠背上,郑朗笑着:“笨!”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心沉沉睡去,感觉被人摇耸着,我迷迷瞪瞪地坐直,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郑朗笑着抽出放在我背后的胳膊,使劲揉着甩着:“你睡得可真沉。”
我看窗外,已经下了高速。
郑朗送我回家,说已经是累得不行了,和爸妈打过招呼,临出门,他在我耳边低声说:“还是早点买车票吧,要是现在有了车票,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呆在你家,不用累成这样还要自己一人回家了。”
等他下了楼我才反应过来,他同学昨天曾讨论过上车与买票的先后关系。我忍不住笑了。
那一夜睡得连梦都没有一个。
郑朗爸妈上门提亲出乎意料地顺利。我爸妈自然是期盼已久,郑朗妈妈看到我爸,居然装作是首次见面,丝毫没有提及曾经的不愉快,我爸也乐得装作选择性失忆。
他们讨论着酒席、彩礼什么的,我和郑朗坐在一边听,琐碎而兴奋。郑朗妈妈让我和她一块儿去买首饰,我有些受宠若惊。
中考之前
郑朗把新房装修设计图给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再次强调我不想把那个大大的阳台隔断,郑朗笑着说怎么只关心阳台!
接下来的时间很忙乱,郑朗下班后要盯着装修,我们见面时间更少了。
吴音和那男生进展不错,听舒畅说男生已经想着谈婚论嫁,可是吴音犹豫不决。舒畅说话很直接,办公室只剩我们三人时,舒畅认真说:“其实你现在带着孩子,能找到条件不错、能善待你和孩子的,关键是你还算喜欢的真的不容易,还犹豫什么?”
吴音笑着说还看看,舒畅劝了半天,很无语地说怎么碰上你这么个温吞水,急都急死了。
离中考越来越近,不断有老师在讨论着押题什么的问题,我却是一片茫然,我本就不是善于学习的人,读书时多数时候我用来发呆走神,上班时我往往是人云亦云或者是人云不云。我不愿意做需要动脑筋的事,我宁可每一步每一件事都有现成的模式,我只需要照着套就可以了。好在学校强调团结协作资源共享,只是我在学着其他老师复习方法,用着其他老师的复习资料时不免有些惭愧。
临近中考,实在是熬不下去不愿读书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几个班至少走了十几人,有的和老师打过招呼,家长来处理了一些关于毕业证的事。也有一声不吭就不来了,班主任给家长打电话,家长满不在乎的说他不肯读了我能怎么办,毕业时再来拿毕业证啰。还有一些是在班主任不动声色的压力下答应不参加中考,不影响班级和学校的成绩。
临近中考,不知为什么收费多且杂,班主任都收得不情愿,学生也有意见,我放学时就在校门口听见几个家长抱怨着老师的贪得无厌,说是孩子就要毕业了,生怕之后没有机会宰上一次,趁着最后机会疯狂收钱。应该是我们年级的家长,我不认识,舒畅在一旁很不平,大声说:“要抱怨也得弄清楚那些钱是谁要收的,最后落在哪儿,哪个愿意来收这些钱!”我赶紧拉着舒畅离开。
年级早在三月底便挑了部分学生开始晚自习,躲在实验室,每晚必定拉上厚厚的窗帘,像在进行着什么地下工作一般,两个班是培优,一个班是补差,以数理化和英语为主。早上将早读提前了二十分钟,则侧重于文科的背诵理解。学生的体育课在体育中考结束的当天便已停上,初中阶段每周一次的课外活动也名存实亡,早就被各科老师分解了,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三科老师同时出现在活动课上各自为阵的情况。
买票
我因为年轻无家累,便做了补差班的班主任工作,只需每晚来清点人数,强调纪律。学生到齐之前当科老师便已到了,搬张椅子守在教室门口,黑板上是早已布置好的习题或任务,老师等着学生提问解答,可这个班没人问问题,所以往往是空坐在那儿半个晚自习,再用剩下的半个晚自习讲解练习。